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神婆上门
我闻着血腥味慢慢的靠近了张木匠家的猪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压低了身子靠了上去。 在我的记忆里,张木匠家是没有养猪的。因为他懒,根本不愿意一天好几顿给猪弄食,就随便的养了些鸡鸭,想起来了就抓把粮食喂一次。 现在这猪圈是张木匠家里唯一有响声的地方,我只能踮起脚去看。 只一眼,就让我嗓子眼快跳出来了。我没有看到神婆,但是却看到了张木匠。 以及,猪圈里铺满的死鸡死鸭。这些鸡鸭都死得很惨,像是被黄鼠狼给咬了。 但是显然不是,咬死这些鸡鸭的是张木匠,此时的他浑身都是鸡毛和碎rou,嘴里还塞满了鸡鸭身上的物件。 张木匠肯定是彻底的疯了,院子里那么多的剩菜剩饭不吃,却去咬死了这些活物。 我腿肚子已经打哆嗦了,竟然一时忘了赶紧跑。在张木匠快爬出猪圈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 张木匠两眼泛红的看着我,声音像极了他剖木头时候的声音,很刺耳:“让你爷爷,把我媳妇还给我!” 我再不跑就真的是傻了,张木匠疯成了这样,竟然还能认出我,肯定是把我和我爷恨到骨子里去了。 张木匠人疯了,腿脚倒跑的还不慢,我不敢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剧烈的呼吸声,跟扯风箱似的。 我快速的往门外跑,但是张木匠却拉住了我后脖领子。我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一个常年刨木头的老木匠,很快就被他拉了回去。 接着,他两只手就从背后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劲力气,也只是挣扎着倒在了地上,张木匠也被我带倒了。 我们两个人在地上撕扯扭打,他一直不撒开掐我脖子的手,让我眼前都冒金星了,也快被活活掐死了。 眼前黑了一下,等到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瞅见了脚边的一个木凳子。 这还是摆酒席的时候准备的,也被我碰倒了。 我两只手拼命去掰张木匠的手,用脚背去够凳子,张木匠也没发现我的小动作。 我得手了,把凳子挑到我手能够到的地方,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凳子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张木匠脑袋上砸。 张木匠虽然疯了,但还是知道疼的。慢慢的就撒开了手,我扑倒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才从地上爬起来。 回头再看张木匠的时候,才发现他双手捂着脑袋*,手指缝里沽沽的往外冒着血。 张木匠的脸上也都是血,但是俩眼睛还是瞪着我,呲了呲牙,仿佛随时还会扑上来一样。 我丢掉染上血的板凳,跑出了大门才敢喘几口气。再回头看,张木匠果然又站起来了,一只手捂着脑袋走向了我。 我赶紧把大门锁上,还惊讶我白天来的时候,张木匠家的大门我不是已经锁过一次了吗?难道说神婆或者其他人来过了,就看到张木匠成了这样也不管? 我来不及多想,张木匠家的大门被拍的砰砰作响,还夹杂着张木匠野兽般的吼叫。 我唯一能从他嘴里听出来的,就只有那句‘把我媳妇还给我’。 这时候我应该先报警的,或者是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毕竟张木匠头上被我砸出了血。 但是我真的被吓到了,只知道拼了命的往家跑,想要回到家里躲起来。 一口气跑到能看到我家那个破院子了,我才又想起来好多事。 家里,那个女人肯定还在,我爷爷也肯定还没好。我一时之间又犹豫了,这个家,我怎么回啊? 虽然心里难受,但是我刚又在泥水里折腾了半天,浑身都很难受,只能往家走。 走着走着,我就想哭,我爷到底还能不能清醒过来?那个女人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在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因为一个佝偻的身影就站在我家大门口,背对着我,轻飘飘的感觉,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倒似的。 这是,见鬼了? 他从小就告诉我,相骨者一腔骨气,不见鬼,鬼不沾身。 所以我从小就不怕鬼,因为我觉得有我爷的庇护,鬼是不敢来我家的。 但是现在,我爷自己都成了那个样子,是不是就没了骨气,鬼都找上门了? 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退也不是,除了害怕,还有点憋屈。我爷被迷惑了,我连进个家门都这么难了。 我只跟着我爷学过摸骨相骨算命的本事,可从来没学过怎么抓鬼。 虽然我没动,但是那个守着我家门口的鬼却好像注意到了我,慢慢的转过了身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都是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的场景。那个鬼会不会是一张满是皱纹甚至七窍流血的脸,或者说它根本就没有脸,转过来之后还是后背? “刘乾?” 这一声呼喊让我的魂都快飞了,在看清那个‘鬼’的面容之后我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根本不是鬼,而是我找了一圈没找到的神婆。 我迈步走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就看到了神婆的面相。她的佐串骨和驿马骨下滑的更厉害了,天庭是凹陷也更加明显。甚至整张脸在我看来,都很明显的变形了。 按照以往跟随爷爷相骨的经验,神婆真的快死了,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天的活头。 要是以往,我还不会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老人离世有这么大的感触。但是现在我不希望神婆死,甚至我愿意拿我的阳寿换给她几年,因为只有她活着,才有可能救我爷。 “刘乾?咋啦?”神婆佝偻着身子,比我矮了有两头,努力抬起脖子才能看到我。 我不敢跟她说面相的事,岔开话题:“神婆,您去哪儿了?我刚才去您家里找你了,你不在。” 神婆叹了口气,说:“放心不下你家那个老东西,别真给缠死了,就过来看看。” 我赶紧谢过神婆,她肯定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会早早的过来。 我们俩都没说透,但是她的这份恩,我得记着。即便是以后神婆死了,我背着我爷都得偷偷给她烧几张纸。 我对神婆说了屋子里那个女人手上有颗红色的痣,神婆摆了摆手说不用说了,她走到门口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不是善茬。 而且,神婆说在我来之前,她已经敲过门了不过被我爷爷给赶了出来。 这倒也是正常,我爷清醒的时候都不会给神婆好脸色,现在更别提了。 我赶紧去叫门,神婆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了,我不能就这样让我爷把她赶走。 趴在自己家大门上,推了推也推不开。我爷肯定是嫌神婆上门,从里面把门给锁上了。 我敲着门喊我爷,我爷倒是听见了,不过声音依旧很不耐烦,披着衣服从堂屋走出来之后,就开始骂我:“你个小兔崽子大半夜又去哪儿了啊?再不消停我就把你埋你爹妈身边去。” 我浑身打着哆嗦,我爷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平时他怕我伤心,关于我爸妈的事是一个字都不提的。 我爷还是给开了门,大门刚开了一条缝,我就赶紧把手伸进去,把门给推开了。 “兔崽子,要死啊,那么大力气干嘛?”我爷又开始骂我,我则是赶紧拉开我爷,让神婆进来。 神婆颤颤巍巍的身子也走不稳,我爷在看到神婆之后就爆发了脾气。虽然被我抱住,但还是伸脚去踹神婆。 我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把我都给推到地上去了。我控制不住我爷,就只好死死的护在神婆身前,任由我爷打我。 这力道要是一脚揣在神婆身上,不用等她寿终正寝,绝对一下子就撂地上起不来了。 “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把你养这么大,良心你都喂了狗!”我爷碰不到神婆,就开始骂我,我知道他生气我护住神婆。 好在我还年轻,抗揍,就一点点的护着神婆往堂屋走。 我爷见拦不住我们,就转身从院墙边上抄起了一杆铁锹,就站在堂屋门口,怒声大吼:“我今天就站在这儿,看你们谁能过去?” 我被迫停了下来,我爷现在的状态,我丝毫不怀疑他会不顾亲情直接把我拍死。 神婆也拉了拉我的后背,示意我别冲动。我只是心里憋屈,哪敢冲动啊。难道我还真能也抄家伙跟我爷干仗不成?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堂屋里的灯亮了,那个尖声细语的声音又飘了出来:“让他们进来吧,大妹子深夜来访,肯定是有急事,先让人家进屋再说呀。” 我爷冷哼了一声,丢掉了铁锹去开门。我心里哇凉哇凉的,很想冲上去对着我爷吼:“你从小教我的骨气哪去了?” 在那个女人的吩咐下,我们能进屋了,我也不敢再节外生枝。 我还是护在神婆身前,怕我爷下黑手,等到神婆进了屋,我爷又朝我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自己回屋了。 我则是搀着神婆坐下,我爷比我更孝顺的样子,把他屋里那女人给扶了出来。 看到这个女人换了衣服,我牙床都在抖。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这衣服我小时候翻出来过,我爷说是我妈跟我爹结婚时候穿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