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玄幻小说 - 一级律师[星际]在线阅读 - 第161节

第161节

    很快,尤妮斯趿拉着拖鞋跑了出来,接着助理也抱着医药箱追了过来。

    “我说拿瓶喷剂,拿两贴创口贴,你怎么搞得这么隆重?”尤妮斯埋头在医药箱里挑挑拣拣,抓过乔的手,拿着愈合喷剂摇了摇,“忍着。”

    说完一顿喷,这药剂效果很好,这样血丝拉糊的伤口半天就能只剩痂痕,唯一缺点就是辣。

    要是以往,乔少爷为了博取柯谨的注意力,会夸张地嗷嗷叫。但这会儿,他却一声不吭,看着那些喷雾药剂落在伤口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被我吵醒的?”乔的声音有点哑。

    很奇怪,他明明一声也没吭,甚至没有因为难受吼出来,嗓子却很低哑。

    尤妮斯难得温柔一回,把带有镇痛和愈合作用的创口贴仔细地覆在他关节伤口上,“没有,你砸车之前我就醒了。顾给我发了条信息。”

    乔:“说什么?”

    “他说,柯谨的事情你一定希望自己是最快最早知道的,所以第一时间告诉你。但料想你的情绪不会很好,所以让我帮忙看着点。”

    乔点了点头。

    “傻人有傻福,交朋友的眼光是真的好。”尤妮斯说。

    乔又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姐。”

    “嗯?”尤妮斯应道。

    “我没事,你上去睡吧。”乔为了配合她,一直低着头。直到处理好伤口,他才直起身,把外套裹在尤妮斯身上,“我去趟春藤。”

    尤妮斯:“都喊姐了,还没事?”

    乔:“挺奇怪的,我以为听到这种事,我会不管不顾地开着飞梭机直奔曼森庄园,搞上一点禁用药,比如注射型毒剂或是什么,把米罗·曼森或者布鲁尔·曼森按在地上,掐着他们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把那些药推进他们的血管,看着他们痉挛、挣扎、发疯、不成人形。我以为我会这样,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自己否定这些想法,然后说服自己,要用法条和证据,一条一条名正言顺地把他们钉死在法场。”

    尤妮斯看着他,轻笑了一下,冲某个空空如也的阳台抬了抬下巴,“这说明,我的傻子弟弟深受某些律师影响,总算学了点好的。”

    “嗯。”

    “你这傻了三十多年的都有救,人家聪明了将近三十年的律师怎么会好不了呢,是吧?”尤妮斯顿了顿,目光又朝另一处瞥了一眼,说:“你看,连精明睿智的埃韦思先生都一脸赞同,你还担心什么?”

    乔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看。

    父亲德沃·埃韦思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阳台上,握着咖啡杯,灰蓝色的双眸浅而亮。

    乔忽然又来了精神,恢复成了平日那个总是精力充沛的乔少爷。

    他把尤妮斯送回楼上,然后大步流星来到了柯谨的卧室,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轻轻打开房门。

    柯谨依然蜷在被子里,贴在靠墙的那一边,安静地睡着,对一切一无所觉。

    乔眨了眨眼睛,把原本泛红的热意压下去,弯起明蓝色的双眼,一如这么多年来数千个早晨一样,对着卧室里的人说:“早安。”

    又一如过去数千个早晨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乔又说:“我得去一趟医院,这次没准儿真有结果,高兴么?”

    他顿了顿,又道:“不管怎么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保证。”

    第166章 灰雀(二)

    乔把飞梭车开成了飞梭机,借着私用白金道的便利,把自己发射到了春藤医院。

    “现在结果怎么样?”他囫囵套上实验服,一边往脸上糊面罩,一边进了门。

    林原医生面露无奈,想说什么又没好意思张口。

    还是燕绥之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冲乔说:“从挂断通讯到现在不到30分钟,哪怕啃个苹果都还没消化呢。”

    林原跟着点点头,冲乔解释说:“确定了根本病因,再找解决路径就容易很多,但实际耗费的时间不好说。长的话,一年半载也有可能,还是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短的话呢?”乔问。

    “小半个月吧。”林原说。

    “这么久?”乔问。

    他的手指还在跟面罩做斗争,也许是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仪器和对话上,他那面罩怎么戴都别扭得很,有几个卡槽死活卡不到位置。

    “依照以往经验来说,差不多是这样的。”林原知道他心焦,又多解释了几句试验流程和复杂程度。

    乔越听越头疼,但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他努力消化着那些专业名词,脸很绿,表情却万分认真。

    林原本来也没睡好,他从仪器屏幕上收回目光,摘下观测镜,揉按着眼皮说,“这是不可避免的过程。我已经把院里可信的研究员都招回来值班了,得做攻坚的准备。”

    其实一年半载也好,十天半个月也好,对乔而言其实并不算太过漫长。

    他看着林原硕大的黑眼圈和几乎静止不动的分析仪,说:“如果你所说的攻坚战是指不眠不休的话,那就不用了。我等得起,比这更长的时间我都等过来了。如果柯谨能好好说话,他一定也这么想。比起这个,我更怕你们这群医生过劳死。”

    林原哭笑不得:“也不至于不眠不休,我是来当医生救人的,不是陪葬的。况且,你们哪个睡得比我多了?你那俩黑眼圈能挂到肩胛骨,不也冲过来了么?还有你们——”

    眼看着战火要烧过来了,顾晏张口打断道:“不才,没你们明显。”

    他堵完一句,又对乔解释说:“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说这件事,林医生赶时间也不仅仅是因为柯谨。”

    乔一愣,过少的睡眠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林原点头道:“对,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柯律师。”

    他指了指顾晏:“摇头翁案的受害者,那些老人们也有跟柯律师一样的问题。他们中的一部分现在状况很糟糕,不知道你看到新的报道没?”

    乔:“啊,对。你之前在通讯里提过,有一些情况很严重?”

    林原点了点头,“嗯,全身脏器衰竭。”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什么轻顿了一下,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过了片刻才说:“这种滋味正常人很难想象,非常痛苦……”

    当初,他的弟弟……真正的阮野,就是在这种衰竭中死去的。当年很大一部分基因手术的失败病患,都是这样死去的。

    他们往往能熬上几天,在痛苦中艰难地等着,仿佛还能再等到几分康复的希望。

    但希望又总会一点一点熄灭,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流逝,清晰地知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那些舍不得的人。

    有的人挣扎,有的人嚎啕。

    他那年纪不大的傻弟弟却冲他笑,说:“哥,等我好了,给你补一个生日礼物。”

    然而他再没有好,生日礼物也再没有来……

    林原手指在仪器上抹了两下,像是在擦拭,“以前,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全身衰竭,我……能力有限,有心无力。”

    他垂着的眼睛轻眨两下,静了片刻又道:“现在该有的条件都有,没有理由不拼一下。如果能够早一天,一个小时,甚至一分钟找到解决方案,那些人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大一些。我不太想让他们忍着痛苦白等一场。”

    乔看了他一会儿,当即给尤妮斯拨了个通讯。

    几秒钟之后,一份文件传了过来。

    “我知道,这种级别的研究仪器会对单个研究员或团队有权限限制。”乔说。

    这是为了保障不同研究项目的机密性——

    研究员只在自己的项目范围内对仪器有使用权,但查阅不了仪器上其他项目的进展和数据试验资料。

    林原愣了一下,“对,四个主任研究员各占一部分。我、卷毛……哦,雅克·白,徐老教授,还有斯蒂芬教授,各25%左右吧,根据项目不同略有出入。”

    乔把文件拍在他手上,“本来要明天才能给你,毕竟春藤这么大的医疗系统,文件都有流程。但是你刚才的话,让我觉得多耽误一秒都是罪过。”

    林原定睛一看。

    手里的是一份授权函,确认对他以及他的团队开放仪器100%的使用权限。

    这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他有充分的理由提出申请,再由春藤医院的院长联合会决定批不批。

    但现在,这些程序性的东西统统不需要了。因为文件的背后有两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尤妮斯·埃韦思。

    德沃·埃韦思。

    乔调出虚拟电子笔,就着林原的手,把文件转了个方向面朝自己,然后在那两个名字下面,签上了第三个——

    乔·埃韦思。

    林原愣了一下,把虚拟文件页面投进仪器权限扫描口。

    静止许久的屏幕接连滚出三行字:

    签名1:认证通过。

    签名2:认证通过。

    签名3:认证通过。

    权限更改为100%。

    乔收起虚拟笔,对林原说:“喏——随意使用,百无禁忌。不过授权书不要让其他人看见,毕竟对外而言,我跟老狐——我父亲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至少得保证曼森兄弟所知道的还是这样。”

    “埃韦思先生有什么打算了?”燕绥之说。

    乔抓着支棱的金发,“院长你怎么知道我爸有打算了?”

    燕绥之笑笑:“保持水火不容的状态,你们一家能分成两条线。尤妮斯女士和埃韦思先生一条,代表春藤。你是独立的另一条线。如果和好了,你们不论谁出面,代表的都是春藤这一根绳。一根绳叫做维稳,两条线方便办事。”

    乔少爷心说,你怎么比我还像老狐狸亲生的?

    但这话他也就敢在肚子里哔哔,敢吐槽给院长听吗?

    显然不敢。

    “我爸是想办点事。”乔说,“上次他不是把这些年查到的东西给你们看了么,让你们从律师的角度梳理过。你们当时说还缺了一些证据。”

    顾晏:“嗯,问题基因跟曼森兄弟之间的联系,缺少直接证明。另外那些家族跟曼森兄弟之间的,姑且称为合作——”

    “合作个屁。”乔说,“勾当差不多。”

    “——缺少重量级的人证物证。”顾晏继续说完后半句。

    “只少这两样?”林原诧异道。

    “只?”乔直摇头,“听起来好像只有两样,其实不止。比如问题基因跟曼森兄弟的联系,零散的信息很多,用脚趾头猜猜都知道谁干的。有用吗?没有。法庭上可不让猜人有罪,人家都是疑罪从无。”

    燕绥之抱着胳膊倚坐在空的试验台边,听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