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王安莫名其妙地越过众人,往着书房走去了。 才刚打开门,迎面砸来一个酒壶,王安一闪身,酒壶擦过脸颊飞了过去了,重重地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碎片。 他一只脚悬在门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此刻,王安才知道自个儿脑子又多迟钝,这哪里是得手了,这是谈崩了。 “不进来就滚!”里头传来一声咆哮。 王安摇了摇头,关上门进去了。 赵煊坐在窗户边上,脚下散落着七八个酒壶,旁边还有好几个没有开封的,手里也拿着酒壶,衣裳皱巴巴的,眼下青黑,神情还有些涣散,一副想要醉死过去的模样。 “王爷。”王安不自觉地叫出了声儿。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赵煊。不论是少年还是青年,赵煊一直都是骄傲到自负的模样,身份赋予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抬手间,掌控的便是生杀予夺的大权。 可是现在的赵煊呢? 颓废地叫人不敢相信。王安服侍赵煊多年,感情也不比孙嬷嬷差到哪里去,所以看到赵煊这样,王安心里也不大舒服。他走过去,想着该怎么安慰几句。 赵煊捏着酒壶晃了晃,一身的酒气让他已经闻不到壶里酒味了。听到声音,赵煊没什么力气地靠在窗上,转过了头。 待看到是王安,赵煊勾着嘴角,阴沉沉地笑了。 王安被他笑地两腿发抖,立马停下了步子:“王爷?” “你还敢回来。”赵煊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王爷,属下,属下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还请王爷给个明白话。”王安心中不安,生怕一个不好激怒了王爷。王爷平素不对他们发火,可是真发了火,不死也要揭层皮啊。 赵煊强压着将眼前这人踹到外面的冲动。他这会儿还晕着,一晚上没睡着,如今还喝了这么多的酒,虽然没醉,可是也不好受,哪里还有踹人的劲儿。 “自个儿下去领罚,四十板子,少一板都不用再回来了。”打不得阿黎,他还打不得王安么。 赵煊心里不爽,看什么都不爽,更不用提王安这个撺掇他丢面子的罪魁祸首了。一瞬间,赵煊恨不得捏死王安算了。 “属下,属下领罪。”王安还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抬头时看到王爷恨不得活剐了他一般的眼神,立马咽下了疑问。 他做错了什么事?他能做错什么事?这些天儿他可都不在王府里,只除了上回与王爷说了阿黎姑娘的事。 慢着,阿黎姑娘?王安豁然开朗,联想到今儿外头的异常,再看看王爷如今的反应,王安诡异地猜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王爷他,莫不是求爱被拒了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煊摔了酒壶,低声怒斥道。 王安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不过早已经晚了,赵煊看到了。他从昨儿晚上就积在心里无处发泄的火儿正好被点着,对着这么一个始作俑者,赵煊再也端不住了。 “你个混账,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提什么破点子,下回再敢胡言乱语迷惑本王,当心本王砍了你脑袋!” “属下也是为王爷着想啊。”王安确实为了赵煊想的,他也从未想过阿黎姑娘会拒绝。毕竟,王府里的姬妾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多少人争着做都没机会呢。而且,王爷对阿黎姑娘一看就不一般,若是她真的当了王爷的妾,后头的好日子还会远么? 但凡长脑子的人都会知道怎么选吧。 “为本王着想,我看你是看本王笑话才对。” 赵煊一字一顿,说得王安也不敢反驳。他知道王爷这会儿恼羞成怒,说什么都没用。 “可惜昨儿晚上你不在,错过了一场大戏,本王有生之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戏弄过。纳妾?人家心高气傲,可看不上王府里区区一个妾室的位子。”赵煊说着,不知不觉话里就带了几分怨恨,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了不成,妾室不做,难不成还想做正妃?好大的口气,也不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赵煊有赵煊的骄傲,他不能接受自己会被一个丫鬟拒绝。仿佛贬低阿黎就能让自己好受些,赵煊对着算是知情的王安,一口气讽刺了好多。 只是,事情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越是将阿黎贬到了地底,越是心里难受得紧。 “阿黎姑娘确实太不识相了些,”王安不得不点头附和,先将王爷的心头火灭了再说,于是便道,“她既然这样不识相,合该赶出去。” “要你多嘴,快滚去领罚!”赵煊暴怒道,“滚滚滚,看你就心烦!” “……是。” 王安转身,轻轻扣上了门,转过身的时候,立即在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 让你嘴贱。 这一整日,赵煊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掉的酒不知道有多少,最后成功地将自己灌醉了。迷迷糊糊之间,赵煊打开了书房的门,推开了几个想过来的侍卫,勉强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地走到主屋里头。 没有阿黎。 到处都没有。 还真是狠心啊,说不来就不来,指不定如今还在那里快活着呢。只有他,现在还这样难受。赵煊心中不平,慢慢走到窗户前,对着那盆黑乎乎的丑东西狠下了心肠。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 花苞揪在手里,软软的,还带着一点儿清香。这味道他经常在阿黎身上闻到。 那么妖精!只要他揪了这朵花,她就会很痛很痛,痛到受不了吧。赵煊想想那个场景,便诡异地笑出声音来。他这会儿脑子热热的,有些混沌。 手掐着花苞,随意蹂.躏着,赵煊笑意一凛。揪掉,然后踩碎,把整个花盆都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许久之后,赵煊终于有所动作,他扯掉了最外层的一片花瓣。 第63章 “王爷,茶水送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叫赵煊陡然醒悟过来。 他没转过身, 依旧站在窗台边上看着上面的花盆。目光移到手上,赵煊发现自个儿手里捏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这是……花瓣, 哪儿来的? 再看到花苞上面缺了一角, 赵煊一惊, 顿时明白了过来。他扶了扶额头, 根本不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之中都干了什么。如今倒是清醒了,可该干的事情都干了, 清醒了又有个屁用。 他摘了花, 那花到底跟阿黎有什么关系他还没弄清楚,只隐约知道,这花若是出了岔子,阿黎那边也别想好。上回只剪了个叶子就叫她痛地死去活来,如今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赵煊记起阿黎当日的惨状,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还没怎么过脑子就急忙伸手将扯掉的花瓣粘到花苞上,欲盖弥彰似的想要遮掩一二。 几番下来还是没什么用,反倒将那片花瓣弄得皱巴巴的。赵煊心中不耐,一个没注意,花瓣直接掉到了地上。 他这会儿还晕着,稍微低下头就觉得脑仁儿疼, 还一阵眩晕。看来他是真的喝多了。 赵煊还没下去捡,忽然见到一个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将花瓣捡了起来。 小丫鬟双手捧着花瓣,举到赵煊面前,举得太高了些,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手腕出来。小丫鬟半垂着脑袋,姿态乖巧。 赵煊被膈应了一下,立马不想再要回来了。 “扔了吧。”赵煊嫌弃道。 反正也补不回去了,扯掉就扯掉吧,少一片花瓣那花又不会死。就算死了,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想到阿黎那狠心的模样,赵煊心里的火没来由地又往上窜了许多。 痛,痛死她算了,最好自此以后都不要在他面前碍眼。 小丫鬟迟疑了一下,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收了起来,珍重不已。 赵煊心中不悦,自然是看什么都不舒服的。小丫鬟的动作在平日也算不得什么,只这会儿叫赵煊看了不舒服了,立马呵斥道:“本王叫你扔了,聋了吗!” “是,奴婢,奴婢这就去扔。”小丫鬟没想到赵煊会突然发难,慌张地站起来,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她本想讨好,谁料到会变成这样。 小丫鬟刚准备转身扔掉,忽又听到一句:“扔到花盆里。” “是,是。”小丫鬟应下,立马转身将花盆扔回盆子里,仍完后就赶紧闪到一边,也不说话,也不乱看,再也不敢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以后,她还是远着王爷一些吧,太可怕了。 赵煊见此,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到离间歇息去了。 …… 西厢房这头,一上午都相安无事。 今儿早上,阿黎既不用早起,也不用去伺候哪个洗漱穿衣,日子过得比任何时候都悠闲。她也知道,打昨儿晚上起,她这辈子怕是都会一直这样悠闲下去。 赵煊怎么说也是王爷,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拒绝了赵煊,没有给他留什么脸面,现在还能活下来,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对于自己还毫发无伤这件事,阿黎自己也觉得挺奇怪的,思来想去,只得归功于老天开恩。 但愿几月过后,老天还能再开一次恩,好歹让她跟上回京城的队伍,不至于一辈子都待在西北。虽说西北也不错,不过这儿毕竟没有她熟识的人。 一上午没有事情坐,阿黎便光顾着在屋头里躲懒了。 没多久,外头走过来一个小丫鬟。阿黎伸头一看,原来是经常在主屋里当值的二等丫鬟茜香。茜香见阿黎一个人在这儿坐着,上来便问道:“玉瑾那小丫头呢,怎么也没看到她?” 阿黎只好笑笑没说话。 玉瑾已经好些时候没往她这儿来了,到底为了什么事,两人心里也清楚,所以就这么一直冷战着,谁也没先开口服软。 茜香挑了挑眉,知道那些人说的多半是真的。这两个,恐怕是真的闹掰了。闹掰了也好,免得那小丫头一天到晚的在阿黎身边晃悠,以前搭上了一个马房管事,如今又搭上王爷身边的大红人了,真有本事。 “她从前就像个小跟班似的,如今却说不来就不来了,可见也是个心狠的。”茜香说话时还藏了几分不屑和酸气。 阿黎不想说玉瑾坏话,便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院子里的事情都做完了,这才到你这儿坐一坐。你呢,怎么这会儿也闲着,王爷今儿不是没出门么?” 说到这里,阿黎脸色讪讪。她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昨儿晚上的事,阿黎除了觉得尴尬就没有别的情绪了,这会儿正主不在,再多的尴尬也没剩多少了,于是便道:“我昨儿晚上做错了事,叫王爷给斥责了,这会儿不好上去讨王爷不开心。” 茜香明显每当一回事,随口道:“那你定是倒霉碰上王爷心情不好了,否则王爷呵斥谁也不会呵斥你啊。” 说着,茜香靠了过来,小声儿道:“我可听说了,王爷今儿一天心情都不大好,连着发了不少火呢。正院里那个王侍卫,平日里不也是威风得很吗,方才也不知道怎么的,被王爷赏了四十大板子,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只是被呵斥了两句,还算是好的了。” “还有啊,我还听说了,王爷今儿可是喝了一上午的闷酒呢。你可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茜香神神秘秘地警告道,而后又继续念叨,“你说这事奇不奇怪,王爷是什么人,怎么还会喝闷酒呢,难道是,感情不顺?不,这怎么可能。” 阿黎脸色更加怪异。 喝闷酒吗,赵煊那高傲的性子,很难想象他喝闷酒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脸色奇怪,实则心里更觉得怪异。莫名的,阿黎觉得昨儿的措辞应该更加委婉一些,她莫不是,真的伤到了赵煊? 可这事说到底还讲究个你情我愿吧,赵煊那性子,叫她勉强自己也勉强不了啊。注定了不能在一块儿,早点说清楚也好。 阿黎正想笑两声,忽然浑身一抽,捂住了胸口。 心口好像被扎了一刀,扎到深处又立马拔出来,连皮带rou,绞得她哪里都疼。呼吸一下子没有缓过来,阿黎张开了嘴巴,半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 “阿黎你在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