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见我俩不说话,沙青烈微微地点了点头,说:“你刚才说,这里有你两个朋友?” 我一听连连朝着红鲤跟黄慈望去,就见他俩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向我们这边,眼中空洞无神,毫无色彩。 “你愿意放了他们?”我看向沙青烈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沙青烈笑道:“但是你替我办事,不先给你点甜头尝尝你是不会卖力的,这样吧,人你可以带走。” 我心头一喜,却见沙青烈将目光在红鲤跟黄慈身上扫了一眼,说:“只能带走一个,我得留下一个,不然真如你所说,把镇子转手交给别人,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一愣,看着他张嘴就要骂,却听淮北赶紧接道:“成交!” “不行!”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是突然感觉手上一紧,淮北死死攥着我的手掌,冲沙青烈说:“不过你得保证,在交还我们人的时候,必须一根汗毛都不能少,否则河口松动的消息在今天天黑之前就会传遍整个黄河古道,到时这落雁镇,恐怕不是你一个黄河四鬼,就能决定归属的吧?” “有意思。” 沙青烈不怒反笑,点点头说:“看来把这里交给你们是没错了,放心吧,你们带走一个,剩下的那个安心交给我,保证养的白白胖胖的,再给你们送回来。” “那红鲤留下!” 淮北卯足了劲儿抓着我的手,给我手掌勒的生疼,说话也处处抢在前面,我深知他为什么这么做,可还是抬起头看向沙青烈说道:“我要两个都留下。” “你疯了!” 淮北瞪了我一眼,却被沙青烈打断道:“有情有义是好事,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就是对我们两个不放心,想留下人质做要挟,对不对?”我看着沙青烈问道。 “没错。”沙青烈点头道。 我看了眼淮北,又看向红鲤跟黄慈,深吸口气说:“既然如此,你把他们两个都放了,我跟你走。” “你跟我走?” 沙青烈咧开嘴忽然哈哈大笑,满嘴的黄牙,身上的腥臭味儿也随之愈加浓厚,拿手点着我的脑袋说:“你确定放了他们,你跟我走?” 我点了点头,说:“留下谁都一样,反正你的目的达到了。” “少东家……” 我挥手打断了淮北接下来要说的话,沉声道:“只要是我带出来的人,必须一个不少的全都回去,而且他也不能拿着怎么样,也不敢。” “有意思。” 沙青烈眯着眼睛冷冷在我身上扫过,轻笑道:“说的没错,你身上的香味很熟悉,是一位很强大的存在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独有气味,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是她的人,又为什么不直接明说,为了一个破镇而去得罪她,我可没有那么傻。” 我看着他冷笑道:“你不是喜欢聪明人么,我也喜欢聪明人,而且我不会在这里多待,你放了我朋友,我保证这个镇子只属于你沙青烈一个人,连鬼门龙王都不知晓,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真有意思啊,没想到今天出门居然会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看来龙王大人说的没错,黄河古道的水,要变了。” 说罢回头像是看了眼红鲤,说:“合作是要讲实力的,你虽然是她的人,但是黄河古道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我也不欺负你,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招,这个交易我就答应。” “可要是接不下,别说我不近人情,不光拿镇子,还要拿人了。” 看着沙青烈阴鹜的眼神,我点点头,正色道:“来吧。” 淮北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冲他摇了摇头,没有开口,等他退到一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注视着沙青烈,就见他极其玩味地看着我,嘴角微微抹出一丝诡笑道:“只是轻轻的一掌,你可以要接好了。” 说罢只感觉一道黑影在眼前蓦地一闪而过,也不见他身上有所动作,却能看到他宽大的深紫色缎袍袖口被风轻轻拂动,随意地拿手正了正衣角,说:“你输了,人我带走一个,过段时间我会来,如果镇子没出什么问题,人我会完好无损地交给你,但是要让我发现你们俩真的在背后搞什么狸猫换太子的勾当,逼我出手杀光你们所有人,也只会比刚才更快。” 说完看向淮北道:“你说是让那个女子留下是吧?” 淮北木讷地点点头,然后就见沙青烈拿脚踢了踢脚底下的吴老怪说:“今天天黑之前到西陵渡报道,晚一个时辰,我让你做鬼都难。” 说罢拿手指点黄慈道:“过来吧。” 黄慈呆呆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跟着沙青烈沿着船板上了船,最后沙青烈站在船板处扭头看过来说:“真是令人意外,你居然没有死,那就好好替我搭理落雁镇,等到下次相见,希望你能带来更大的惊喜。” 龙王鬼船在离开时,天才刚刚大亮,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白驹过隙,弹指一瞬间的功夫,看着一轮朝阳沿着黄河跟天际交接处缓缓升起,吴老怪从地上爬起,像是有些忌惮地看着我,正要张口,我看着他冷冷说道:“滚。” 吴老怪忌惮的眼神立马变得惊恐,连滚带爬往渡口上跑,解开绑在木桩上的缰绳,驾着那只独木船头也不回地往河面上划,等到身影逐渐消失,才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不报此仇,枉为人世!” 河岸边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跟刚来时一样,江淮一脸惊慌地来到我面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说道:“你没事?”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只是木讷伸手解开自己胸前衣服的扣子,等到胸口露出,呆呆地低下头,只见在那件白皙如雪,用半截观音皮毛做成的坎肩上,位于胸口的位置,一直漆黑如同烧焦般的手掌印,正端端地印在上面。 第二百零三章 十颗结痂 “你……” 淮北看着手掌印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只感觉身体里的某个部位,像是玻璃破碎般“咔嚓”响了一声,紧接着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这时我经过这么多鬼门关逃生,感觉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仿佛已经过了奈何桥,周遭全都是摇摆的孤魂野鬼,而我也混在他们中间,站在忘川河的渡口排队过河。 一个身批蓑衣的老翁撑着一支挂着油灯的乌篷船,在河两岸来来回回地渡着这些冤魂过河,等到我上船的时候,油灯中的火苗蓦的开始左右摇摆,老翁轻咦了一声,拿手拍拍灯罩,等到火苗稳下之后,才淡淡地说:“怎么死的?”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老头点点头,说:“那就是枉死,上岸之后顺着右手边的路一直往前走,到枉死城去报道。” “九狱九泉之中,什么时候有了枉死城?”我不解道。 老翁握着长蒿的手在空中一滞,诧异地转过头看向我说:“你知道九狱九泉?” 我点点头,说:“这里不是吗?” 这个时候,刚才稳住的火苗再一次开始在灯罩中轻轻摇曳,并且很快地化作一点星火,眼看着就要熄灭的时候,老翁一张脸煞白,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把火折,吹亮之后揭开灯罩连忙引上,等到火苗再次升腾,才将灯罩小心翼翼地又给扣了回去,盯了半天,直到确定火苗不会再熄时,才长长吐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 老翁子似乎发现我是差点要灭灯的始作俑者之后,一双细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满眼警惕。 “死人。”我如实回答道。 老翁看着我沉默不语,半晌才说:“你回去吧,你还没死。” 我木讷地转过头,看着在渡口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道:“怎么回?” 老翁一下子愣住了,而在这个时候,又一支泛着暗黄灯光的乌篷船在河面上缓缓出现,像是直奔着老翁而来,并且随着距离的拉近,一阵淡淡的吟唱,在河面上悠悠响起。 “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一入轮回两为人,不避黄泉莫回身……” 等到小船靠近,老翁看清楚了船上吟唱之人的相貌时,急忙将长蒿扎在水中,躬身敬意道:“摆渡大人。” 站在对面船头上的老者微微点点头,看了看我,又看向老翁说:“此子不该死,将他送到我船上来,我好送他回去。” 那老翁一听如临大赦,二话不说将船靠近,搀着我的胳膊将我扶到另一支船上,然后恭敬道:“有劳大人了。” 而这个时候,河面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嘈杂,那些在等到过河的冤魂莫名地在渡口上炸了锅,一双双饱含仇恨跟不甘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刮在我身上,老翁见状脸色大变,看着老头说道:“大人不妙啊,这些冤魂看到有人可以逃避责罚,怕是以为你我徇私舞弊,待会儿要是暴乱,恐怕不好收拾啊。” 老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躁动的河岸,冷哼一声道:“你的巡河鞭是干什么吃的,敢在这里放肆,都给我打,一直打到神魂俱灭为之,看看谁敢不服。” 老翁愣了愣,说了声遵命之后,转身从船篷里取出一直黑漆漆的长鞭,挥舞在手中猛地在河面上炸开了一道鞭花,便撑船冲着渡口赶了回去。 而等到老翁停船靠在岸边时,手中攥着黑鞭甩出一道道虚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我看在眼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木呆呆地看着,大脑仿佛忘记了轮转跟思考,耳边就响起老者淡淡地话语道:“你竟然跑到了这里,难怪我最近一直找你都没有音讯。” 我转过头看向老者说:“找我干什么?” “还你东西。” 老者说着他人伸出枯槁的手掌在我面前,等摊开之后,就发现在他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之中,埋藏着一颗漆黑的掌心痣。 “上次你付给我过河用的船费,现在我还给你,今后的路不好走,这次回去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这条命,要不然等下次再进来,我可就保不了你喽。” 老者说着将摊开的手掌猛地在我左手腕处一按,接着五指用力紧了紧,像是想要将掌心里的rou死死粘在我手上,半天才松开,接着我再抬起手,就发现本是九颗的黑色结痂,再度恢复到了十个。 “真龙已死,雏儿不足为惧,好生活着吧,希望以后不要再在这里见到你。” 老头说着突然目光闪烁,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说:“你手底下的那只妖狼今日在幽泉狱闹的鸡飞狗跳,回去之后要好好管教管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早就把他给收了。” 我僵硬地点点头,就见老头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河面上急速朝我们靠近,脸色一变道:“回去之后记得早点回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头话没落地,就感觉眼前一花,再等视线恢复清澈,看到的是却是淮北满脸紧张的面孔,和红鲤呆滞的神情。 “回去以后早点回去?” 我喃喃地张了张嘴,却突然感到一股发自五脏六腑的剧痛一下子席卷全身,给我疼的张大了嘴连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嘴唇张合了两下,一股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全都溅在了淮北的脸上。 可是淮北却是满脸的惊喜,大叫了两声,就见江老大也火急火燎地外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我黝黑的脸上陡然一松,说:“活过来了!” 等到胸口里的鲜血尽数散尽,我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可是就是这一动,竟连扯着五脏六腑再度揪在了一起,两眼一黑,差点又昏死了过去。 “快,快准备船,现在就去阎不焕那里,现在就去!” 伴随着江老大的话,门口立马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远去,我挣扎着喘着气说:“去哪?” “杀人庸医阎不焕,只要去他那,你的伤就一定会好!” 淮北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欣喜,复杂的神情汇在一起,死死盯着我说:“你知不知道了你昏迷了多久,连气息和心跳都没有,我们真的以为你都死了,但是没想到居然活了过来,真是龙老大所说,福大命大,百死不挠啊!” 自己居然真的死过一遭? 我深吸了口气,回想昏迷中发生的一切,心知是二爷爷又救了我一回,同时艰难地转动着眼眼珠子,缓缓翻动手腕,当目光之中,十颗黑色的结疤出现在视线里时,我咬着牙说:“不用去了,我死不了了。” 淮北摇着头面色坚定道:“不行,你一定要去,传说普天之下就没有这杀人庸医治不好的伤,你这个样子就算死不了,也成了废人一个,难道你就想这个样子在落雁镇里躺一辈子?”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目光转向江老大道:“吴老怪那边的人怎么样了,镇子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淮北抢在江老大面前说道:“镇子没事,你就别cao这个心了,好好休息,待会儿就到十三连环坞去找阎不焕,而且在那里,兴许还能遇到你的熟人。” “什么人?”我皱着眉头道。 “吴山公主呀,十三连环坞是吴山的地盘,传说那里风景美如画,是吴山公主最爱去的地方。”淮北道。 我心头一颤,目光有些痴迷,卫君瑶,终于又要见面了么? 第二百零四章 杀人庸医 可是再一想到那沙青烈,顿时咬紧了压根,万没想到连我看都看不到的一掌,竟然隔着玉姐织的半截观音坎肩都直接要了我的命,要不是二爷爷,恐怕这会儿自己真的已经过那忘川河,成了枉死冤魂! 愤恨的同时,却同样也为他强横的实力感觉到一阵后怕,这是迄今为止对我出手之人当中实力最深不可测的一位,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的威力就已经恐怖如斯,若是真的当时翻起了脸,怕是我们在坐的几位,就真如他口中所说,如杀鸡屠狗。 一想到要跟一个有如此心机和手段的人为敌,我心里就深深地感到了一股无力。 自从霍老太解了在我身上中下的憋宝之后,我大以为自己会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不说一步登天,起码会有些自保的能力,如此看来,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照这样下去,莫说是黄河古道,就连九狱九泉,都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不由得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结疤,虽然心中明白这十个疤痕不简单,能引得鬼船上那人还有黄泉摆渡人的如此看重,却始终没有搞明白它的用处在哪,或许正如玉姐所说,实力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