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秦深坐直了身子,抓住章俟海的手,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看着视频的他随着口号身临其境,好似就站在挖掘现场,看着主墓室的墙壁逐渐被推开,微弱的光线下,他好像看到主墓室内站着一个人影,昂扬而立、挺拔苍劲,如苍松、如高山,在无尽的黑暗中屹立在墓室内。 这人身披血染残甲、脸覆兽型面罩,一双闭合的眼睛蓦然睁开,内里是历经世事沧桑之后的恬静淡然。 倏然,主墓室光线大亮,有白净如玉的片片玉兰纷纷落下,他耳边好像听到了章俟海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我宁愿为你死,我宁愿为你死……” “秦深,秦深。” 秦深惊醒,什么主墓室、什么玉兰花、什么身披残甲的将军统统消失,他正和章俟海坐在临水平台的边缘,旁边是荷花的亭亭而立、面前是清水河的缓缓流淌。 “我怎么了?”秦深茫然地问。 章俟海擦着他的额头,擦掉上面细细的汗水,“你看视频太兴奋,人都陷入了恍惚,我喊了你好几声。” “是吗?”秦深用力地呼出一口身体内的浊气,“我陷入恍惚,好像跟着走进了主墓室,看到里面有一位屹立不倒的将军。” “你就是在看到温溪大喊里面有一位将军时陷入恍惚的。”章俟海吃味地说。 秦深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章先生吃什么醋嘛,真有将军,那也是古董啊,一堆枯骨,哪里有你好看。” 手机上的视频已经放完,后半段秦深都没有看到,推动进度条移动再看一遍。 所有被允许拍摄视频的的人离现场其实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渣画质配上远距离,再加上拍摄视频的人情绪激动,画面那叫一个不忍直视。要不是抱着对考古事业的极大热情,一般人真看不下去。 视频后半截重新播放。 主墓室的墙被打开,巴掌大的小洞内一片黑暗,啥都看不见,这时拍摄视频的温溪激动地大喊:“秦深,我听他们说主墓室里面有一具身披残甲的将军,屹立不倒,天啊,难道这不是湖伯墓,而是将军墓?不不,或者湖伯是一位将军?秦深,视频就拍到这边,我看到围在主墓室门口的大拿们动了起来,哈哈,他们进去了,我们这些小虾米就有机会捡到点儿边角料看看。” 视频就放到这儿。 秦深郁闷,“什么嘛,就到这边啊,我想看看那位将军长什么样子。” 章俟海抽走秦深握在手里面的手机,抬着他的下巴缓缓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你看着我就好。” “噗嗤。”秦深控制不住自己笑喷,伸出手去捏章俟海的脸,“你以后不用叫俟海了,叫醋坛子,章大醋坛子。” 章俟海的脸被秦深扯得变形,深邃双眸中浓烈的爱从未变过,“为了你,我可以开一个醋厂。” 秦深错愕了一下,随后趴在章俟海的身上大笑,“不不不,你把自己埋在醋里面算了,我的章先生。” 秦深的笑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出很远很远,好似也感染了悬在天上的月,清辉撒向人间,落在缓缓流淌的青河湖面上啊,散碎的皎洁月光如片片玉兰花瓣。 当天夜里秦深发信息问温溪主墓室挖掘的进度情况,但是温溪没有回复,第二天再次询问亦没有得到回复,要不是隔了三四天温溪给他回了一条说是在忙,秦深都要担心温溪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时间过得很开,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前两天好像才是元旦放假,今天就元月十九日了,离过年只有二十来天。 客栈已经为过年筹备了许多年货,但有一样还没有准备,那就是香肠、腊rou。 冬季时,北方的室外是冷冻室,天然的冷冻箱,那南方的室外就是冷藏室,最适合做各种香肠、腌腊制品。 “宝成哥,我让隔壁镇的养猪场送了两头猪过来,已经杀好了,下水、猪血一样都没有少。我等会儿去木器店那边拿回来,我们做香肠。”秦深吃着一囊瓜靠在厨房的门口和去鹅毛的仇宝成说。 仇宝成对食物细致周到,大鹅身上一根细小的绒毛在他的大手下都会被去除掉,留下干净的白条鹅以待入菜。听到秦深说猪rou来了,仇宝成停下拔毛的手问:“肠衣准备好了吗?” “做香肠这个哪里会不准备啊,一同让养猪场那边送的。” 隔壁镇的养猪场养的是农家猪,就是不吃(精)饲料的,属于人工放养的那种,养的是四蹄乌黑的名叫四蹄乌的本地品种,据说有野猪的血统,生性更加好动,rou质紧实、富有弹性,味道相应的也更加鲜美。 红叶的隔壁镇很多,这是个专门养猪的。 “那感情好,等猪rou送来了,下午就开始做。” 秦深把最后一口瓜就塞进嘴巴里,含着瓜说话就含含糊糊,“香肠做完了给星星送些去,王乐彬过年要回家,也给他多备点儿年礼带着。” “小秦你真好,做什么都会想到我们员工。” “哈哈,你们不仅仅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的家人。” 秦深挥挥手,出了客栈开了一辆新买的皮卡出门,皮卡有后车斗,方便带货。 那天被天道用雷劫挑衅了,秦深赌气说过再也不出客栈的,不过现实证明不出客栈可能性太低,他要接送丢丢、要时不时去镇子上买些东西,怎么可能真正做到不出门。 不过秦深更加小心谨慎,出门时间严格控制在一个半小时,超过这个时间无论在干什么都会立刻停手开车回客栈。秦深透过前挡风玻璃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他有必要再测试一下天道对自己出门浪的容忍程度,算出准确的时间自己心里面才踏实。 秦深和养猪场的人约定好在镇口碰面,约定时间到了对方还没有来,他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说还要十分钟,马上到。 百无聊赖的秦深就到旁边的露天集市里面逛逛,最近要过年了,就有人家拿了自家的东西在镇口摆摊换几个钱花花,有粗大的老丝瓜可以留种的、有自家的干豆角可以做菜的、有新鲜做出来的年糕可以现吃的……秦深溜达了一圈,手上拎着三块豆腐,也是别人家自己做的。 身边人头攒动,各种声音秦深也听了一耳朵。 “要过年了,别让孩子乱走,隔壁镇丢了好几个了。” “对,一定不能够乱走,我娘家侄子的朋友孩子就不见了,在上学的路上不见的,三年级。” “挨千刀的人贩子,抓到了就往死里面揍。” “揍是便宜了,真应该千刀万剐。” 第74章 猖狂作案 红叶镇的镇口在沿湖路的路口, 沿着沿湖路往里开车见到岔路转进去就是和平路,和平路的尽头便是狮头峰。沿湖路一边是镇子、一边是大片荒芜的土地, 现在这些地都在秦深的手上, 种了大片的果树之外还修建了小公园和一个室内游泳馆。 小公园基础设施弄好了, 花木会在开春之后陆续栽种,游泳馆外墙立面做好了, 内部装修进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年后继续, 预计五一劳动节前会对外开放。 原本沿湖路路两边光秃秃一片,章俟海买下了土地之后顺带在两边种植了行道树,最普通的香樟树,“砍了”脑袋包着塑料布的四五年生成树, 待来年春天萌芽生枝, 这儿就会大变摸样。香樟树长得很快的,不出几年这边就会绿树成荫。 镇口有着三棵大槐树,树下立着一块石头, 石头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红叶镇。 每到过年,各家各户会将自己家多余的东西拿到镇口进行售卖,换几个钱好过年, 久而久之这边就形成了一个露天集市,以前无组织无纪律, 发生过事故和打架斗殴,后来镇政府出面进行了规划,警察进行秩序维护, 就好了许多。 如今,红叶镇镇口的露天集市成了特色,集市的规模在变大,吸引了来自十里八乡的人过来买东西。 人多了,各种消息就在众人嘴边流传。 “我听说已经被偷了十个孩子,最大的十二了,最小的几个月大。丧天良哦,丢了孩子的爹妈该多着急。” “可不是,我最近都不让孩子一个人单独上下学了,不是我,就是他爸爸接送。” “警察不给力,怎么还没有把人贩子抓到!” “唉,丢了孩子的人家这个年怎么过哦。” 秦深曾经在《生命的价格——七分钱》里面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人贩子,老鸨,以至近来的绑票土匪,都就他们的所有物,标上参差的价格,出卖于人。”拐卖人口,特别是拐带出卖儿童,在父母的心头上剜rou,简直可恨。 接手客栈,接触到神神奇奇的事情,秦深逐渐接受了因果报应的说法,相信那么人贩子不会得到好死、死后会下地狱。可是他们造成的伤痛不是地狱修罗可以弥补的,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该多么痛苦。 熙熙攘攘的人从身边走过,秦深扭头去找,已经找不到刚才说话的两个女人。 “小哥是看中我这边的豆腐了?我家的豆腐可是接了山上的泉水慢慢用石磨磨出来的,要不要来两块尝尝,一块钱一块,不好吃不要你的钱。” 秦深低头看,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个豆腐摊位前,桌子上摆放了好几板的豆腐,还有豆腐干、豆腐皮之类的豆制品。 把手上拎着的袋子给摊主看,秦深说:“我已经买过了。” 摊主也不恼,笑呵呵地继续推荐自家的其他豆制品,“豆腐干和豆腐两个味儿,要不要买点儿豆腐干尝尝,一块五两块。我家的豆子好、水好,做出来的豆腐干沾了酱油吃都行,配配粥你肯定喜欢。要不来两块儿?” 秦深见摊主那么热情,扯了袋子豆腐干都给他装好了,再看看豆腐干的确不错,就买了,“来个十块,我那边人多,两块给谁吃啊。” “好咧。”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摊主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给你装好,你回家吃吃看,不好吃可以拎着豆腐干到我店里面找我,我家的店就在菜市场里头,很好找的。” 秦深接过豆腐干,笑着说:“哈哈,有你这句话,这豆腐干肯定差不了。” “那是那是。”摊主收了钱,手机响了一下,他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叹了一声,“造孽哦,我亲戚家的孩子被人偷了,奶奶推着小推车带着在外面逛街的,她就低着头看了一眼东西,小推车里的小孙子就不见了,才十个月大。现在发动全家人在找,等会儿我收了摊也去帮忙。” “最近人贩子活动很活跃?”秦深的活动地点很局限,消息就有些滞后,要不是今天在集市里面走走,还真不知道附近发生了大事儿。 “可不是,还非常猖獗,周边的镇子一个月里面已经丢了十个孩子。”摊主把找的零钱给秦深,继续说:“人贩子不敢来我们红叶镇,我们可是有山神庇佑的,不过家里面有孩子的还是要注意喽。” 红叶镇流传的传说,保护这一方水土的英雄最后成了山神,就住在他们镇子旁边的山上,所以说有山神庇佑。 秦深赞同摊主的说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丢丢放学回家了,他要和孩子就安全问题再好好说说。 送猪rou的给秦深打了电话,人来了,秦深穿过人群走了过去,确定两头猪全须全尾,下水、血一样不缺之后,在订货单上签了字,开着车回了客栈。 客栈内,仇宝成已经带着王乐彬和五娘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老板带着两头猪回来。 不用自己杀猪省了许多麻烦,仇宝成只要按照食材的要求分解一下猪rou就好,中午就用筒子骨做汤,吃杀猪菜。 他们这边不好血肠这一口,所有猪血做成了血豆腐,可以下火锅也可以单独做菜。 四条前腿的蹄髈rou灌了香肠,按照七分瘦、三分肥的比列添加肥rou,有仇宝成秘制口味的、有秦深家老口味的、有川味麻辣口的……不仅仅是灌了香肠,还切了肋条rou做腊rou。 到了傍晚,郭跃去山上砍了一些柏树枝回来堆放在客栈前院的空地上,仇宝成将自己调制好的香辛料倒在柏树枝上,“小王,从炉子上抽一根柴火来点火。” 柏树枝旁做了个两个架子挂rou。 “好的宝成哥,我这就去。”把rou挂上去的王乐彬赶忙去简易灶台那儿抽了一根燃着火的柴火出来,按照仇宝成说的在柏树下点燃。 柏树枝上燃烧不净的油脂会随着烟雾上升,熏染在腌制过的香肠、rou条、鸡鸭身上,熏上一个晚上之后悬挂风干,就是本地口味的烟熏rou。 当然,也有直接风干不熏制的香肠和腊rou,客栈做的口味多多的,总有一款会让人爱上。 把橘子rou吃掉,仇宝成把橘子皮扔进了柏树枝里头,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小王你不用看着,这个火不会灭。” “嗯嗯。”王乐彬满口包着橘子不方便说话,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仇宝成进去做晚饭,王乐彬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又剥了一个橘子把橘子皮扔进柏树堆里,喊黄三尾过来吃果rou,“三尾,天晚了,草明天再除,我们进屋。” 黄三尾像是受惊的兔子蹿到了王乐彬的身后,抓着王乐彬身后的衣服指着天上说:“天上有只怪鸟。” 王乐彬抬头望去,渐渐黑沉的天上盘旋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大鸟,翅膀展开有两米多,更令人的惊讶的是,那只鸟脑袋的地方簇拥着八个头,这是一只鬼车鸟。 “噶,噶——”鬼车鸟粗粝的叫声从上空传来。 随着叫声,有黑色的血液滴落,“啪嗒”落在王乐彬的身前,“呲”一声,附着其上的黑气消散于空气中。 鬼车鸟也就是九头鸟血液滴落的地方会有灾祸,它们会出没在难产的妇人身边、会拐走落单的孩子,是不祥之物。 天空中的鬼车鸟盘旋了一会儿,渐渐飞远,王乐彬抓住黄三尾的手将人半搂进怀里面,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说:“不怕不怕,鬼车鸟飞走了。” 黄三尾鼓着腮帮子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在客栈里面不怕。” “哈哈,在我身边也不用害怕。” 黄三尾认真地点头,“对,在你身边就不会觉得害怕。” 腻腻歪歪、成天撒狗粮的两个家伙走进了屋内,有浓郁的香味从厨房内飘出来,王乐彬用力地吸了两口气,“好香啊。” “宝成哥在做鹅呢,里面可是放了老板我买的老豆腐,肯定香。”坐在桌边陪着儿子做作业的秦深大言不惭,将老灶鹅的香味都归功于自己。 还是有人捧场的,丢丢说:“难怪这么香,晚上我要多吃几块豆腐。” 秦深揉着儿子的脸,“爸爸的小可爱,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