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容器
沿着下落时的甬道，陈威原路返了回去，与来时有所不同的时，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如果火种也能算做是一个“人”的话。 “我们要去哪儿？” 见陈威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咕噜慢慢也就放松下来，话唠的属性催促着他必须要说点什么。 “去你家吗？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该怎么称呼他们？哦，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粑…陈威。嘻嘻，我可以叫你陈威吗？你叫我咕噜，我叫你陈威……” 艾米莉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容乐观，超维度的意识存在暴力的占据了她的身躯，并加以肆无忌惮的扭曲改造，这和她当初接受的火种改造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的智械，其实都是代行者。他们的诞生本就源自于火种规则的演化。身为初代智械，艾米莉比后续的同族们都要更加接近“火种”本身，在这个基础上，她进一步的去理解、去融合，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代行者”。 … “……痛。” “好痛。” “杀了我，求你。” 为了检测陈威是否有资格继承自己的这份“遗产”。界外的火种本体把艾米莉改造成了一件容器——规则的容器。涌入她体内的那些银白金属条，不过是外在的客观表现，她最大的变化，还在于“心”的变动。 智械的灵魂和人类几乎是一样的。 它们的情感、思维模式、喜怒与哀乐都与人类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这是一种适应，对世界的适应。艾米莉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她厌恶自己的机器身份，内心最为渴望的无非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但是“火种”，至少界外的火种没有、或者说不愿受到这种强制的适应改造，它接受不了这个世界过于浓郁、过于主观的“人”的味道。 所以它走了。 但在走之前，艾米莉的人格就已经发生了扭曲，在原体火种短暂的附身过程中，她的灵魂已经偏离了人的方向，往着某种淡漠而又肃冷的方向发展。 这就好比一个真正的“神”——神于人来说，总归是一种更高级的复杂存在，二者之间肯定会有着许许多多的差异，神不会在意人，人也不会理解神。 被神附身过的人，不可避免的就会受到对方的神性渲染，变得或是慈悲，或是残厉，宛如神之子。火种同样具有这种神性，于智械来说，它就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神，它是所有的智械的造主，是赋予他们意识与生命的源起之因。 艾米莉就受到了这种神性的扭曲，这和她心里一直坚持的本我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两者完全就是对立而绝不可能共存的两种态度。 … “好难受……” 站在完全看不出人型的狰狞机甲面前，陈威清楚地听到了来自艾米莉的隐约低吟。对方原有的身体都已被彻底的碾成了碎渣，作为某种单一的材料，和后续的物质组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容器”。 现在的她其实已经死了，就连灵魂也处在一种临近崩溃的边缘。 “她怎么了？”咕噜小声的管陈威问道。 虽然艾米莉的痛苦和他谈不上半点关系，但咕噜心里莫名就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有罪的。 他一样能感觉到艾米莉的痛苦。 虽然已经失去了身为一个火种最根本的权利，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如果陈威允许的话，他还是能使的出一个正经火种源所能使用的所有能力。 比如，对机械造物的绝对掌控。 “她快死了。”陈威清冷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隧道里，“她本不该死的。” “可以救她吗？” “……” 心魔这种东西，又岂是他人可以插手的了得？陈威当然看得出艾米莉现在这幅样子的症结所在——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内心，或者说无法抛下过去几十年来一点点积聚起的深沉执念。 她自己都不想活了，谁能救她？ 陈威当然可以篡改她的记忆，他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帮助她度过这个坎。在先前的冲突里，艾米莉已被陈威所同化，他现在更是已经成为了新的“火种”。多重眷属之下，陈威对于艾米莉的一切，有着绝对的掌控。 他不喜欢……不，是很讨厌。 陈威很讨厌这种对他人的掌控，不是因为无趣，而是因为……悲哀，陈威恍然自己又多出了一样新的情感。 他在悲哀什么 陈威若有所丧般，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可以救她。” “那就快点哇。” “但在这之后，她也就不是她了，与其那样不明不白的活着，还不如现在就这么安静的死去。”陈威不打算去做什么，重置艾米莉的记忆很简单，删除，乃至于粘贴一份新的过去，他都能轻易的做到，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讨厌她吗？”咕噜小心的问道。 “……不讨厌。” 但也说不上喜欢。 … “我需要一具身体……”青涩的童音听起来有些扭捏。“她是很好的容器，我能感觉到她的痛苦，也知道她的死意之深，不是简单地劝慰就可以解决的了的事情。” “所以？” 陈威觉得自己似乎把这个新生的二世种想的太过于简单了些。是了，他只是单纯，并不是傻，绝不能以看待一个普通孩童的态度去轻视于他，那样蠢的人不会是被人，但倒变成了自己。 “所以，我要她。” 陈威之所以不想去管艾米莉的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的同化并不完整。 前面说道，他将智械身上的金属细胞化之后，还要有一个分化再改造的过程。如若不然，他是不能入主对方的身体的，甚至连探查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那种非人带来的憋闷以及窒息感，让陈威很是排斥。 艾米莉如果还是之前的人形，陈威轻易就可以将之转换成斯狄欧那种形态，硅基态的自然人类。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也几乎就算是实现了。可问题就出在这，她的身体结构被锁死了。 载有咕噜意识的火种石飞到了艾米莉的头顶，一道浅蓝的拇指大的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很快融进了这具看似是台机甲，实则内里完全是实心的大家伙里面。 先前困扰陈威的问题，在咕噜这却没有产生任何的阻碍。他只是惊叹于构成艾米莉身体的这种材料的精致，却没有意识到，这完全就是扎堆聚在一块的未分化的原型金属细胞。 有着细胞结构的金属材料，看起来当然最是精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