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南爱的工作节奏很快,夏盈光很难相信,自己才刚刚入职,结果下一周就要上台演出了…… 等到排练的时候,夏盈光才发现,自己的钢琴在交响乐团里,几乎是没什么存在感,在几十个管弦乐手的激`情澎湃合奏下,钢琴音色被完全压制住了,而且乐团钢琴摆放的位置,也在最内侧,在中提琴组后面,完全被遮挡住了。 整场演出曲目,几乎没有她独奏的部分。 她也算是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才刚刚入职,就敢让她登台演出了。 夏盈光一面要复习,一面要跟上演出,她时间很少,其他乐手排练的时候,她有时候却在上课,其他乐手休息,她就来乐团练习,总是一个人练。 她上过指挥课,能很好地融入乐团节奏里。 一周下来,她跟着一起排练的次数不过两三次。 整个乐团里,除了夏盈光,长号和管弦都有几个是新来的,他们也要跟着演出,周六晚上就要演出了,上午在江南剧院彩排的时候,有个吹长号的男生因为心理压力过大崩溃了,在铜管solo时一连出错。 铜管这样构造复杂的乐器,是极难控制的,很难保证百分百准确演奏。就算平常排练的再好,演出时也极容易跪。那错误明显得如同车祸现场,指挥周阳听出来了,提醒他几次,结果越慌越错,最后干脆没动了。 彩排结束,那名长号乐手就下台去了,崩溃地说自己不行。 乐团彩排失误是很常见的事,后来一提的副首席,在《the ludlows》第四十秒管弦合奏刚开始就错了一个音,三分半时有一个反复,结果接着另一个小号手,抢了这个反复把后面的旋律的两个音给吹了出来。 整个节奏大乱。 这首曲子乱了好几次,不是一提出错,就是铜管组出错,总有人要错。 一提有个乐手忍不住道:“周老师,之前总谱前面四十秒都是钢琴独奏,徐驰璐走了,才换成我们弦乐组的。” 他提到的这个人名,是才离职的钢琴手,夏盈光就是来替的她。 而这首曲子的交响乐版本,一直都是钢琴前奏,从没变过,突然变了,才会频繁出错。 周阳忍无可忍,脸拉得老长:“这前奏你们为什么会失误!这是《蒂尔恶作剧》还是《春之祭》?能难住你们!拜托,马上就要演出了还给我出错!换,给我换人!前面四十秒,给我换回钢琴独奏,一提二提,第四十秒的时候看我指挥!” 他站得高高的,仰着脖子去找钢琴的位置,捏着自己的指挥棒,大声地道:“新来的,听清楚了吗?” 夏盈光一愣,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发展,周阳已经很不耐烦了:“我问你听清楚没有!有没有问题?” “没有。”她立刻回答。 曲子她练过,这个前奏很舒缓,是极其简单的,简单到不可能出错。 她声音小,周阳没听清楚:“大声点!” 夏盈光全身绷得紧紧的,被他弄得很紧张,提高音量说:“没有问题。” 周阳说:“再来,再试一次。” 周阳这次的指挥,是对着夏盈光一个人,夏盈光抬头看他,在他动的时候,自己也开始动,她不是特别熟,要看着谱子才行。 四十秒的前奏,没有出错。 她非常稳定。 整个约六分钟的交响乐结束,周阳说了句:“人家新来的小女生都可以,你们为什么不行?” 夏盈光有过登台经验,是去年的事了,当时的舞台比这个小许多,现在这个是交响乐团,剧院的面积很大,而且因为其曲目的大众性,还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导致现场观众也很多,票卖得几乎差不多了。 在演出开始前,夏盈光在后台换衣间换上了礼服,他们乐团不提供乐手的礼服,得乐手自己准备,要求是不带花纹的黑色服装,男士统一三件套,女士可以穿裙装,也可以穿裤装。 夏盈光穿得是黑色长裙,由于是冬天,她的长裙是泡泡中袖,领子也高,锁骨都给遮住了。 衣服当然是李寅买的。 后台很乱,都在各自练习、背谱,女士在化妆,夏盈光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抹了个深豆沙的口红,什么也没抹。 有个助理用扩音器在后台说道:“观众已经开始入场了,还有二十分钟演出,上台前关掉手机。演出过程中不要睡着,不要聊天,不要出错,大家演出完就放元旦,别听见放假就松懈!” 夏盈光手里拿着谱子和曲目表,在后台深呼吸。 她拿出手机,正准备关掉,李寅的电话来了。 “喂?” “盈光,你们还在排练?” “排了一天了,现在没练了。 李寅那头有些嘈杂,道:“我入场了,我坐第一排右侧,就在你钢琴位的侧方,你能一眼看见我。” “别紧张,我就在下面。”李寅顿了顿,“戒指还戴着的吧?乐团让戴吗?” “让戴的。” 李寅笑:“那就好。” 夏盈光知道演出的时候台下是漆黑一片的,什么都看不见。 上台前,观众席的灯首先压灭,舞台布置好后,一个组一个组的从左右两侧入席,幕布缓缓拉开。 和夏盈光印象中的一样,她坐在耀眼的灯光下,看不清下面的观众,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她仔细地看,不知道哪个是李寅,她看到一个最高的、最挺拔的,在灯下冲他笑了下。 她感觉那就是李寅,朦胧之中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交响乐团里乐手很多,她又是坐在最后,走神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主持人宣读注意事项,譬如禁止拍照等等条例后,接着报幕:“下面,请欣赏南城爱乐乐团带来的交响演出……” 指挥周阳面向大家鞠躬,再转身面向乐团,高高扬起他的指挥棒。 江南剧院面积广,像明星开演唱会一样,有摄像机对着台上的乐团,给指挥特写,给一提首席特写,镜头从每一个乐手的脸庞上走过,延迟约一两秒,再投到身后的大荧幕上。那屏幕极大,很高清,能让所有坐在台下的观众都将乐手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摄像机从坐在角落的夏盈光脸上一晃而过,过了几秒,慢慢又转了回来,停在了她身上。 第66章 演出季在春节前会结束, 夏盈光跟着乐团上台表演了三次, 这三次里,每次的曲目不同, 演出季一结束,周阳开始策划下一次的演出。 他准备让乐团演奏howard leslie shore的《指环王》全套, 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乐团里的乐手,几乎没有人接触过《指环王》的交响乐。而周阳本人,在国外曾指挥过其中一支曲目, 清楚其难度, 哪怕世界一流的交响乐队演奏起来,也是极易失误的。 一听周阳的策划,整个乐团哀鸿遍野,演出季排练已经够累的了, 现在又要排这么难的新曲目,不是没事找事吗! 周阳说了句:“魔戒系列等春节回来开始排,排好了,咱们团可以去参加国外的音乐节, 比如琉森音乐节。” “琉森音乐节?”乐手们哗然。 “我们真的可以参加?” “国交、国爱他们都没这个待遇啊!” “周老师, 你是不是涮我们玩儿呢?” “只要排好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们若是能达到我的期望, 届时我就去联系主办方, 至于能不能上, 还得看你们到底练得怎么样了。” 周阳此举,实际上就是给团里的人画了个大蛋糕,因为琉森音乐节的在古典音乐圈里的地位,就差不多等同与奥斯卡之于电影圈,也如同奥林匹克之于体育竞技。 各大乐团、指挥家、独奏家都以登上琉森音乐节舞台为荣——国内暂时还没有乐团能拥有这样的殊荣,能够受邀参加这样世界级的音乐节。 乐团放假,夏盈光拿到了她这接近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八。 乐团工资本就不高,艺术家都是很难吃饱饭的,除非能混到周阳那个水平,其余的普通乐手,只能去接一些商业性的私活,在餐厅表演、商场商演,或许时薪还比在乐团的时薪要高。 学校考完试,也放了寒假,大学假期长,一月中开始放,二月底才报道。 这是夏盈光大学的第一个假期,一考试结束,李寅就带她去办了申根签证,准备带她去奥地利维也纳体验一下音乐之都的氛围,也准备就在国外过春节了,今年春节,他不回家了,陪夏盈光过。 南城没有直飞奥地利的航班,如若转机,至少也要十七个小时的航程,所以李寅提前让秘书联系了维也纳机场,以投资为名,申报了一系列的准许私人飞机在维也纳机场降落的手续。 而且私人飞机出了国界,实际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在飞往奥地利的航线中,会途径多个国家的上空,这些都需要获得准许证,这些手续加起来是异常的繁琐,没人能避免办手续。 这让李寅每次出国出差,都习惯于买航空公司的头等舱机票。 夏盈光十天拿到签证,李寅过了几天,也拿到了一大堆的飞行许可证。 她是第一次出国,乱七八糟收了一堆东西,查了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资料、攻略,了解了当地的天气情况,旅游景点。 如果现在让她说奥地利有那些著名的音乐家,那她张口就能说出来几个,但她并不了解那个城市,只在课上见过金色大厅的照片,那照片里的音乐厅十分辉煌,令人心驰神往。 老师说:“别看这么金碧辉煌的,其实这个音乐厅就是收钱办事,国际上知名的音乐厅都是这样。你给钱,你就能进去演出,但是票能不能卖出去,那就看天意了。不过能在这座大厅里演奏一次,也算实现了毕生梦想。” 在记录攻略的时候,夏盈光电脑上开着好几个网页,一个是维亚纳音乐学院,另一个是维也纳国家歌剧院。 维也纳音乐学院是一所私立的学校,学费是一学期两千欧。 夏盈光下意识开始算自己的存款——连一学期的学费都凑不够。 她做兼职赚来了几千块,给李寅买了袖扣,又给林妮翟超逸买了东西,自己生活上也要花钱,很快就没了。 刚刚发的工资,还是热乎的,躺在她的卡里。 夏盈光存着这笔钱,但是没想清楚要拿来干什么。 除夕当天,李寅在家收拾了一点私人物品,他东西不多,夏盈光也不多,两人的物品就塞了满一个行李箱。 李寅除夕不回老宅了,提前打了几通电话,说自己去国外忙公事,老太太似乎很生气:“你爸你妈,每年过春节都要从国外回来,你倒好,春节去外国过?有什么意思!” “奶奶,我是办公。”李寅解释,那边在收拾东西的夏盈光问他一句:“剃须刀和须后水要带吗?能放进箱子吗?” 李寅捂着电话答道:“能,你收拾吧。” 老太太突然在电话里听见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一下就不气了:“有人陪你去吗?” “有。” “女朋友?” “嗯。” 老太太宽了心,笑眯了眼:“那你就好好过节,没事带她回家。” 东西收拾好,就得出发去机场了,飞机是晚上起飞,预计到达时也是当地深夜。夏盈光只在上次跟李寅去林芝时,坐过飞机,当时还很疑惑为什么没有乘客,为什么机舱那么小,只有几个宽敞的座位。 这次的飞机就要大得多,是波音的b734。因为是长途飞行,所以李寅需要大的床、盥洗室,甚至是娱乐室,所以需要一个完整的空中房屋,也就需要更大体量的飞机。 飞机刚买不久,也是为了照顾夏盈光的喜好,美式装潢,家具都是粉色搭配白色,铺有松软的长绒地毯。 夏盈光看见里面大的有些空旷时,着实吃了一惊,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没有常识了,清楚这架飞机有多么夸张。 李寅打开行李箱,拿出夏盈光的睡衣和电动牙刷,道:“洗手台旁边放着牙刷和洗面奶,等下起飞了,就躺上床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这么新鲜的事,夏盈光还是第一次知道,飞机上居然能放床,而且还是那么大一张床,如果不告诉她,她准以为这是在家。 十小时后,飞机在维也纳机场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