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浴室里还没有多少人，看样子现在还有点早，周小青明显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看样子是积怨已久，不悦地抱怨说：“都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起床后不要弄太大声响，就是不听。” 王敏柔也没有作声，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被吵醒的疲惫，江燕疑惑地问：“她天天这么早起来就是抹雪花膏？这又不用什么时间？” 周小青刷着牙口齿不清地说：“她还要打扮打扮啊，梳个头，化个妆。”表情带着一种既羡慕又嫌弃的表情，十分的纠结。 不过周小青想到虽然弄得是蛮好看，但每天要花这么多时间在上面，她还不如多睡几分钟，还是敬谢不敏了。 江燕回忆到昨天看到的孙娇娇，第一印象就是白皮肤、红嘴唇，看起来艳丽夺目，可仔细观察就发现脸上有点装扮过的痕迹，不过还是很自然好看。 有点疑惑地问：“她家条件很好吗？化妆品都很贵啊。”听昨天孙娇娇的说话感觉她家条件没有那么好的样子。 周小青嗤了声说：“谁知道钱是怎么来的，她家哪会给她这么多钱。”住在一个小小的县城，谁还不知道底细。 没说几句，大家就已经洗漱好，也就不再多言，赶紧回寝室换好了工作服，准备早点去食堂吃早餐。 女工的工作服大体是一样的，只是上面绣着不同车间的名字，苏怡莹和江燕穿上了昨天洗好的工服，白衣黑裤，加上白色的帽子和口罩，两人都没看过对方这样全副武装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周小青和王敏柔看着她们两个人像个小孩子一样，穿件衣服都可以笑得那么开心，忍不住被感染也笑了起来。 江芬想到昨天苏怡莹不给自己零食，看不得她们这么其乐融融的场面，拖着声音说：“这有什么好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苏怡莹几人都当做没有听见，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宿舍，只听见身后江芬生气的跺脚声，她们几人相视而笑，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狡黠。 吃了早餐后，苏怡莹和江燕告别了周小青两人，走进了缝纫组的车间，车间里人还不是很多。 在检查缝纫机的赵主任看到两人这么早到了车间，语气没有那么严肃：“这几天你们就跟着杨姐系统学一下缝纫。”杨姐就是昨天赵主任安排给她们讲解车间工作流程的女工，是一个和气的人。 听到这样的安排，江燕微微地松了口气，她可没有苏怡莹学习的速度那么快，还需要好好系统的学习下。 苏怡莹也是这么想的，昨天考核只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学习，有一个正式工作之前的过度学习阶段比较好。 学了几天，苏怡莹和江燕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如何使用缝纫机以及缝纫组的具体工作，特别是苏怡莹的天赋让杨姐看了很喜欢，是的，杨姐把这种快速学习能力认为是天赋，十分开心缝纫组来了个有天赋的新人，庆幸昨天没有因为没基础而错过人才。 于是教得更认真了，不仅教了赵主任安排要学的东西，看她进度这么快，还额外教了些自己工作中发现的小技巧，苏怡莹试了十分实用，连连感谢杨姐。 看两人都学习好了，杨姐向赵主任报告了学习进度后，赵主任就分给她们各一个缝纫机开始正式工作了。 因为有杨姐手把手教过，苏怡莹和江燕两人适应良好，工作一段时间后都没有出现问题，反而表现不错，让赵主任改观了很多，具体表现在刚开始板着的脸，渐渐地看到他们缝制的产品后会微微勾起嘴角。 苏怡莹和江燕因为舒心的工作也更加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在纺织厂工作中，不仅工作没有在农村干农活那么累，而且还有小福利，内部拿布料比在外买实惠很多。 苏怡莹也买了几块布料，准备给家人和陈一遇做件衣服，刚好可以用在车间学到的新东西，给他们做好看又实用的衣服。 她在裁剪布料的时候，得到了些碎布，想到厂里做成品之前可以得到很多碎布，好奇这些下脚料怎么处理，她记得淘宝上都有卖碎布头，难道厂里也是统一卖掉？ 想到这个问题，苏怡莹放下手里正在绣花的衣服，问修指甲的孙娇娇，她记得孙娇娇是裁剪组的，裁剪后会产生很多碎布：“孙娇娇，你们车间那么多碎布是怎么处理的？” 本来还在慢悠悠修指甲的孙娇娇，似乎被这个普通的问题问到了，修指甲的动作都一顿，没直接回答苏怡莹的问题，抬起头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怡莹有点奇怪这个问题，她只是好奇啊，于是回答道：“我就是自己做衣服有点碎布，想到厂里那么多碎布，有点好奇而已。” 孙娇娇仔细端详了下苏怡莹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又开始修起了指甲，轻描淡写地说：“都统一处理了呗。” 统一处理？是卖还是怎么样，这回答和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苏怡莹有点无语。 周小青看不惯孙娇娇这样搪塞人，解答了她的疑惑：“基本上都是统一卖掉了，虽然我们用不上，但还有其他地方需要。” 苏怡莹点了点头，对于她来说，一时的疑惑得到解答后就好了，她又接着给衣服绣着花。 江芬有点无聊地打量这苏怡莹，问道：“听说你有未婚夫，这么多件衣服，也给他做了？” 苏怡莹有未婚夫这件事，她来纺织厂没多久就传开了，不仅因为陈一遇常常会来纺织厂找她，主要是一个大美人，大家对她的关注度都很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 苏怡莹点了点头，说：“对啊。”想到陈一遇，她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甜甜的笑，美得动人。 这样的笑有点刺孙娇娇的眼，她还担心苏怡莹夺了她在厂里的风头，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在乎，早早地有主了，而且听说对象还不错。 孙娇娇暗暗咬了咬牙，扬起笑问：“听说你对象是县医院的医生，真厉害啊。” 苏怡莹带着一丝骄傲说：“我也觉得很厉害。”这是她真心的想法，她就是觉得陈一遇很厉害，长得帅，身手好，医术还不错。 孙娇娇被她不客气的回答给噎住了，本来还想再问问情况，都不想开口了，只能没好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 倒是王敏柔有点好奇，问道：“你们都是知青？”厂里的知青还是很少的，每年招工都主要招的是县里和村里的当地人。 苏怡莹没有停住手里的动作，给翩翩飞舞的蝴蝶绣上了翅膀，低头说：“对，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的知青，小许村的。” 王敏柔感慨道：“这可真好，现在都到县里工作了，这可比村里好很多。”她家也有亲戚在农村，以前看过农村的知青，很多都因为不适应农村的农活而精神状态不好。 但想要离开村子的途径又很有限，大多都被困到了村子里苦熬，像苏怡莹这样一个村的三个知青一次都到县里真得很少见，而且都是好单位。 江燕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对啊，这里可比村里好多了，工作轻松很多。” 周小青倒是好奇苏怡莹那一手绣技，合上手里的书说：“小许村？是徐绣娘的小许村吗？” 看到苏怡莹点了点头，周小青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就是学了徐绣娘绣技的人啊，她绣技可出名了。” 苏怡莹解释道：“是徐绣娘的孙女教我们的，不过我们也没有学多少。” 周小青拿起苏怡莹已经绣好的衣服，虽然她听她说没有学多少，但在她看来已经很好了，绣得图案生动又好看，给衣服增色不少，立刻拜托苏怡莹给她绣一个手帕。 苏怡莹笑着应好，周小青高兴地将自己最喜欢的零食都贡献了出来，有人欣赏自己手艺真的让人很满足。 第69章 来到纺织厂工作后, 苏怡莹才更加深刻地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市场特色，生产的布料都是国家统购统销, 工厂生产出来了，商业部门就得收购，是不管市场需求的。 而且工厂的产值与先进、奖金的评比挂钩，由此而来纺织厂对于产值低、难度大、花色多的都选择不生产, 所以厂里生产出来很多虽然产量高，但不是那么受大家喜欢的布料。 不过如今布料短缺，大部分人都不会挑剔, 有就好, 所以改革大潮来之前纺织厂还是蒸蒸日上的。 苏怡莹在纺织厂呆的几个月，不仅忙碌于自己的工作，还时不时被江胖子拉过去一起交流厨艺。 江胖子经过多次琢磨，终于绝望地发现, 他完全学不到苏怡莹的技巧, 因为这个女娃根本没有技巧，做菜随心所欲, 一样的步骤, 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反而是苏怡莹在江胖子的督导下，刀工和厨艺有了长足发展, 让江胖子心疼之余不由如获至宝, 沉浸在教学中。 这天和往常一样，苏怡莹在休息的时候来到后厨与江胖子“交流经验”，江胖子搬了张椅子, 腆着肚子坐在上面看着苏怡莹用小刀在雕萝卜花。 这还是江胖子前几天给她炫技，被苏怡莹见猎心喜，也想学这手，看着女娃闪着光的眼睛，江胖子十分享受。 最近被她打击得有点多，总是一学就会，动手能力超强，让他想到了以前自己学刀工时的苦楚，对比起来真是不公平，以前是谁说他有天赋学得快的，站出来，我的擀面杖想见见他。 但是江胖子之所以叫胖子，就是心宽体胖，看到崇拜的小眼神，一下子又膨胀了，哼，雕花可不是那么容易，让我来虐虐她。 于是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着苏怡莹练习雕萝卜了，他们平时用的食材是食堂的，所以练习后的菜肴基本都是作为食堂的菜给工人们吃的。 因此食堂出现了一个好玩的现象，最近大家来食堂吃饭时不时有个小惊喜，看起来不起眼的一盘菜，可能味道让人食指大动，大家来食堂都积极多了。 苏怡莹边雕着萝卜，边想下次去找陈一遇的时候，雕个玫瑰送给他，如果江胖子知道苏怡莹的想法，一定会用擀面杖教她做人，教你的人都没有想到要孝敬孝敬，就在他面前秀恩爱了，哼。 看着苏怡莹手里渐渐雕刻好的萝卜花，这么快就学会了，不由满意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扭曲，下次想想什么可以难倒她。 江胖子站了起来，带着一丝笑意说：“怡莹啊，最近其他县市的纺织厂会来我们厂交流，你和我一起准备宴席吧。” 对于普通员工来说，这可是很好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苏怡莹这个女娃，不仅业务好，厨艺也好，但不让人看到也白费，所以他想借此机会让苏怡莹展示下她其他的才能。 苏怡莹知道江胖子这个提议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推辞，感谢地将手里的萝卜花递给江胖子：“江师傅，这个送给你，感谢你的照顾。” 江胖子乐呵呵地接过萝卜花，笑开了颜，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 没过几天，苏怡莹在车间踩着缝纫机的时候，就见赵主任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台面，看到苏怡莹抬起头，就说：“苏怡莹，食堂叫你去帮忙，你今天就不用来车间了，先去食堂帮忙。” 苏怡莹一听，就知道是江胖子前几天说过的其他厂子来交流的事，于是点了点头，看到赵主任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问她还有什么事吗，不过还没等她问，赵主任就转头走了。 苏怡莹也就疑惑了一下，很快换下工服去了食堂。 食堂现在还不到饭点，后厨正忙碌地做着做菜的前期准备，江胖子站在一堆蔬菜前思考着，看到苏怡莹走进了后厨，忙招呼她过来。 “怡莹，你看看你要做什么菜？”江胖子这是问她招待的菜品做什么好，苏怡莹有点紧张，她这两年虽然都在掌勺，但一般就是做做家常菜，没有做过客宴。 江胖子看出了她的不自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说：“你可不要谦虚了，能被我说好吃的可不多，你做一桌菜是小菜一碟的事。” 江胖子的看重给苏怡莹带了自信，她仔细地看了看今天送来的食材，问道：“今天大概是多少人呢？” 江胖子满意地看到苏怡莹立刻进入了状态说：“大概是两桌的人，可能要你忙一点了，帮我做一半的菜。” 苏怡莹点了点头，说：“那我做水煮rou片、回锅rou、rou末茄子、酸辣土豆丝……”她荤素搭配说出了一串菜名，等江胖子将他准备做的菜品说出来，两人再讨论了下，确定了这次的招待菜品。 苏怡莹现在切菜已经不用帮忙了，自从江胖子教导后，她对刀工都抱有极大的兴趣，前段时间去县医院宿舍，她切菜的时候被邻居看到，好一顿夸，夸得苏怡莹脸红彤彤的，但心里开心极了，对练习刀工也更有兴趣了。 她将新鲜的猪rou快速的切好，有片有块有末，切得既整齐形状又好，江胖子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最近这刀工又有进步，改天我教你另一个刀法。” 苏怡莹听了眼睛都亮了，现在江胖子是一个刀法一个刀法的教，中国厨艺博大精深，她还需要学很多。 两人各做各的，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问：“江胖子，菜准备好了吗？” 苏怡莹抬头一看，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江胖子边颠着勺，边回答道：“老周，差不多好了，人到了吗？” 老周看到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在掌勺，说：“已经在路上了，就快到食堂了，这个女孩就是你说的苏怡莹吧？” 江胖子夸奖道：“对，不要看她小，厨艺可不赖，比我的还强呢，”接着又给苏怡莹介绍道：“怡莹，这是后勤的周主任，” 苏怡莹边放下手里的碟子边和周主任打招呼，对于这样的夸奖，急得脸都红了：“江师傅过奖了，我厨艺可比不上师傅的。” 周主任管着食堂，与江胖子私交甚好，早就听他说过新来的一个女工，对厨艺很有天赋，最近江胖子似乎找到了乐趣，一直在教这个女工基础，乐此不疲地和朋友夸奖她的悟性。 所以在江胖子提出要苏怡莹一起来做这次的菜肴时，他没有拒绝，一是相信江胖子的眼光，二是如果苏怡莹厨艺真有这么好，那么他们就是捡到宝了。 因为客人也快来了，周主任问清楚情况就离开了，而后厨也更加忙碌地准备了，没多久，菜肴就从后厨一盘一盘端上了招待宴。 苏怡莹和江胖子也可以休息了，江胖子招呼苏怡莹道：“怡莹，等下和我们一起吃，今天尝尝大勺的手艺。” 大勺最近常常吃到苏怡莹做的菜肴，对于她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不会像开始一样小看她了，相处一段时间下来，虽然大勺性子有点不好的地方，但厨艺也不错，有时候还会给苏怡莹提些实用的小建议。 看到苏怡莹转头望向他，大勺挥了挥锅铲说：“最近我学了一个新菜，等下给你们尝尝。” 苏怡莹点了点头，说：“那等下我可要好好尝尝。”大勺听了更加开心地炒起了菜。 苏怡莹想到等吃到饭还要好一会，她刚做了这么久的菜，实在是有些累，和江胖子打了个招呼，就走到食堂的角落去休息了。 这个角落因为有些偏僻，又有一面墙挡着，平时都没什么人来，有时候苏怡莹和江燕吃饭就会来这里，因为可以隔绝一些男生直勾勾的眼神。 苏怡莹还没走到角落，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交谈，只是声音似乎特意压低了，有点听不清，她不想去偷听人家说话，所以准备走开，去其他凳子上坐坐。 刚一转身，就听到里面模模糊糊传来，同心、产值、不告诉等词句，这还是苏怡莹连猜带蒙听出来的。 这样的词句拼凑起来，她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万县的纺织厂就叫做同心纺织厂，一般厂里人都直接叫纺织厂，不会加个同心去，因为县里就一个纺织厂，那里面说话的应该就是今天来的其他厂子的人了。 他们这次来就是交流经验，而且刚做饭的时候听大家八卦，来的厂子产值似乎和他们差不多，是这次省市评先进的有力竞争者，虽说来交流，其实可能也抱着要探查一下底细的想法，毕竟评先评优可关系到一个厂子的奖金，关系到每一个员工的切身利益。 在这个物资紧张的时代，一个家庭可能就靠一个工人供养，奖金对于每一个人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