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长发女生看自己被拒绝了，不仅没有自觉地退回去，还加大声音说：“不要这么小气啊，给我尝一下，我看量不少啊。” 女生的作为让周围的乘客都侧目了，馋也不能这样强迫人家给吃的啊，谁家食物是白来的呢。 可是看着女生一身红卫兵的穿着，大家即使看不惯也不会开口，现在这些红卫兵可疯狂了，他们可不想被攀咬到。 苏怡莹看到女生眼神里的逼迫和强势，更不想给她吃了，如果是小孩子尝一下还没什么，一个十几二十的人了，向一个陌生人问吃的，还这么咄咄逼人，真的想丑拒。 还不等苏怡莹开口，陈一遇就当做没看到一样，把吃的推到苏怡莹这边说：“快吃吧。” 长发女生看大家都不理她，两个男生又都板着脸，有点害怕，就拉着脸回了座位，气愤地和同伴说：“太小气了吧，尝都不让人尝，我还想拿点给大家都尝尝呢，看起来蛮好吃的。” 她也是看人下菜的，如果只有苏怡莹一个女生，即使她不愿意，这些零食也只能乖乖交过来，可是她身旁还有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看起来有点凶，她就放弃再索取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奇葩的同伴果然也是同样性子的，不仅没有制止长发女，除了盖着衣服侧着身子在休息的一个女生，这几人还一同讨伐起了苏怡莹他们。 苏怡莹无语极了，真是无妄之灾啊，吃个东西都会惹人说，不过她也反省了一下，是不是现在她带零食的行为有点夸张，可是看到旁边也有人拿出了小蛋糕等零食出来吃，她觉得自己也不算太突兀啊，只能说遇到奇葩了。 好在等陈一遇一个冷眼看过去，那几个人也就没再说了，苏怡莹又开始快乐地感受起了这个时代的火车。 现在的火车都是绿皮火车，比现代慢很多，从窗户外望去，外面都是青山绿水，养眼极了，和哥哥聊聊双方不一样的生活，在话语中，苏怡莹体会到了哥哥苏楠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虽然苏楠已经到小许村看了环境，但只要meimei没在自己身边，他总是担心照顾不到。 现在苏楠又十分庆幸，陈伯父帮忙把怡宝给安排到了陈一遇一起，虽然meimei早早地被拱了，但看起来快乐又安全，这才是首位了。 吃午饭的时候，因为有零食那一茬事，苏怡莹也就默不作声地把准备好的午饭给拿了出来，午饭准备的是炒菜和白米饭，刚分了粮，苏怡莹特意用新的稻子给做了米饭吃。 因为每年都有知青会将自己部分粮食给邮寄回家，小许村的知青点不要求每个知青把粮食都公用，都是拿出大概相同的一起用就行，所以她手上还有些新粮，她还磨了些面粉准备带给父母。 虽然苏怡莹没作声，但摆盘好看，气味诱人的午饭，还是吸引了很多眼球，上午才发作过的长发女知道他们不会大方地给吃，就不停地和同伴说，苏怡莹三人的小气。 可这一点都影响不了他们的食欲，因为天热，盒子里的菜食还是温温的，刚好可以入口。 还没吃几口，就听长发女的声音传来：“苏怡心，起来了，都要吃午饭了。” 苏怡心？感觉这个名字好耳熟啊，这不是记忆里大姐的名字吗？不会这么巧吧。 第52章 苏怡莹将目光转向长发女那边，看到长发女推搡着那个侧着身、盖着衣服睡觉的人，不知道是被食物唤醒还是被同伴叫醒，睡觉的女生抬起了头，声音似醒非醒地说：“肖美云，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吗？” 苏怡莹才亲眼看到苏怡心的长相，苏怡心更像苏父，和meimei相比，长得比较英气，骨架也偏大，身材更高挑，如果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定都认不出是两姐妹。 长发女肖美云当做没有听到苏怡心的抱怨，边打开饭盒边说：“你是说了，不过我也是好心啊，都到饭点了，今天早上你就没吃什么，现在又不吃，你不会饿吗？而且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苏怡莹在几步远的地方都看到苏怡心眉头皱了起来，将盖在身上的衣服拿起，有点烦躁地说：“后来我的早餐不是被你吃了吗？” 肖美云理直气壮地说：“对啊，你不吃浪费了，还不如我帮你吃掉呢，如果你午餐不想吃，我就吃了。” 她的话让苏怡心更不耐烦了，语气也开始有点强硬：“不用，我自己吃。” 看样子苏怡心和这个小伙伴的关系一般啊，不过有这么爱贪便宜的小奇葩，估摸谁和她关系都一般。 苏怡莹没再看下去，偷偷地拉了下身旁苏楠的衣角，压低声音说：“哥，苏怡心在旁边呢？” 苏楠身子一僵，默不作声地再吃了口饭，说：“怡宝，不要管她。”虽然是这样说，但苏楠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沉闷起来。 苏怡莹有点好奇，记忆里妹控的哥哥怎么看到大妹苏怡心都不关注了，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自己疼爱的meimei是造成亲人受苦的凶手，自己也会无法和以前一样与其相处。 不过虽然苏怡莹三人没有主动去搭理苏怡心，但是孽缘就是这样，躲都躲不过。 只听见肖美云边吃着东西，边口齿不清地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苏怡心，你看到旁边那桌吃的是什么，我们吃的是什么。”边说还边狠狠用筷子戳着盒子里的干粮。 苏怡心本来也不关注午饭是什么，她今天凌晨赶火车，一点胃口都没有，不过听到肖美云这样说，她的好奇心也提起来了。 很少有肖美云看上的东西，不问人拿过来的，今天竟然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吃东西，也是少有。 苏怡心一看，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哥哥和meimei，刚好和她斜正对面坐着，正在低头吃着东西呢，而且从侧脸看过去，苏怡莹竟然脸色更好了，那个白里透红，她不由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这一年东奔西跑，她的皮肤都更粗糙了。 而且一眼看过去，他们吃的东西确实很不错，有rou有蔬菜，米饭也是白花花的，她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丰富又诱人的饭菜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饭盒，里面是杂粮饭和干巴巴的咸菜，以前觉得吃这些是高尚而激情的，但吃多了就有点难以下咽，毫无胃口了，和以前在家的伙食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可是大多数人都是吃类似的，她也只能在心里抱怨一下，但是看到本应该去吃苦的苏怡莹和苏楠都吃得比自己好，她内心就不平衡了。 她就说父母肯定是特别照顾了他们俩，即使一个去农村当知青，一个去偏远地方当兵，还是过得比自己好，真不甘心。 苏怡莹看着苏怡心眼神泛着狠劲的看着自己这边，内心陡然冒出了一丝恼怒，明明是她做了坏事，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造成的严重后果，还一脸仇视地看着他们。 在记忆中，一家人都对苏怡心很好，即使是作为小妹的苏怡莹，也很喜欢自己外向活泼的jiejie，只是自从大运动开始，苏怡心似乎找到了什么机会，开始变得疯狂起来，有时候做的一些事，让苏怡莹害怕起她。 现在苏怡莹看到苏怡心，身体都会有一丝恐惧和抵触，似乎想起了她带着一群红卫兵到家里打砸抢的那一天。 陈一遇用眼神安抚了下苏怡莹，似乎在说不要关注不值得的人，看到陈一遇幽暗沉着的眼神，苏怡莹内心的愤恨平静了下来，苏怡心对于自己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不用管她还是吃饭吧。 可是没等她吃几口饭，苏怡心反而闹开了，只听见她带着自己伙伴走了过来，指着桌上的饭盒说：“这些是你们的吗？” 苏怡莹被苏怡心的到访给惊呆了，咋啦，祸从天降吗？她急忙咽下口里的饭食准备应答。 还没等她开口，陈一遇就冷着声音说：“是我们的，有什么问题吗？” 苏怡心看了眼陈一遇，这是陈伯父的小儿子吧，不是去下乡当知青了吗？怎么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了，不过她也不管这么多，直接说：“问题可大了，你们这是资本主义作风，大家还在辛辛苦苦劳作，你们就吃上大鱼大rou了。” 她看了看桌上放的饭盒，还想用手去拉他们三人放置好的行李，刚才听肖美云说，苏怡莹三人不仅吃得好，还带了很多东西上火车，看起来可有钱了。 还没等苏怡心碰到行李，陈一遇就放下了筷子，用手挡住了她想要拉开包裹的手，苏怡心只感觉到自己的手撞到了门框一样，她赶忙收回自己泛疼的手说：“怎么样，你还想打人。” 陈一遇本来看到苏楠都不想理会苏怡心，就没想要做什么，毕竟苏怡心也是苏怡莹的jiejie，可是看到她越来越过分，不仅说，还要翻包裹，这些东西都是苏怡莹花了心思准备的，想要拿给家人，怎么可以让她去碰呢。 看到苏怡心的动作，苏楠也不沉默了，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苏怡心，你又要闹什么？”艰涩的声音让苏怡莹听了有点难受，看着哥哥苏楠紧握的左手和僵硬的表情，苏怡莹现在更生气苏怡心的无理取闹了。 苏怡心看到苏楠总算说话了，扬着头说：“我闹了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这是在享受资本主义的生活。” 听到苏怡心的话，大家的目光都关注了过来，特别是苏怡心的小伙伴，似乎眼里都冒起了光，一个个跃跃欲试的。 苏怡莹刚才就听周围人的话了解到，苏怡心和她的小伙伴是一群到处奔走的红卫兵，十分让人厌烦又忌讳。 所以刚才长发女来问东西的时候，即使大家看不过眼，但也不会开口怕被盯上，现在看到一伙红卫兵走了过来，也只是沉默地看着，这种气氛让人压抑又烦闷。 可一些年轻的红卫兵们并不觉得，他们似乎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在做有意义的事。 肖美云看到军装男竟然认识苏怡心，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苏怡心的家世，再看了看军装男的长相，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悄声在苏怡心耳边说：“这是你哥哥？” 苏怡心听了皱起了眉头，她以走资派的亲人为耻，但是即使亲人被自己揭发了，但每次提到他们还是联想到自己，让她十分不快。 她沉着脸点了点头，大声说：“虽然他们是我的亲人，但我已经和他们断绝亲属关系了，这些享乐主义的作为，让人看了不耻。” 大部分红卫兵一下子就被苏怡心的话弄得热血沸腾，他们很多人还是懵懂不知事的中学生，听到大义灭亲的“壮举”俱是兴奋而激动，恨不得自己也是主人公。 可是他们队伍里的红卫兵并全是因为热血而走到了这条路，有些人是因为觉得这条路可以浑水摸鱼谋富贵，所以他们的打算也更复杂而实际。 看到陈一遇脸上越来越恐怖的表情，在红卫兵后面一个中年男人抹着汗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斥责了一脸正义的苏怡心说：“你闹什么闹，人家吃点东西碍到你了，快回去。” 苏怡心看到叶主任严肃的表情，有点害怕地退了一步，她以前看到过叶主任将定为黑五类的几个人折磨的不成人样，虽然她也觉得要改造黑五类，但从没先到手段这么激烈。 看到苏怡心退了回去，叶主任满意地挥了挥手说：“大家都回座位，不要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来革命，我们要革命的是真正的社会的蛀虫，而不是为祖国建设奋斗的知青们。” 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博得了不知情的众人的喝彩，等到围观的人都散了，他放下抹汗的手，脸上带上了谄媚的笑容，带着一丝敬意说：“陈公子，我是春市革委会的小叶，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巧啊，这些小年轻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你不要见怪，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们。” 陈一遇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叶主任也是知趣的人，只要露了脸就行，于是他默不作声地带走了红卫兵们。 苏怡莹看到这么戏剧的一幕，想到刚才苏怡心强加给他们的罪名，如果不是这个中年男人插一手，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毕竟苏怡心可是性子执拗的人。 不过这个中年男人是谁，怎么苏怡心这么听他的话，说了一句就乖乖回去了，看现在苏怡心坐在座位上还愤怒地看着他们三人呢。 苏怡莹好奇地看着陈一遇想要从他身上获得答案，陈一遇读懂了这个眼神，及时解答了她的疑惑，原来是这个男人是春市革委会的叶主任，因为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这样做。 不过陈一遇还不忘提醒苏怡莹，虽然看起来这个叶主任帮过他们忙，但他可不是个好人，手段不光彩做事又狠厉，所以最好不要去接触他。 苏怡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个叶主任眼里充满了算计，说话时的两副面孔也让人看了尴尬，她肯定会避得远远的。 接下来的旅途安静了很多，因为知道有红卫兵在车厢，车厢的其他乘客都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被抓到漏洞而挨斗。 红卫兵也因为叶主任的话十分安分，没有再生事端，苏怡莹三人就在这样沉默的车厢中到达了目的地，春市。 第53章 苏怡莹迷迷糊糊中被哥哥推醒，耳边传来苏楠特意放轻的声音：“怡宝，起来了，春市到了。” 春市到了？苏怡莹半睡半醒中接收到了这个信号，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火车上已经有部分人在整理行囊准备下车了，车厢里也开始吵闹起来，睡前还沉闷的车厢一下子活了起来。 苏怡莹努力挺直了身子，用手揉了揉还想黏在一起的眼皮，抬头往窗外看去，天已经黑了，只有点点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苏怡莹对春市只有记忆接收到的印象，现在这么黑，只能看清一个轮廓，更是陌生了。 等火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苏怡莹三人提着行囊，顺着人流下了火车，虽然早有预料苏怡心会在春市下车，但看到苏怡心一伙人嚣张地从人群中走动，苏怡莹心里还是提不起劲。 特别是看到苏怡心走之前那一个愤恨的眼神，让苏怡莹不爽极了，好想走上去怼她一顿，抒发一下对苏怡心作为的鄙夷。 可是苏怡心一伙人走得快，而且陈一遇和哥哥也不会让她去出这个头，有他们在还用得上怡宝亲自动手吗？ 春市是一个二线城市，在内陆来说还是很繁荣的，不过在七十年代，春市的火车站也还是很简陋，整个火车站都不大，设施在苏怡莹看来也有种复古感，不过地理位置不错，离城中心不远，交通十分便利。 出了火车站，9点多的城市已经人烟稀少了，连交通工具都没看到，不过苏家离火车站不远，走半个小时就到，所以他们就直接向目的地出发。 苏家是在春市大学里的职工宿舍，虽然苏父苏母已经被下放劳动改造，但他们的作为学校都看得到，所以房子没有收回去，仍然给苏家人使用。 夜晚的春市大学比街上更加静谧，即使是已经走过了大学里的林荫小道，到达了本应热闹的职工宿舍，仍然很安静，似乎大家都不敢大声喧哗，早早入睡的样子。 不过苏怡莹来这里一年已经习惯了到晚上就一片安静的环境，这个时候没有娱乐方式，大家一般都早早地入睡。 跟着苏楠走上了楼梯，苏家是在第三楼，职工宿舍是小高层，一层有四户人家，苏家是在右边的尽头那户。 苏楠用钥匙开了门，门一开，一种陈旧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苏楠挥手将灰尘拍散，打开了灯，带着一丝伤感说：“我就是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没人打扫，房子都旧了，不过没事，我上次走的时候用东西把家具都盖上了，等下掀开洗洗就可以用了。” 苏怡莹随后进了门，看到了苏家的大概模样，和记忆里相比落魄很多，颜色都暗淡了下来，不过从记忆和身体里带来的熟悉感，让苏怡莹一到苏家就感觉到了一股安定。 苏家是三室两厅的结构，在这个时候算是大房了，苏父苏母一间，苏楠一间，两姐妹住一间。 苏楠走上前将沙发上遮灰的东西拿走，拍了拍沙发，满意地看到没有多少灰尘，回头对苏怡莹和陈一遇说：“先坐下来休息一下，一路上也累得够呛。” 苏怡莹感叹道：“好在刚在火车上休息了，不然今天早上那么早醒，又赶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我可扛不住。”边说着，边走到沙发那直接坐下伸了个懒腰，还示意陈一遇一起坐。 陈一遇将手里的行李规整好，放在合适的地方，沉声说：“我就不坐了，昨天打了电话给我爸妈，今天我就先回家一趟，明天来这里找你们。” 陈一遇昨天去万县买票的时候就和他们商量过，先打个电话给陈父陈母，告知他们俩今天会来春市。 本来陈一遇还提议，下了火车直接到他家去休息，不过苏楠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不想这么晚还麻烦陈伯父他们，而且陈一遇和怡宝还谈上恋爱了，关系改变后第一次去陈家，还是更正式一点吧。 苏怡莹听哥哥苏楠的，她也觉得火车9点多才到，已经很晚了，说不定平时这个点陈父陈母都睡着了，这么晚打扰他们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