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此时离着朔方城正门半里水路之外,大大小小聚集着各种船只,这些船都是平日里往来城内外进出的商人或者居民,朔方城城门毫无预兆的突然关闭,就导致了这些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全都堆积在了这里,大家纷纷站在船头翘首以盼,期盼着城门敞开,让他们继续恢复往日的生活。 我跟吴霁云夹在中间,观察完城楼上的态势之后,便坐在船舱里,商量明晚攻城的对策。 “明晚之战,主要是靠船只的数量和战鼓军旗造响气势,攻城将士共计2万名,应用船只不算载械货船共200艘,但实际参战船只四百余艘,当中以六艘铁皮战船据首,100艘空船紧随其后,剩下的,才是载有主力军队的150艘船只,在这些空船上,每艘船只安排两名战士和一杆军旗,还有20个披甲的木头人,至于殿后的那100艘空船,以及剩下的50艘载军船只为尾端,将船队连接至河岸,将士们可以直接踩在船板上一路上岸,避免撤离时船队拥挤导致行动不便,延误战机。” 听了吴霁云的计划,我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岂不是给了敌人火烧赤壁的机会?” 吴霁云摇摇头:“不会,连接岸边的空船和载军的50艘殿尾船只,与主力船队间隔一公里的水域,其中这一公里的水域范围内,分别有两条东西向的支流,即便是佛面尊者用火油烧船,火势到了这里也会被一分为三,这相当于一个天然的阻隔带,并且我军撤退的方向是顺流,一公里的水域全力后撤,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明天晚上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峙佛面尊者或者是守城敌将,否则咱们这边如果拿不出来能镇军的高手,他们定会派人出城前来一探虚实,如果计划暴露,那咱们就等着逃跑吧。” 我闻言莫名地心头狂跳,就听吴霁云安慰道:“没事,你只需要摆足了架势即可,即便是有敌将前来试一试你的虚实,你只管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其斩杀于城楼之前,若是能多斩几个,其对敌人士气的打击,不亚于十万雄兵。” 我攥了攥手中的黑剑,点点头,又看了眼紧闭的城门,二人悄然离去。 进出落雁镇数十公里的水域早已被封闭,此时此刻的落雁镇河域前停满了大大小小,飘着“吴”字旗号的战船,遮天蔽日,一眼看不见尽头。 二人从夹缝中回到渡口,一上岸,江老大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说:“白大人,吴,吴山公主找你。” 我和吴霁云对视了一眼,他继续整兵,我则跟着江老大急忙赶往阁楼,退却了江老大之后,一人迈步进了房间,看着萦尘问道:“大战降临,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萦尘依靠在窗棂,手中却多了一张宣纸,抖了抖递给我说:“自己看看吧。” 我疑惑地上前将宣纸接在手中,放在面前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手上一个哆嗦,宣纸落地。 “明晚攻城有诈,白小乙造势夺兵权,护法切莫中计!” 短短一行字,看完之后整个人如至冰窟,耳边同时回想着萦尘冰冷的话语:“大战将至,你居然连身边的眼线都没有清除,是准备去送死么?” 我喃喃地看着宣纸落地,口中呢喃道:“这纸你是从哪得来的?” 萦尘冷哼一声:“在送到四大护法之前半路截获的。” “半路截获?” 我顿时一个激灵,激动地看着她说:“他们还不知道?” “知道的话我还在跟你废什么口舌?”萦尘眼角挂着寒霜,口吐微兰似在宣泄心中的怒火,转过身面朝窗外,低声道:“大军拔地之前,你最好将此人揪出来,否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没人救得了你。” 我皱了皱眉眉头,弯腰又将选址捡了起来,重新在字面上扫视了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 离开萦尘的房间,我径直找到了玉姐,将宣纸摊在她面前,静静地等她看完抬起头,才说:“你觉得这信里的内容,是真是假?” 玉姐那玉手在宣纸上拂过,淡淡道:“是真是假不重要,军心才最重要。” 说着轻轻将选址折叠,一分为二,然后继续撕开,随后取下桌子上还在燃烧的灯罩,将碎纸点燃,直到烧尽,才抖了抖手说:“放心去吧,这边有我,落雁镇没事。” 玉姐说话间不经意所散发出的淡淡威严让我不由得微微动容,可深吸了口气,还是问道:“我怕今晚有变。” 玉姐却摇摇头,“这是一个信号,她想让你知道,她既然能帮你,也就能毁了你,不管那封信是不是真的有人暗中通敌,大军即将出发,最忌动摇军心,不过jian细一事也不可不防,你现在吩咐下去,就是说自己心魔发作,需要休养,怕是明晚不能参战,等到晚上的时候再看看都有谁来找你,找你问些什么,某些人是忠是jian,一试便知。” 说到这里,玉姐却又摇了摇头:“只告诉淮北一人即可,其他人暂且保密。” 我诧异地看了玉姐一眼,点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玉姐忽然又叫住了我,迈步来到切近耳语了几句,才急忙离开。 淮北当时正和花七颜带着一帮人在竹林里巡防,见到我来脸上很惊讶,在他开口之前,我冲其他人挥了挥手,驱走了闲人之后,将淮北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情,事关落雁镇存亡,你要答应我,不能向任何人泄露。” 淮北脸色一怔,左右瞧了瞧,点头说:“你说。” 我佯装脸色难堪地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心魔发作,明天晚上的攻城战,我怕是不能参加了。” 淮北脸色猛变,震惊地看着我说:“心魔犯了?” 我点点头,“虽然我不能亲自去,但是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我会安排一人乔庄改扮,以我的身份前往朔方城前线督战,在此期间我要在园子里专心镇压心魔反噬,你务必要保守秘密,然后护我安全。” “可是……” 淮北看起来欲言又止,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的身家性命包括整个落雁镇的安危可都全交在了你手上,一定要保密,否则你我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再三叮嘱过后,辞别了淮北来到渡口,因为地方有限,所有从五原城赶来的军队吃住全都安排在了船上,人数虽然庞大,可在吴霁云的指挥下,倒也井然有序,不见有什么混乱。 吴霁云见我回来,有些担忧地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我摇了摇头,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站在他身边,将玉姐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到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回到了园子,坐在自己的房中。 桌子上的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泡好,倒上一杯,沸腾的茶汤在空中飘着袅袅白烟,鼻子里不断钻进茶清的香味,却无法冲淡心中的乱绪。 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转过头穿过窗户看天,日照西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那手指点了点桌子,心道一声,差不多该来了。 “白大人,您在屋吗?” 思绪尚未落罢,房门从外被轻轻叩响,说话之人,是七姑姑。 第四百二十四章 风雨飘摇 听见第一位来人是她,我不禁将眉头拧成了麻花,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七姑姑请进吧。” 七姑姑推门而入,本是踟蹰的面孔在看见我就正对着房门而坐后变得惊愕,像是有些站立不安地停在那里,进出不是。 “七姑姑找我有事么?”见她久不开口,我率先问道。 “你,你没事吧?” 良久过后,七姑姑踟蹰开口道。 七姑姑说话间眼神飘忽,双手交叠在一起,露出了稍有的少女姿态,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疑惑,感觉她来找我,似乎是有别的事情。 果不其然,扭捏了片刻后,七姑姑像是鼓足了勇气,深吸口气问道:“我就是想问,我大师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听完微微松了口气,“还在草王那里,你没有去看么?” 七姑姑犹豫了一下,面露哀色:“不敢去看,怕伤了神。” 我闻言叹了口气,看着七姑姑说:“没事,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经过调养,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别太担心。” 七姑姑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可她临走前明显还有话没说,搞得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七姑姑走后,又来的是锦月姑姑,和她一样,左右言而不切实,支吾了几句便转身离开,随后又是石老大还有一些落雁镇的将领,没有一个人问及我心魔的事,可言语中却不难发现这些人个个满怀心事,让我不由得担忧,淮北泄露消息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终于到了夜幕垂临,吴霁云将军敲门走了进来,反手将房门关闭,来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抓到了。”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宣纸,递到我手中,上有一行字:白小乙心魔复发,军中无首。 纸上字迹,和先前萦尘给我的那张一样。 将选址折叠揣入怀中,问吴霁云:“送信的人呢?” “死了。”吴霁云皱着眉头说道。 “知道来历吗?”我问道。 吴霁云摇摇头:“生面孔,而且我是照着您的吩咐等离开落雁镇以后才将其拦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的下落,所以也没有扩大范围去询问。” 我点点头:“有劳吴将军了。” 可吴将军却叹了口气:“大军开拔,竟遇见这等事情,实在不是好什么兆头。” 我也跟着有些怅惘,可还是强笑着说:“放心吧,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打发走了吴霁云,我直接去到了玉姐的房间,将信和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细细地跟她讲了一遍,玉姐听完秀眉微蹙,“这个人要远比你我想想的聪明啊。” 我不解地问道:“玉姐您看出什么了?” 玉姐拿中指揉了揉太阳xue道:“我本意是想借淮北的口将事情传到那人的耳朵里,但没想到那人得知后竟然将事情公之于众,让咱们就算抓到了送信人也无处下手,实在是既简单,又有效的一招啊。” 我听着皱紧了眉头,试探性地问道:“直接问淮北,他将这件事情都告诉了哪些人,再逐一筛选侦查,不就行了?” 玉姐摇摇头:“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心魔复发的事情,送信人又死无对证,在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如此敏感之际,你敢动他?” 我一时无言以对,但想了想说:“还是先把淮北叫来再说吧。” 淮北进屋之后,见我和玉姐都面露不善,脸上的表上一阵犹豫,似乎知道我俩深夜找他前来所为何事,挣扎了片刻说:“我就告诉了江老大,因为无论是落雁镇还是大禁山林法的布防,都需要从他那里调集人手,他不点头,我一个光杆司令,手底下也没什么人啊。” 我和玉姐对视了一眼,玉姐看着他缓缓说道:“除了他呢?” 淮北摇摇头:“没有了。” 接着脸上像是扬起了怒气,愤愤道:“结果没想到这孙子的嘴这么不严,才告诉他没长时间,我就听见花七颜他们已经在议论这件事,本想自己来找你们领罪,但是想着白大哥的布防任务要紧,就一直忙到现在才刚结束。” 玉姐听完点了点头,再问淮北:“你将这件事情告诉江岸桥的时候,他作何反应?” 淮北沉吟道:“没什么反应,当时他只是说这件事情让我绝对保密之外,就没说别的什么了。” “行,我知道了。” 送走了淮北,玉姐沉思了半晌说道:“江岸桥现如今在落雁镇的势力太大,如果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在如此紧要关头,还是不要动他为妙。”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淮北呢?”我疑惑道。 “淮北?”玉姐笑了笑:“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真的是他干的,他会傻到这种程度,在你前脚把事情说完,后脚就将它闹得满城皆知么,即便如此,也不会是这般无脑,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缜密风格,完全不相符,而且无论是淮北还是江老大,这些事情都不是凭他们的脑子都办得到的,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在没有挖出那个幕后指使之人前,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玉姐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告诉吴霁云,就说jian细已经在你的掌握之中,只是大战之前,先留他条狗命,等大军凯旋归来,再杀他也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 玉姐见我满眼愁容,笑着安慰道:“这只是一些小麻烦,主要是你用人不淑才引起的,以后切记这个教训,而且莫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找出问题根源所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断绝其根源,方才能在日后高枕无忧。” 见我眼中逐渐开阔,玉姐又笑道:“去忙你的吧,在攻城的这段时间,花猫不在家,老鼠称大王,正好借着时机让按下去的水瓢露头,看一看是公还是母。” 我再一次被玉姐深藏不露的心思给深深折服,三声道谢,便离开了闺房,前往渡口。 走在路上,不断引起侧目,大家的眼神不言自明,我心魔复发的事情,已经在落雁镇,是人尽皆知了。 从落雁镇赶至朔方城城下,快船尚需半个半日,如此浩大规模的行军,所用时间将要翻上两倍不止,眼下拔军时间已到,只等吴霁云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北上。 一直在渡口旁边看着吴霁云做最后的战前动员,愈两万战士严阵以待,河岸上静悄悄一片,只能隐隐听见吴霁云铿锵有力的话音回响,被河风这么一吹,夹带着漫天肃杀,连空气都在此时变的凝固了起来。 “白大人,听说您不是身体不太好,不能前往督战,怎么还自己来了?” 正看的出神,耳边厢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转过头,正看见江老大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盯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感叹道:“这才多长的时间啊,没有想到落雁镇居然会有今天这番壮举,就算是古道不再轮回,就此死在这里,也值了。” 我看着他说的情真意切,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江老大也看出了我脸上的心思,幽幽说道:“此行万分凶险,希望白大人能全身而退。” “那我要是回不来呢?”我转过头看向他问道。 江老大一怔,脸色变了三变后恢复如常,自嘲道:“瞧我说的都是些啥,大人一定能一举夺下朔方城,凯旋归来。” 这个时候吴霁云将军也训军作罢,走下船来到我身边,躬身道:“可以拔军了。” 我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