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啊,你知道了啊。”林晓宁挠挠头,“那姑父也死掉了,你知道了吗?” 秦深看向章俟海,刚刚还说是在抢救呢,转瞬间,一条命就这么没有了。 林晓宁蹭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站着跟自己犯了错一样,坐着舒服一些,“我从小蔡口里面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经过,我和你们说。” “小蔡?”林晓宁在红叶镇的朋友秦深基本上都认识,这个姓头一次听说。 “小蔡是派出所的警察,我们偶然间认识的,不说这个,哥,你知道吗,小姑一个弱女子竟然一个晚上杀了三个人,这就跟开挂一样。” 林晓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大致过程慢慢讲了出来。 秦深他们离开宴席之后,初二那天的忌辰没有因为突发事件而打断,不过人走的走、散的散,颇有些虎头蛇尾之感,晚上做法事,小姑林高凤突然和丈夫吵了起来,吵得很凶的,跟过来的继子还在旁边说了几句风凉话。 小姑林高凤气急就推了继子一把,继子就开始揭短,大声地说她嫁给新丈夫就是为了攀龙附凤、后半生有个衣食无忧的依靠,享受到了自然就要有所付出,这就是公平交易。 新的小姑夫在宝塔镇的镇政府工作,是个科长,大小都是个官,兄弟是办厂的,他投了股份,钱也不少,对于想要一个稳定、优渥生活的小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认识没有多久两个人就住在了一起,后来顺其自然的结婚。 小姑夫自视自己有钱有权,小姑风韵犹存却到底是半老徐娘,要不是自己肯要,谁会娶。因为此,对小姑就呼来喝去,不假辞色,初二那天当着林家亲戚的面也不给半分面子,父子两个人一起羞辱小姑。 听到这儿,秦深纳闷了,“小姑竟然忍得住?”小姑最要面子。 “当时忍住了,现在看来,是没有。”林晓宁摸摸自己脖子,“听说朱煨脖子整个被割开了,血管全都割断,小蔡说那样的伤口血会像爆裂的水管一样,喷溅出来,当场发现也救不活。” “小姑杀新姑父和那个继子是因为他们羞辱了她。杀朱煨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什么交际吧。” “为了泄愤。”章俟海说,杀人完全不需要造成一个几乎隔断脖子的伤口,“杀她的丈夫和继子肯定也不是单单的因为羞辱,她的手段很残忍,更像是一种报复,只有这种行为才能够平复掉她心中的愤怒。” 林晓宁楞了一下,“这倒是。” 被杀的继子是在旅馆内发现的,死状和朱煨的很像,不是说致命的伤口,前者是被捅了二十多刀死的,说很像是因为也被割掉了命根子。 新姑父同样是在旅馆,十多刀,应该是林高凤第一个动手的人,因为伤口凌乱、深浅不一,还没有刺中要害,属于流血过多而死。 “女人报复起来真可怕。”林晓宁喃喃地说:“有什么事情是法律解决不了,必须自己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报复的?” “叮咚。” 章俟海的手机响了,是leo将调查的结果发给了他,点开邮件,看到了林高凤杀人的真正原因。 朱煨一行人的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秦深接过章俟海的手机,正准备看看前因后果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又响了,是六娘打过来的,“有客人来了,要住店,你快来。” “等等,我马上来。”秦深把章俟海的手机拿在手上,自己从床上跳下来,“有客人来了,我先去为他们办理入住手续,忙完了再看。” “一起去。” 房间的主人都出去了,林晓宁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肚子有些饿了,我去厨房看看,让宝成哥给我下点儿馄饨吃。” “……这离午饭没有多少时间啊!” “也有两个小时了,我可不像吃完了就躺床上睡觉,我送了爸妈去镇子上刚回来。” “哦哦,你也去了啊。”秦深点点头,“那让宝成哥小馄饨的时候多下两碗,我们也要吃,你章大哥那碗不要葱、不要香菜。” 林晓宁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来,“我知道了哥。” 秦深出门的时候推开丢丢的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孩子侧身在床上睡着,小脸蛋睡得红扑扑、一脸酣眠,他的旁边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强势地霸占了剩下的大床,床下再次被踢下床的小麒麟没心没肺地呼呼睡,睡梦中四条腿不时弹动一下。 秦深悄悄地合上门,“走吧,我们出去。” 孩子曾经被人在黑暗中窥探过,秦深对于孩子的安全就更加上了心,绝对不容许有单独一人出去的情况,而且抓了白虎神君耳提面命了很久,让他对丢丢的安全更加上心。 第88章 这个男人有点儿猛 自三途河冰封, 渡船无法停靠望乡津渡,客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鬼魂的客人了。 “老板你记性不怎么样了啊, 多吃点儿核桃补补脑。”给秦深打下手的六娘真诚地建议。 “嗯?”秦深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声。 六娘对他说:“你难道忘记了鬼车鸟鬼妇。” 秦深恍然大悟, 冰封的这段时间他是见过鬼客人的, 鬼妇带来的那些孩子,可不就是鬼嘛。 “我一直觉得那些孩子和活人一样, 就给忽视了。”秦深稍微停顿了一下笔,想起那些小宝贝心中就有些惆怅, 生命最开始的时候就被迫停止了下来,那些以小孩子为下手对象的坏人就应该原地爆炸啊! 在孩子们身上的苦难并没有因为生命的停止而结束,因为会成倍的在家长的身上出现,被痛苦啃噬的心日日难安。 “老板。”在吧台前等了一会儿的客人喊了一声。 秦深反应了过来, 连忙继续手上的活, “不好意思,想一些事情走神了。麻烦客人报一下姓名和地址。” “兰德起,来自于……”客人叹息了一声, 坐了渡船、去了彼岸,现世的一切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了。面貌刚硬的男人很快从失落中恢复了过来,他说:“我来自于x省x市。” “好。”秦深点点头, 将男人说的一字一句登记了下来,“请问需要什么规格的住房, 我们这边有……” 每给一位客人做登记,秦深就会将这些话说一遍。 之前的客人在秦深刚开了个头就会打断他,说自己知道了, 这个客人倒是没有,很认真地听完了秦深千篇一律的话,听完之后点点头说:“我用这个来付房费。” 用实物抵现秦深并不介意,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有后人烧纸钱,也不是所有的后人都能够知道规矩烧锡箔做的正宗纸钱,所以鬼大多数都是拿了东西来抵现的。 秦深已经见怪不怪,“可以,只要有价值的,我都收。” “这个。”男子从自己带来的编织袋内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秦深面前的吧台上。 秦深瞪大了眼睛,脸变得煞白,恐惧使他的身体rou眼可见地开始打摆子,从厨房出来的章俟海见到这一幕立刻将自己手上端的两碗馄饨放到吧台上,拉过僵硬的秦深让他背对着那个东西。 看不见了,秦深用力地抽了一口凉气,他最害怕人体组织腐烂、残缺、血rou模糊等等的模样,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会哆嗦。 面貌硬朗的男人说了一声抱歉,“我曾经是一名军医,主攻面部神经这个领域,这是我用真人头颅做的面部血管模型,对于医生来说很珍贵,价值很高。” 这人走路的姿势、行走的速度,行走时背部和腰部的肌rou状态,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更何况站直挺拔、昂扬,只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才有如此优秀的状态。 他说自己是一名军医,看来并不是普通军医院的医生。 六娘不怕这些,聊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盛放在液体中只剩下红色蜿蜒血管、两颗大眼球和牙齿的特殊标本,转动着玻璃缸,里面的脑袋会在液体中微微晃动,特别是那两颗眼球,像是在眼眶内移动一样,甚至能够看到眼睛中的情绪——恐惧。 这堆血管的主人在临死之前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这种恐惧残留在眼球上,至死都没有化解。 “细小血管都未损毁,真厉害,酷。”六娘赞叹。 “谢谢。”男人对六娘的赞叹表示感谢,“那这个可不可以作为房费抵现?” 秦深胡乱地点头,“可以可以。”将自己的手机交给章俟海,让他用升级更新过后的天网app对这颗人体头颅血管模型进行扫描、估价,估价后的结果完全够男人在望乡客栈住上好几个月,可见这颗标本的研究价值。 “渡船应该会在这几天来,我就住到渡船离开。”男人将自己住店的天数告诉秦深,“就五天吧。” “三途河还千里冰封,短时间不会破冰融化吧。”桌面上这颗血管模型已经被六娘收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的秦深转身,抓起笔给男人做完了后续的登记,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去往幽冥鬼界的客人的疑惑。 接待今天第一位客人的时候秦深就询问过,那个客人说渡船就是要来了,他能够感觉到。具体的,那位客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深只能够说:“我rou眼凡胎的,还真是无法透过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层上看出来即将融化的迹象。” “有些东西活人看不出来,等死了就知道了。” 秦深:“……” “抱歉,我说话比较直。” “没什么,你说的也没有错,死后才知道世界还有另一种摸样。”秦深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同时对男人说:“你那颗模型很值钱,不仅仅够了房费,我还要倒找你钱……” “不用了。”男人并不是很在乎这个。 “要的,你在幽冥鬼蜮还不知道能不能立刻安排去投胎,说不定要在那边生活上很长一段时间,到哪里都是要钱的。你有没有手机?连上客栈的网,我这边的网会直接在你的手机里面安装一个叫做天网的app,点进去直接就是你的账户,我转账给你。” 男人思量了一下,发现秦深说的很对,并不推辞。于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款式比较老旧,属于十来年前的小屏幕有按键的直板机,能砸核桃的那个牌子。覆盖客栈的网络不挑手机牌子,只要有上网功能均可以直接连接,打开蓝牙就好,连接上后的那一刻app就下载完成,让手机有瞬间从老牛变身成为火箭的感觉。 男人点开自己的app,和秦深的连接上,秦深将陆陆续续收到的幽冥币全都转给了他,勉强算是够,“还差一点点……” “不用了。” “那我请你吃饭,住在客栈期间除了一日三餐不收费之外,想要吃其他的东西都是要花钱买的。你想吃什么尽管说,不收你钱。” “好。”男人的视线的在秦深手边的馄饨上溜了一圈。 男人的视线太灼热了,秦深想要忽略都难,于是说:“我让厨房给你下碗馄饨。” “好的,谢谢。” 拿了钥匙的男人并没有进屋子,而是找了个临窗的空位置坐了下来,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找到了!” 秦深继续忙手上的事情,身边用手机搜索着的什么的六娘突然大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干、干嘛!” “刚才那个人我有印象,你看,可不就是这个人。”六娘强势地将手机怼到了秦深的眼前,手机屏幕差点儿撞到他的鼻子上。 抓着六娘的手将屏幕推离开一些,秦深的视线满不在乎地在网页上转了一圈,看到事件描述之后瞬间停住,拿过手机慢慢看了起来,“我对这个案子也有一些印象,闹得很大,那个时候我刚上高一吧,晚上睡觉前的卧谈会上我们还讨论过,说这个汉子真性情。没有想到能够见到真人。” 近二十年前,南方万里丛山峻岭内的某个普通小城里面有个不满二十的青年参了军,入伍之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上了军校、成为了一名军医,服役于某军区,他有个十五岁的meimei,两个人一直通信,诉说着对彼此的想念。 但后来有一年,男人有两个月没有收到meimei的信件,他于是请了假回了家乡,回到家不见他meimei的踪影,他向亲戚邻居询问,均顾左右而言它。 他报案时也不放弃寻找,在寻找的过程中无意间听到那些聚在树下的长舌之人用刻薄的的话说他meimei是个荡(妇)、勾搭那些公子哥、被玩烂了…… 男人当场将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教训了一顿,其中竟然有他的大伯母。 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meimei最后出现在小城周边的山里面,是被人强行带上山的,进山寻找的他最后发现的是meimei的尸体。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六娘幽幽地叹了一声,“有时候真是无法理解你们人类。”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将多年前的案子重新看了一遍,秦深叹息了一声,太沉重了。 在老林内找到meimei尸体的兰德起求告无门,快二十年前,他们那个小城市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层层相互的关系网压得他没有半点儿喘息,反而让meimei成为了众矢之的,好似真的成为了他们的口中行为不检之人。 再后来,兰德起将所有伤害他meimei的人采用行刑式杀死,杀死的每一个人都被割掉了命根子,随意地扔在尸体旁边。 追杀的过程持续很长,男人躲在暗处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猎犬,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便是仇恨。找到最后一个人时间悄然过了八(九)年,在最后一具尸体旁边,兰德起留下万字血书自杀,他旁边跪着的尸体残缺不全,没有了一颗脑袋。这颗脑袋直到今天也没有找到,成为了未解之谜。 秦深“咕咚”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脑海中那个头部血管的模型一晃而过,他知道那具尸体的头去哪里了。 他要让章俟海尽快把模型给处理掉,留在客栈太可怕了。 “兰德起也是个真汉子,他的馄饨我来下。”六娘拍了一下桌面,果断地转身进了厨房。 “……”秦深有些可怜兰德起了,六娘的厨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终于忙完了的秦深伸了个懒腰,手在身边一摸,摸了个空,之前放在这边的那碗馄饨不见了。 “冷了,我吃了,重新给你下了一碗。”为了不浪费食物,章俟海的“下午茶”是一个人吃了两碗小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