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这玩意真的是恶魔!我的意思是说——当代社会经常把恶魔或魔鬼当做形容词,但我敢说,所有被这两个词形容过的东西都没有真恶魔恶心! 我挥舞长枪, 我知道自己现在毫无章法, 但我实在是太难受、无法忍耐,更没精力去顾及战斗姿势是否优雅得体了, 我只知道一顿戳刺劈砍,那东西的血rou质感也让我头皮发麻, 枪尖扎进去的时候好像切开一块粘糊糊的大果冻,有极强弹性, 而且粘稠迟滞。 呕, 我想吐!!! 愿光明神宽恕我! 片刻后我站在一地血rou碎块中间,微微喘息, 我用了很强的自制力,克制自己不要再来两下, 我砍得已经足够碎了, 就算是号称自我再生能力超强的恶魔, 也绝对没有办法重新从一堆rou沫变回整个恶魔。 我上一次如此失控还是在圣殿,那次是有反宗教组织的刺客来刺杀我的老师, 而我老师他……他当时很……很不优雅,因为就算是圣骑士,遇到吃坏肚子这种情况也难以继续维持仪态, 所以我的老师一边对敌,一边努力往厕所跑,但那个刺客太难缠了,导致我老师半路上肌rou一松,于是…… 我们解决那个刺客只用了三秒钟,但我老师用了三天时间,反复向我证明他真的洗干净了。 我低头看一眼时间,嗯,半分钟。 我以平均每秒一百枪的速度戳爆了这两个恶魔。虽然碎rou也有点恶心,但视觉效果没有粘糊糊肮脏液体那样令人汗毛倒竖。 我指着面前的亡灵法师苏珊娜:“说,你到底制作了什么毒药?” 她目露凶光,是那种穷途末路、恐惧到极点后试图以凶恶来掩饰的目光,但是她依旧梗着脖子说:“不是我,我没有制作任何毒药!” 我笑道:“这样的话,您要如何说服我相信呢?” 她愣了一下,可能,我猜,是没想到我会给她辩解的机会吧——我当然会让嫌疑人自我陈述,圣殿或许在很久之前有过不分青红皂白一杀了事的年代,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在现代社会我们讲究法律和证据,法律和证据的存在意义就是让我们停止不必要的刑讯与残杀啊。 但她好像不是很领情,依旧说道:“你爱信不信,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毒,我是个正经法师,相比之下,他才更擅长毒药!” 她一手指向了我身后的无名法师。 无名法师——哎,你不至于躲那么远啊……你都快退出一百米了,我真不抓你!我也不会被挑拨离间的! 于是,我赶忙说:“少说无用的挑拨之词!” “本来正经法师就不会制毒!” “那是你们无知浅薄!”无名法师忽然飘了回来,他的确是飘回来的——为了避免踩到地上的恶魔碎块。 他似乎相当愤慨(以至于忘记了害怕),他说:“知识永远不应该以职阶来界定,世界上没有什么知识是法师不该去掌握的,它们就像黄沙里的金子,价值连城,只有你们这些三流法师才会把它们当沙石丢弃!制毒怎么不该会了?你不会制毒就不会解毒,更不知道哪两种毒药之间相互抵消,哪两种之间相互增强……” 法师进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很理解他的心情,这就像很久之前,有一次我穿着便衣走在大街上,一个持枪歹徒试图抢劫便利店,我出手制服了歹徒,可是随后赶来的记者专业素养实在欠缺,他看着我的圣光,竟然喊我“魔术师”?当时我就气得不行,我是一名圣骑士,我所认为理所应当的常识,在旁人眼里竟然是连名字都说不出所以的东西,所以,有时候真是恨不得生在传奇年代。 但想想传奇年代没有网,更没有手机电脑,那还是算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毒药学的理论,如果我不是知道他是谁,我怕是真的会怀疑他,因为比起我面前和我一样一脸茫然的苏珊娜,这位能长篇大论制毒心得的法师,看起来更像施暴者。 迷茫的苏珊娜看着激动起来的无名法师,好像在看一只史莱姆玩蹦极,由此细微的表情,我判断出她或许真的没有撒谎。 毒药不是她的,难道自由科学阵线还有其他亡灵法师吗? 于是,我只得打断无名法师的学术演讲,质问苏珊娜:“你还有没有同党?” 她阴沉着脸回答:“如果你是指有没有其他施法者,没了,我只有几个学徒,死完了。” 学徒,我眉头微动,她说起学徒时,就像说某种不值钱的材料,死完了?这用词听上去就像做饭的盐用光了一样轻松。 “谁杀了他们?”我问。 “哦,一个自己实验炸死了,另外两个……”苏珊娜顿了顿,抬头看着我。 “谁杀了他们?”我追问。 她对我露齿一笑。 什么? “在这儿。”她说。 我顿时觉得不妙,无名法师先生已经抽身退远,但我的后方传来更强的恶魔之力。地面上的恶魔碎rou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地面现在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死过恶魔。取而代之的,我背后是两个怪异的女人。 女人,发出尖叫、背后有巨大翅膀,但的确是女人的生物。 “报丧妖精。”苏珊娜戏剧性地说道,“我的爱徒们,认识一下,圣骑士先生。” ——报丧妖精,非常出名的深渊生物,来自异世界,据说爱吃死人rou,会发出报丧一般的哭声,长得像个哭泣的女人,有的学者也会叫她们夜游魔女,是吟游诗人的热销唱段里最爱的魔物——阻挡来自异世界的魔物,这是我们圣殿的职责之一,这一点我说过的,所以我们的必修课程包括恶魔学,我知道报丧妖精的特点——或者说,所有异世界生物的特点——不可控。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历史上有过很多次魔灾,其中不少都是因为胆大妄为的法师召唤了一只恶魔 ,然后该恶魔失去控制,先一口吞了召唤者,再不受控制地毁灭一座城什么的……没有哪种异界生物懂得听从口头吩咐,契约是魔法,法师依靠魔法鞭策异界生物,从而短暂驱使它们,稍不注意就会陪上性命。 但苏珊娜称呼这两个报丧妖精为——“我的爱徒”。 她们不是异界生物,她们是被污染的主物质位面人类。 我看着曾经是女人的魔物,淡淡的哀伤从我心里流过。 “异化魔女。”无名法师远远地对我说,“让异界的血rou力量感染主物质位面的生物,抵抗住魔力乱流的侵蚀后,就有一定几率进化成异化生物!这是非常糟糕的法术实验,即便是我们黑法师群体,也都一致认为这种魔法过于危险邪恶。” “这是了不起的实验!”苏珊娜站在她的学徒们面前,神色洋洋得意,“我掌握着人类进化的关键!” ……不是吧,这是个魔法狂热分子? 有机械狂热者,自然,也就有魔法狂热者,不少狂热分子觉得与魔法同存才是未来的前进方向,就和机械狂热者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机械是一个道理。只是我没想到,机械狂热者和魔法狂热者见面没有互掐,而是合作起来试图破坏我们这些和平主义者的生活。 唔,好吧。 我看着那两个长出翅膀,身体变成青紫色的女人,她们有雪白的长发,白色没有瞳仁的双眼,双手与双脚都是爪钩,双腿的关节甚至翻过来如同鸟类。 而且,我看到了合作的产物——机械狂热者给这两个异化魔女安装了臂刀,高频电流在刀刃上流过,她们一起对我发出刺耳的嘶吼。 真难听啊…… “还有吗?”我问。 苏珊娜怔了怔:“什么?” “我说,你还有什么要说。” “没什么好说了,圣骑士!”苏珊娜站直身体,不再装作唯唯诺诺,而是盛气凌人地说,“或许,你能轻易对付两个憎恶,但是——” 废话太多。 我已经不准备从她嘴里得出什么有用线索了,毒药看来的确与她无关,那她也就剩下过度膨胀的中二病,以及……危险性。 我不可能放任一个热爱邪恶实验的黑法师到处乱跑,此处的邪恶是真正意义的邪恶,不是被网友歪曲过的黄色词汇,也不是影月神殿经常自我嘲弄的玩笑,她的确心怀恶念,对世界,对人类,无法消除的恶念。 那些报丧妖精,那些被她蛊惑的灵魂,被她实验之前,也曾经是美丽开朗的女孩啊,或者不是美丽开朗,至少,也和茉莉那孩子差不多——虽然有小叛逆,但心怀对魔法和知识的向往,想象一下,如果这两个魔女之一是茉莉,我…… 我无法忍受! “愿你们的灵魂安息。” 我说。 下一秒,我如狂风般卷过,我什么武器都没有拿,我以双手凝聚圣光,抓住第一个异化魔女,她在圣光的炙烤下发出粗哑的哀嚎,哀嚎中带有一定精神力攻击,但对我不构成威胁,我手指用力抓住她的翅膀,翅膀上的羽毛片片如刀锋,切割我的掌心,如此一来简直是在帮我的忙——我的血液常年带有圣光,本身就堪比超浓缩圣水,现在红色的血液如同岩浆一般,烫得魔女的翅膀冒起阵阵黑色的烟雾。 我一用力,赤手撕下了魔女的翅膀。 圣光从她背上拂过,已被异世界魔素污染的灵魂在圣光下不会再得到治愈,只会得到炽烈的炙烤,她挣扎嚎叫,利爪抓向我的身体,我轻轻避开,紧贴她的身体。 “回到神的怀抱吧,祂会接纳迷途的孩子。”我轻声对她说。 被魔素异化,这是不可逆的。 于哀痛之中,我将她们身上深渊异化的部位撕掉,我之所以徒手,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一切看上去过于像砍碎什么邪恶怪物,而且圣光加持在利刃上会太过炽烈,可能会把女孩的灵魂一起融化的,而我希望她们的灵魂还能回归宁静。 我相信这两个年轻女孩只是受到了邪教的蒙蔽,因为邪教本就擅长这些,和传销一样,把人骗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赚到了。 愿你们安息,至少,死后仍旧看上去像个女孩,而不是鸟爪的有翼怪兽。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法师视角就是这样的:天啊这个圣骑士又徒手撕怪兽了,mama救我好可怕!!! 歌利亚:???我超温柔的啊!!! 第61章 我将女孩们异化的部分全部用神圣之火烧毁, 她们终于停止了哀嚎, 倒在地上静默无声地死去了, 这时,我最后一次给那个亡灵法师机会,我问她:“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她瞪着我, 眼神过于直白, 以至于我下意识用袖子抹了抹脸——我没有在脸上蹭脏东西啊? “你怎么能……你……”她结巴了半天,我也没理解她想说什么。 我点点头:“如果你无话可说, 那么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法师, 你们本该对知识荤素不忌,而非对道德荤素不忌, 所以, 现在的你,你追求和渴望的并非魔法知识, 而是权力名望,你是一个野心家, 一个cao控者, 而非一个施法者。你应该忏悔, 在你还能忏悔的时候。” 不论是机械狂热者还是这类魔法狂热者,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喊出一个口号——“为了人类的未来”, 可是他们真的关心人类的未来吗?搞笑的吧,我知道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不论哪类狂热者, 他们渴望的都是在自己的势力控制世界后,自己所能享受到的特权而已,世界真正的未来?他们才不关心! 在无光岁月当中,迪亚纳大陆经历过一段非常可怕的“污染期”,那段时间,大片大片原本肥沃的荒原变得寸草不生,农田变成了盐碱地,河流当中流淌着花里胡哨的工业废水,森林退化到精灵都消失在了人类的视野当中,后世史学家认为那段时间里精灵已经灭族,是迪亚纳大陆濒临崩溃时,生命与自然之神破坏神界规则,强行挽回了蕴含生命气息的精灵族,才使得大陆没有陷入彻底的工业污染之中。 我在史书上见过老照片,动物因为没有食物,大量死亡,尸骨就躺在崭新华丽的高架桥旁边,触目惊心。 而魔法如果泛滥呢?对,魔法也会泛滥,在传奇年代曾经有过一次大型原生魔灾——法师们释放的法术最后会去哪儿?被使用过的法术不会消失,奥术学会提出了“魔力守恒定律”,释放后的魔法会残留在空气里,一旦过盛,就会凝结成没有意识的魔物,产自迪亚纳大陆、主物质位面的魔物,然后制造魔灾。 ——由此我们应当得出教训,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过度,圣光很美好,但能过度吗?一样不行,在更古老的年代,圣殿一度凌驾于各国王权至上,那段时间人们的日常生活全是向光明神祈祷,可是我们知道,祈祷能让土地自己耕作自己吗?不能的,所以,那段时间人们看似生活在光明之中,实际上,那可真是黑暗时代。 我想得有点多,所以我发呆的时间比我撕异化魔女的时间都要长了,这好像给了苏珊娜一种错觉—— 她忽然把手往我脸上抓过来! 谁给你的胆子? 女亡灵法师一手紫黑色的诡异颜色,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法术,也没时间问那位站得太远的无名法师先生,我只能一把扯住女法师的胳膊。 呃…… 不是…… 我其实…… 不是故意把你胳膊撕下来的。 好吧,苏珊娜可能不信。 她在地上翻滚嚎叫,我觉得她的嚎叫比刚才异化魔女的还可怕一点,听得我耳膜发出强烈抗议。 我拔出圣剑,我说:“既然这样,留着你的忏悔,去光明神面前,向你残害的生灵诉说吧。” 我挥舞圣剑,这个亡灵法师……说真的,拆她还没撕魔女难呢,异化魔女好歹有点硬度,她…… 为了以防法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我将她的身体肢解,砍掉四肢和头颅——这是对付施法者的最基本常识,我们需要确认死在手中的是法师的真身,不是什么替身傀儡娃娃,也要确保她不会是假死,有很多法术可以达到假死效果,所以我们的前辈总结出了对付法师的基本经验——彻底破坏尸体。 如果是骑士一类的对手,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我们只会一击毙命,避免毁坏遗体,但法师不行,法师太狡猾了,俗语常说“法爷永远有办法”,我可不想因为过度的尊重,导致本该死去的法师诈尸复活把我干掉。 “好了。”我说,“已经解决了,之前的女孩说他们有一部分男性同伴被半兽人抓走表演角斗,所以你——哎?” 我回过头,发现无名法师先生以光速离开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