第5节
直到—— “宝贝——”隔壁的冯蕾蕾又叫了声，“贝贝走了吗？” 应枫慢慢回神，他“啊”了一声，想说些话，却又不知说什么。他还不敢再抬头，只能茫然四顾。 还是面前的人低声对他说：“谢谢，打扰了。” 真的，真的是金澍的声音。 应枫快要哭了。 他保持扭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只看房内自己的床。 而面前的人，说完那句话后，便转身而去。 追逐多年的人，忽然再次出现在面前，这样的场景，应枫想过，却也从来没敢深入想过。 毕竟没人认为这会发生。 可也确确切切地发生了。 他的眼圈倒是真的已红。 无关悲伤或者兴奋，更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泪水。应枫不是爱哭的人，也很少哭。眼圈红后，鼻子略有酸意，他咬牙抽了抽鼻子，并不想哭。 房门处已传来开门声，应枫脑中却还是空白。他依然盯着床，眼眶中到底泛出一点点的液体，视线变得更为清晰，他看到床上金贝贝的书包。 忘记拿了！ 应枫来不及做其他反应，早已上去拿起金贝贝的小书包，回身就往外跑。 跑到门边的时候，金澍反手正要带上门，听到背后动静，他顿住。 应枫赶紧先将手递过去：“书包忘了！” “谢谢。”金澍没有回头，伸手接过书包，他抬脚又要走。 应枫看着眼前的背影，是熟悉的，这是他日日夜夜追逐了八年的人。却也是陌生的，因为那以后的八年内，除开今天，他再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人。即便他的确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甚至与自己说话，对自己说“谢谢”。 昏暗的门边，应枫再次迷茫，这真的是金澍吗？ 迷茫中，他不由问出口：“你是金澍吗。” 问出口后，他有些后悔，这样的问题未免太傻。 谁料，金澍竟然回头看他。 应枫来不及收去满面的后悔，只看眼前男人低头望他，眼中的蓝色海洋被夜间月光洒满，海面泛起温柔、寂静而又悠远的光，这片海洋的拥有者对他道：“是。” 说完，金澍反手关上门，走了。 应枫却真的溺在“哥哥”的蓝色海洋里，再也浮不上来。 他回身，飘忽地往自己的卧室走。 冯蕾蕾总算视频完，恰好走出自己的房间，瞧见这样的应枫，吓道：“枫枫你这是怎么了？” 应枫充耳不闻。 “应枫枫？”冯蕾蕾叫他平常最讨厌的真名，应枫依然毫无反应，冯蕾蕾有些急了，“怎么了啊？贝贝走了？刚刚是谁来了？” 谁来了？ “外面的野男人……”应枫轻飘飘说完，飘进卧室，反手也关上自己的卧室门。 “what？”冯蕾蕾站在门外，双手摊开，不解、纳闷到极点。 第5章 应枫飘进卧室，用力将自己甩进床内，他趴在床上，浑身无力。 金贝贝姓金，也是混血，甚至看起来混得比金澍还多，他的mama，应当也是外国人吧？他第一次见金贝贝时，就觉得这个孩子有点眼熟，当时没多想。现在仔细一想，是像金澍的。他早该想到的。可是早该想到，又能如何？ 应枫趴着，渐渐过了最初见到金澍本人的茫然与呆滞，此时他的头脑逐渐清醒。 金贝贝比班里的学生都小，准确说来才五周岁，虚岁六岁多。金澍今年二十四，可见金澍是过了十八周岁后有的孩子。 他对金澍本人的热爱是盲目的，金澍隐婚也好，隐孩子也罢，这件事并不能消除他对金澍的热爱。 诚然，当年初见少年，他也尚未离自己这样远时，应枫的确有过幻想，甚至为此付出很多代价。但当少年长大，进入另一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时，应枫再没有那样的幻想，因为他知道，再也不可能。 金澍是属于大家的。 他可以将自己所有的钱与热爱都给金澍，但是永远会有比他更有钱与更有热情的粉丝。而即便是这些粉丝，金澍也不会真与她怎么样。 这就是偶像与粉丝的关系。 看似紧密与幸福，实际一直保持着冷静而又克制的距离。 应枫追星疯狂，却是头脑逻辑皆清醒的成年人。或许有些年纪小的粉丝会幻想金澍某一天真的成为自己的男朋友，甚至没少写同人文，应枫却是真的再也从未有过。 道理他都知道，可是在直面金澍已有孩子与妻子的真相前，应枫还是很难过。 并非因为金澍欺骗粉丝，娱乐圈里隐婚的人从来不少，大家已渐渐习以为常，应枫能理解。尤其金澍这几年已在转型，演员的确只是一个职业。 他只是难过于，原本大家都是公平的，都是一样的粉丝，谁也得不到金澍。 现在才发现，金澍早就独属于某一个人。 应枫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他追逐八年，只希望金澍越来越好，站得越来越高。他不求金澍认识他，更不求金澍能回头看他一眼，只求金澍好。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认同金澍的每一样选择。 此时却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嫉妒？ 应枫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自我嘲笑，读书多年，工作三年，二十六岁的他，竟然会为这样的事而去嫉妒。他再度想到师姐的话，他这些年的确追得有些过了。今天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让他亲眼面对这件事。 八年了。 金澍这两年转型很成功，越来越多的人夸他演技好，粉丝中不再仅有年纪小的小女孩，更多白领，甚至mama级别的人加入进来。甚至在一些直男遍地的论坛上，都常有人说他演技不错。 很多影评人与媒体都说金澍今年必拿奖。 金澍将来的路必将越走越好吧？ 似乎他已没有存在的必要？ 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他应枫，没有金小雨，饭圈照样会有其他人。前天饭圈还有人组织起来刷屏骂他，叫他滚出饭圈，说他是饭圈毒瘤。 他原本就不是重要的人。 金澍从前不认得他，如今不认得他，将来同样也不会认得他。 哪怕他是金贝贝的老师，他们的身份天壤地别，他们今晚见了一面不假，可也就只有这一面罢了。 应枫深吸一口气，摸到手边的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一直没关。 他有时会嫌弃手机屏幕自动变黑太麻烦，调成永不关闭。 眼前，手机上还是金澍那张照片。应枫已懒得去在意金澍是否看到，今晚对他冲击很大。八年都从未冷却过的狂热追星的心，终于开始有了变凉的迹象。他打开微博，上的是金小雨的号。置顶微博还是他自己p的金澍的照片，微博来源甚至是“老公送小雨的手机”。这八年来，他仅这个私人号，发的微博甚至已经超过了十万条，全部都只与金澍有关，其中也包括与人吵架的无数微博，他骂完绝不删博。 也是因这点，饭圈里常有人佩服他够“刚”，丝毫不怕被打脸。 应枫再笑，他只是懒。再者网上没人认得他，他将二次元与三次元分得很开，从不暴露一丝自己的现实生活，他也想记下他为金澍努力、战斗过的点点滴滴。他的手在屏幕上划着，今天最后一条微博是中午十二点，甚至还是跟人吵架。他点进那条微博，下面果然还是粉黑大战。 他又点进私信页面。 金小雨这个号有五十多万的粉丝，每天他能收到无数的私信，几乎都是骂他的。他从不关私信，因为他也从来不看。这会儿他却点进去看那些私信，脏得不堪入目，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看到有人截图告诉他，饭圈里谁谁谁又在背地里骂他，还说要搞他，把他搞退饭圈。 骂他的人，昨天还跟他姐妹好般地么么哒。 这一刻，应枫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他已不能再为金澍多做什么。 那他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他凝视微博片刻，点进发表页面，突然打下两个字：脱粉。 他再点发送，微博发送成功。 几乎是瞬间，无数赞与评论亮起。 他将手机屏幕关掉，反过来放到一旁，再度埋进自己臂弯中。 “枫枫。”冯蕾蕾在外敲门，“吃西瓜吗？” 应枫没出声。 “枫枫……”冯蕾蕾再敲，“我进来了哦……” 应枫未阻止，他现在没什么劲。冯蕾蕾推开门，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了嘛，可以告诉师姐吗？” 应枫的脑袋埋在臂弯里，摇头。 冯蕾蕾叹了口气：“我看到你新发的微博了，怎么了嘛这是，是因为师姐那些话吗？师姐就是开玩笑，你喜欢他，你就继续追啊。明天我们一早就去看他的新电影！让你凯哥请客，好不好？我们看一场，再买一场，给他加票房！看完，我们再去吃你喜欢的那家火锅店，点三盘螃蟹给你，好不好？” 冯蕾蕾是应枫身边唯一知道他这些追星行迹，以及知道他网名的人。 “宝贝，你微博下面一群小姑娘在哭呢，你不要吓她们，也不要吓师姐好不好？有不开心的事，你就告诉我。”冯蕾蕾伸手去摸他的头，应枫瓮声道：“师姐，我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粉丝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胡说，我们枫枫可不是普通粉丝。你看你开个玩笑，那么多小姑娘哭，她们可就靠你呢。” 应枫再摇头，却是再也不说话。 都是假的，在金澍眼中，他们都是一样的。 冯蕾蕾束手无策，差点就要向凯哥求助。冯蕾蕾焦急的同时，也在一遍遍地刷新微博，因应枫的缘故，她也关注了不少金澍饭圈内的著名微博。应枫发了“脱粉”两个字后，都议论开了。 金澍的粉纷纷不解地问为什么，还有一些本就对应枫不满的在阴阳怪气。倒是对家的黑在狂欢，到处说着“金家大粉脱粉，正主要糊”的话。过了十来分钟，冯蕾蕾再一看，乖乖，“金小雨脱粉”已上热搜。 冯蕾蕾哭笑不得。 冯蕾蕾无奈道：“今天可是你生日呀，这还没过完呢，你还拿了一等奖，不能不开心哦……”边说，她继续刷微博，一刷，她刷出了金澍的微博！ 金澍自然是有微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