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可汪直似乎不按常理出牌。 汪直接着又道:“我记得小白所穿的鞋可不止这么大?你在鞋内添了什么?” 崔洛:“!!!”她已经彻底失语了。解释只会成为掩饰,还是想法子跟他谈判吧。 汪直笑过之后,眸色一转,“废话说完了,杂家要动手了,你死之后,杂家会向陛下禀明你的功劳,就说火炮是你改良出来的,说不定皇上会赐你一块墓志铭,以流传天下。” 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名扬天下! 下一刻,崔洛只觉一个天翻地转,脚下忽的腾空,对上汪直那双突然转冷的眼眸时,崔洛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本能使然,她脱口而出道:“等等!” 汪直当真停下了动作,“又怎么了?” 崔洛审视了汪直几眼,心一横,道:“你不用杀我,因为我也是假的!”她猜测,汪直是不是应该知道了,今日故意在浴池等着她上钩,然后演上这一出。可是为什么?仅仅为了好玩? 浴池边烟雾弥漫,如仙踪迷幻,滴水之声徐徐入耳,两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汪直却突然仰面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小白真有趣儿,我就知道你也是假的,你早说不就行了,我还能杀了你不成?” 是谁方才提出三种死法的?! 崔洛配合着‘呵呵’笑了两声,可面对汪直的强大与狂傲,她无论如何掩饰,都像极了一只没有实力的白斩鸡,“呵呵......”几度周而复始的假笑之后,崔洛依旧心虚不变。 那么,下一刻又该怎么办了? 只要有机会,她也想灭了他的口! 但眼下她没有机会,也不是时机。 汪直很有礼貌的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起了崔洛。随着他的远离,崔洛的视野即刻扩大,不免又瞥见了不可描述的画面,她目光移开,对着汪直指了一指,“汪厂公,你的衣裳.......” 汪直这才慢条斯理的随意系了腰带,松垮垮的垂在腰间,更显纨绔,他笑道:“所以说,小白是个姑娘?还是个百媚千娇的姑娘。”他好像得了天大的宝贝,双眸泛着饿狼盯上小白兔的贼光。 崔洛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发现可疑之物,这才转过脸来,“汪厂公,你我算是扯平了。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泄露你的身份。那.....我走了?” 人总是本能的想远离危机。 崔洛未等汪直开口,当即扭头就走,待她即将跃过屏风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狐疑的转过脸看了一下,却发现汪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她笑。 崔洛只觉毛骨悚然,回以一笑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袜,直奔浴房门外。 尧羽诧异的看着她,“崔洛,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崔洛并不想将尧羽当作‘细作’,像她这样单纯的人,世间已经少有。崔洛问:“小羽,你确定浴房无人?” 尧羽眨了眨,努力回想,“是没人呀!” 崔洛这时几乎可以肯定,今天这一场是汪直故意演出来的好戏。他应该早就怀疑她了,可他为何偏要向她展示........ 汪直就真的不担心她会出卖他?! 崔洛摇了摇头,“罢了,过几日咱们就回京。”她有气无力道。 尧羽跟在崔洛身边,挠了挠头问:“可是火炮还没造好,万一配/方不对怎么办?” 崔洛头也不回的走着,“工部大人们不是吃白饭的,有他们在呢,咱们无需抢功。”徐大人是崔洛的老师,这次改良火炮之事,究竟是谁的功劳最大,徐大人心里跟一块明镜似的,崔洛懂得进退,才能让徐大人日后更加器/重她。 崔洛现在更为担心的是汪直的用意。他什么要求也没提出来,既没有说一定会灭口,又没要挟她....... 汪直,你留在皇城究竟想干什么?崔洛发现,这几世加起来,最为神秘的人便是汪直了。 尧羽‘哦’了一声,其实她还没玩够,更不想回京见到顾长青与朱明礼。她都离家出走那么长日子了,三殿下也不曾派人过来寻她,这让尧羽幼小的心灵很受伤。 这厢,汪直重新褪下了长袍,低头看了看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纳闷了一会,道:“见到小白,你就这般兴奋,没出息的玩意儿!” 下一刻,‘噗通’一声,浴池中溅起一丈之高的水花,汪直整个人没入池中,只有三千墨/发//漂浮在水面,隐约可见池底的观景,画面唯美。 翌日。 一大早,崔洛还在满腹狐疑,寻思着如何处理汪直时,她便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崔洛反复确认,“汪厂公真的回京了?” 尧羽点头,“崔洛,你都问了八次了!你没事吧?你若出事了,我怎么办?” 崔洛笑了笑,招手让尧羽过来,“小羽别担心,我这辈子一定长命百岁,三殿下不要你了,你就一直跟着我。” 尧羽走了过去,从袖中掏出一条锦帕出来。随着她的动作,一股不知名的幽香扑鼻而来,侵入她的每一个毛孔,顿时让人如同置身花海,漫山的野蔷薇层层如浪的袭来。 崔洛定了定神,“汪厂公让你交给我的?” 尧羽道:“是啊,汪厂公还说,等着你回京,他要邀请你去他的私宅。” 崔洛接过锦帕,打开一看,发现上面竟有一行精致的楷体小字,“吾先走一步,小白勿念。” 崔洛一目阅过,蓦的将帕子收起,塞进了行囊中,动作极为迅速,“我今日去见徐大人,待下午,你们也启程回京。或许还能赶得及回家过年。” “哦。”尧羽闷闷不乐。 * 京城,长信侯府。 正值严冬,阖府的红灯笼反倒添了一种弥漫的气息。苍天的樟木只是红了叶子,并没有秃尽。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长信侯府依旧繁花似锦。 萧翼在客房稍坐了一会,这间屋子是崔洛来长信侯府时所住的,后来就再也没有旁人住过。 萧翼刚走出屋子,一黑色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上前恭敬道:“主子,这是火炮的配/方。” 萧翼将信笺打开看了一看,“硝一斛,磺夏月二两冬月二两二钱,炭三两七钱。倒是很缜密,可是徐大人推算出来的?”他一直想拉拢徐卫。 来人道:“是崔少爷。” 萧翼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事,随后才将信笺复而又给了男子,“就按这个配/方吧,二弟的归程确定了么?” 男子如实回道:“回主子,崔少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算起来,三至五日就该入城了。” 萧翼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恩,我知道了。” 几日后,崔洛的马车刚至城门口,尧羽便调转了马头,上前道:“崔洛,外面有几位公公要见你,说是汪厂公要请你去喝茶。” 崔洛怕冷,马车的帘子早就换成了厚绒布,她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尧羽身后跟着两个东厂乌衣的太监,这两人很面熟,好像是汪直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崔洛:好想把汪直再次变成太监。 沐白:师兄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汪直他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萧翼:快到继兄怀抱来,继兄保护你! 汪直:我到底干了什么?让全天下人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我表现的如此明显,还没人发现我是好人?一定是作者君的描写出了问题,不关我的事。 第96章 伶人 崔洛已经知道了汪直的秘密, 而且这还是一个致命的秘密,她当然不想再与汪直单独相处。但她刚回京, 汪直就已经派人过来堵她了, 今日不去也得去。 很明显,汪直是在等着她‘入/瓮’了。 崔洛放下帘子, 双眼望着车顶发了一会呆, 直至马车在一处宅院外停下时,她才撩开帘子下车。崔洛心中猜测了种种可能, 但都不足以说服自己。一来,她如今无权无势, 汪直没有理由盯着她不放。二来, 汪直他......已经近乎是无欲无求的人了, 就算是他是个男子,肯定不至于看上她! “到了!”外面传来尧羽的声音。 崔洛以为汪直的府邸会如何的奢华夺目。然,她所见到的却与她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汪直的年纪不大, 相貌更是凡间难找第二人了。他的府邸却是古朴大气,入目的‘梅斋’二字更像是出自鸿儒之手, 下笔犹游龙走凤,并不像是寻常的门楣,一律的‘楷体’大字。 门外没有小厮, 崔洛身侧的太监上前一步,笑道:“崔侍读,里头请吧。” 崔洛理了理袍子,这个时候再逃脱未免显得有些愚蠢了。她逃得了初一, 躲不过十五。将来入仕,肯定得时常与汪直见面,她难不成为了躲汪直,放弃数载苦读?! 这几日反复思量之后,崔洛猜想或许事情也没有那么糟。她与汪直知道了彼此的秘密,是不是意味着今后可以‘狼狈为jian’?要是能勾结上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她的小命似乎更有保障。 崔洛沉吸了一口气,迈上了看似年代已久的石阶。尧羽紧跟其后,她也不问崔洛来这里作何,只要可以去新鲜的地方,她都会很高兴。 崔洛有时候很羡慕她。 入了‘梅斋’之后,便是一堵影壁,周遭引了热泉,这个时节影壁四周竟还开着不知名的小黄/花。待彻底进入宅子,才发现此处是曲径通幽处,细致到了每个角落都别具一格。 崔洛被人领到后花园,这时,一身着湖色宝瓶妆花褙子,外面套着金红羽缎斗篷的女子朝着这边盈盈而来,美人如画,步履生香。 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温婉,五官极为好看。但丝毫也不艳,像那种江南小巷,雨中浅唱的画中美/人。 崔洛猜测她大概就是汪直养在宫外的老相好了吧。 不过,超乎崔洛意料之外的是,这女子竟不是那种媚/骨/天/成的妖/艳,乍一眼看就是一个良家妇女。 “崔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女子盈盈一福,双臂抱着琵琶,笑容善意的看着崔洛。 崔洛不知道汪直叫她来干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喝茶,她问道:“姑娘,汪公公可在府上?” 女子莞尔,虚手一请,“崔公子请坐,家主一会就来。” 据崔洛所知,宫里头有点权势的太监都有对/食。而汪直府上的这位女子看样子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高手,举手投足之间的气韵,宛若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过,金枝绿叶怎会轮到这个地步呢。 崔洛落座后,问:“姑娘可是来子金陵,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女子已经开始挑/拨琴弦,她半低着头微微浅笑,大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之色,“如崔公子所言,奴家正是秦淮河边伶人,是家主将奴家赎/身,才有今天的自在。” 她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哪里自在了?! 崔洛虽说为这女子感到心疼,但转念一想,汪直都已经恢复‘真身’了,他这样的男子,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人。崔洛又觉得女子将来的日子或许会否极泰来。 琵琶声响起,崔洛不懂音律,她听着像是塞上曲。 一曲未消,‘梅斋’的主子终于露面了。 崔洛看见一身着穿仙鹤纹直裰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一时间没法适应。或许是因为汪直今日穿的是常服,又或许是知道了他并非真的太监。总之,这次在看着他,心绪有点不太一样了。 他背脊挺直,身形高大,双眉浓郁,墨/发用了一根羊脂玉的簪子固定。身上再无东厂提督大人的那股子狠绝与权势带来的戾气,反倒有种儒生之态。 汪直一出现,女子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起身后恭敬的低下了头,轻唤道:“家主。” 汪直拂开袍子,神色慵懒的缓缓落座,“小白,我这里的茶,你喝的惯么?” 崔洛面对这样一个汪直,别说是茶水了,就连呼吸也不太习惯,她道:“汪厂公,你找我有事?” 汪直眼眸一挑,“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你我这样密切的关系,还这般生疏作何?” 密切关系? 崔洛一顿,端起茶盏,一口灌下压了压惊,道:“呵呵,是么?汪厂公好雅兴,不知这位姑娘姓谁名何?能得一知己如此,我实在羡慕。” 汪直随意挥了挥手,那伶人就抱着琵琶下去了。他却笑道:“知己二字太重,她担不起。不过是拿来消遣的玩意儿,你若喜欢,今日便可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