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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鸟

    陆行焉虽然把采到的花都丢了在了路上,可她仍能帮张大娘去集市卖花。

    张大娘平生见不得人讨价还价,总是要和别人吵,陆行焉同她两个人一起,更有底气。

    关山的集市并不热闹,张大娘埋怨:“这帮懒汉懒婆娘,都不愿意早点出门。”

    陆行焉说:“是我们来的太早。”

    熬过清晨最冷清的时候,集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人在她们的摊子面前驻足。

    张大娘倒也是个细致的人,她将不同形色的花搭配起来,每一束花都散发着独到的香气。

    东面走来两个姑娘,一黄衣一紫衣,黄衣姑娘蹲下拿起一束紫色的花,对紫衣姑娘说:“阿姊,这一束可真衬你。”

    张大娘陆行焉同面前的姑娘打招呼。

    “阿芬阿娟,又这么早来市集呢。”

    紫衣姑娘阿娟说:“是呢,晓天今日生辰,我同阿芬来买贺礼。”?阿娟怂恿阿芬无论如何都要买下这束花。

    紫色花束间点缀着蓝色野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

    淡雅的花香仿佛为阿芬而存在。

    陆行焉也劝说:“阿芬,这花真配你。”

    张大娘道:“是呢,不如这样,阿芬,今日这束花就送你了。”

    阿芬想了想,仍是推拒了。

    纵然所有人都认为这束花属于她。

    “你们也都知道晓天最怕张大娘,我哪能买张大娘的花回去。”

    阿娟笑她:“阿姊,你还没同晓天成亲,就事事顺着他了。”

    怕耽误了时辰,阿芬阿娟同陆行焉张大娘告别。

    方才阿芬提起晓天,张大娘显然放在心上了,她问陆行焉:“我有那么可怖,晓天那小子怎一见我就跑?”

    陆行焉不认为如此。

    “我倒觉得晓天脑子有些不正常呢。”

    张大娘看向陆行焉,不怀好意地笑:“阿芬只比你长一二个月,她都要成婚了,你何时成婚呢?”

    “张大娘,成婚也得先有男人,关山上下,到底也没几个能同我成婚的男子了。”

    “你家中不正有一个?”

    提到谢公子,陆行焉还是更担心自己的药材。

    药材一旦晒过了头,就不能用了。

    “谢公子是病人,我只是受人之托照顾他。”

    “谢公子虽然懒了些,但一表人才,别说关山,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比他别致的男子。”

    “谢公子是谢侯府的贵胄,我山间小小村姑,哪里同他匹配了?”

    “男人嘛,用用手段就得到了。”

    陆行焉疑惑地看向张大娘:“若如您说的这么轻巧,为何您还是独身一人?”

    张大娘语塞。

    她心道,这陆行焉到底不如看上去那么脾气好。

    陆行焉惦记着中午回去给谢公子做饭吃,她在山下买了二两牛rou,愉悦地回到家中。

    令她惊讶的是,铺在院子里的药材已经被盖上布帛,她掀起布帛检查药材,不潮不燥,程度刚刚好。

    原来谢公子也能干好一件事的。

    谢公子只见她笑意盈盈,他躺在吊床上伸个懒腰:“累死爷了。”

    陆行焉:“我买了酱牛rou。”

    “有酒吗?”

    “有的。”

    陆行焉酒窖里还藏着两罐子酒,不过她骗谢公子所剩不多。

    酒香飘远,可惜方圆几十里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小阿九,你这酒真是够味道,我府中玉酿也无法做比。”

    “谢公子,不要这样叫我了,怪难听的。”

    “还叫不得了?若叫你陆九,也太见外。”

    “可那是我的名字。”

    陆九还是陆行焉,于她也只是个名字。她没有身份,姓名于她也是无用。

    “谢公子,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乐意叫,小阿九。”?陆行焉饮口酒,便也由他这么叫了。

    既然陆九同陆行焉都与她无关,那这小阿九也只是个无用称谓。

    一场急雨打破这难得安宁,陆行焉让谢公子先抱著院子里挂着的衣物回屋,她要收拾铺满地的药材。

    好不容易晒干的药材,可不能再淋点雨。

    阿隼从树上飞下来,张开翅膀为她遮雨。

    将药材收回地窖里,她回屋檐下拿布帛为阿隼擦干羽毛上的水。

    陆行焉才一进屋,便看见谢公子倒在地上,他浑身痉挛,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的身体一下一下砸在地板上,五官痛苦地扭曲。

    陆行焉忙上前为他运气。

    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他体内,才镇得住流窜的毒。

    “谢公子,你怎么样了?”

    陆行焉扶着他坐在床上。

    其实谢公子已无大碍,他发了一身汗,好歹也逼出了一些毒。

    只是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模样确实狼狈。

    他最痛恨这毒的,无非是痉挛时令他尊严全无。

    哪有正常人会那样子?

    他双目布着猩红,陆行焉突然被他推倒在床上,她的背摔在坚硬的床板上,纵是各样疼痛都经受过,当下仍然会疼。

    谢公子的手在解她的衣服,她青色的衫子被撕扯开一道缝隙,露出同不了的粗糙截然不同的一截雪肤。

    谢公子的手仍在抖着,他用一种近乎仇恨的力量让那只手不再发抖。冰凉的手触在陆行焉温热的皮肤上,她一个激灵。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谢公子腥红的双目盯着她,像血红色的兽,要吃掉陆行焉。

    陆行焉被他问得奇奇怪怪,她有何看不起他的?他不过是个病人,人都会生病,这并不足矣大惊小怪。

    “谢公子,若你无事,可否先放开我?”

    此刻,谢公子的心神是一根紧绷的弦,他单薄的尊严是弦上的箭,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靶子。

    这般无所畏惧的靶子,令他的弦绷得更紧。

    陆行焉厌恶男人动手动脚,可是,她望着谢公子这一张脸,也生出几分舍不得来。

    “你刚发完病,心火正盛,若一次克制不住心火,就算毒清了也会走火入魔。”

    她说话时看了眼谢公子的下腹,这下,更令谢公子恼火了。

    这个女人,不仅不将他当做寻常人来看,更不当他是个男人。

    他的手擒着陆行焉的腰,不知是忘了放手,还是舍不得放手。

    “你这女人,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陆行焉浅浅的一笑,说:“你刚出了汗,该沐浴的。”

    谢公子后来想通了,她是真的不怕。

    她若无其事去给他烧沐浴的汤水——谢公子不喜欢那汤水的味道,那令他身上又挥之不去的药味。

    他不避讳陆行焉在,没有任何羞耻心的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下。

    陆行焉也察觉自己不应多看,她拿起一条白巾,上前将谢公子身下那碍眼之物围住。

    谢公子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她怎能如此不在乎?仿佛,他是个赤裸的五岁小童。

    “你去何处?”

    待谢公子在浴桶里定坐下,陆行焉便回身走向里间。

    陆行焉小臂上挂着他的衣物,她说:“去替你熏衣物,这样闻起来便不会有药味了。”

    “不必,反正也不出门见人。”

    其实他才不在乎别人闻不闻的到他身上的药味,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味道。

    陆九淡淡说:“那我去陪阿隼。”

    “你让我一人沐浴?”

    师兄送谢公子来时,只告诉陆行焉这是个贵人。

    陆行焉一直想不通,若是贵人,为何不带几个伺候他的丫鬟一起来呢?

    罢了罢了,她也并不是万事都要追究的人。

    陆行焉伺候谢公子沐浴时,气氛一度安静。陆行焉在手上摸上精油,轻柔地按压着他背上的xue位。

    她也觉得有些寂静,便开口说:“阿芬要同晓天成婚了。”

    谢公子被温柔的水汽环绕,昏昏沉沉,只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他便敷衍应了声:“嗯。”

    “阿芬是个好姑娘,晓天是个可靠的男儿,他们一定会过得好的。”

    谢公子已经入睡,他不再回话,陆行焉就知道他睡着了。

    她浅浅一笑,也不再说话。

    她想来也有点好笑,虽说她只需要个倾听之人,但毕竟是别人的婚事,她说给谢公子这样的陌生男儿听,好似不成体统。

    她又想起张大娘让她和谢公子成婚的事,更是好笑了。

    谢公子,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事不顺就要发脾气的性格,怎么能当人的丈夫呢?

    阿芬成婚,应是关山的大喜事,关山没那么多富贵人,便几家几户一同凑一份礼。

    夏伯提出,要为新人做一对藤椅。

    陆行焉自然也送不出什么好礼,便和夏伯一起凑。

    她一大早就带着镰刀出门,谢公子偏偏在今日起了个早,他叫住她:“你去何处?”

    “我去砍藤...是给阿芬的新婚贺礼,我同夏伯要送藤椅给他们。”

    一听便是劳累的活,谢公子伸了个懒腰,又躺了下来:“早些回来,别叫爷饿着了。”

    陆行焉说:“只怕是不成了,要找好的木材,就得翻遍整个山头。正午的时候张大娘会来给你送饭的。”

    谢公子刚来的时候,张大娘还好奇地来瞧过他。不过日子久了,也就看厌了。午间张大娘来送饭,直接将食盒摆在门口,她冲屋里喊:“饭给你送来了,傍晚时我来收食盒,你要洗干净了。”

    她连门也不入,便离开。

    谢公子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他就这样躺了一个早上,无趣的很。

    阿九不在,他便没了使唤的人。他实在懒得动弹——他已在榻上躺了快十个时辰了,叫他下地去取饭,实在费事。

    他吹了个口哨,阿隼那傻鸟冲进来屋里,掉了一地羽毛。

    谢公子伸出一截养尊处优的玉指,指着门口的食盒:“去,给爷把饭拿进来。”

    陆行焉的阿隼,比她还要懂事。阿隼两只爪子抓地,摇摇晃晃扑腾到门外,尖锐的喙啄起食盒的手柄,又扑腾进屋。

    “真乃灵兽。”谢公子褒奖道,“爷吃饱了带你去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