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一时之间,直到福禄高呼“起驾”,直到车队已往前行去,他还是低头沉默不语。 赵世碂却忽然往他靠近,将脑袋探到他低着的头的下方,从下往上看他,轻声道:“陛下?” “嗯?”赵琮回神。 “你是想哭?” 赵琮笑:“哪里至于哭,又不是小娘子。只是朕想到,往后再也不是独自一人,即便有再多的人想来要朕的命,朕也无需担忧。”他说着,又将赵世碂的手握得更紧,“将来,我们一起,做更多的事儿,去更多的地方——”赵琮脉脉言语,声音不高不低,温润和气,说得正缓慢,他止住话语。 赵世碂从下而上,亲吻了他。 车队恰好行过唯一一条未清人的街道,大街两旁站满百姓,见到车队行来,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赵琮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外头百姓这样虔诚,他却……他想推开赵世碂。 赵世碂却伸手,自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牢牢拢住,加深亲吻。 赵琮怔了几息,索性闭眼放任,车外人们还在跪他。 他想,这便是新的开始罢。 往后,所有荣与耀,属于他,也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宗宝: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得了,成天亲来亲去,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敢亲。 十一娘:不喜欢吗![星星眼] 对了公主的感情线跟大家之前猜想的会有一点点不一样,不太传统。 第140章 这也看得太紧了吧?! 赵世碂原就住在福宁殿, 如今更是能够光明正大地住福宁殿。他站立时, 大多数时候都不得不弯腰,长期下去自然不利于身子, 他的身体才十六岁, 骨头还有的好长。到宫中后, 赵琮强制要求他去床上趴着。 他也怕自己真成驼背,更想早些好, 这会儿也不拉着赵琮讨巧卖乖, 听话地去侧殿中趴着。赵琮换了身衣服,用了膳便去崇政殿处理政事。 诏书一事, 明日朝会时, 还要再与官员说一回。 孙家父子虽已定罪, 何时处死,在哪处处死,孙家男子何时流放,流放至何处都还需要再商讨。赵琮倒也想继续独自做决定, 但是手下管有这么多官员, 冷静下来的他也知道, 哪能真的一言堂。况且他也极为厌恶一言堂这种风格。这些既重要,又不是十分重要的事儿与大臣们商议一番,也无碍。 除此之外,还有堆积的政事。 赵琮再次忙碌起来。 赵世碂趴在床上养病,茶喜在一边给他削林檎果吃,陪他偶尔说两句话。 外头走进两人, 他一看,竟然是吉祥与吉利。 自他回来后,他一眼也未见过这两人,他们俩已被关了许久。这回他伤得重,赵琮到底是心疼的,也怕福宁殿的其他人照顾不好他,把他们俩放了出来。 五年未见,两人都已长高。 吉利原本就高高胖胖,这会儿更高壮。吉祥还是那样瘦,只是抽条似的长了许多。他们一进来就跪下给赵世碂磕头。赵世碂虽说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但对于这些忠于他的人,他还是十分爱护的。 他反倒觉着对不住二人,令他们关至现在才出来。 他将两人叫起,叫茶喜给他们吃林檎果。吉祥机灵,吉利憨厚,经此一事,倒是都沉淀许多,被关那么多天,放出来,茶喜给他们果子吃,他们也才是十几岁的年龄,竟一同哭起来。 赵世碂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吉利还惦记着他的鸽子,吃了果子便急急出去看,茶喜正巧去看他的药,就留下吉祥一人在屋内。 吉祥又跪到地上,红着眼睛说道:“小的只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三郎,小的没办好差事,被陛下发现了,小的有罪。” 赵世碂叹气,不过几个月,事情早已百转千回。他轻声道:“你起来吧,你爹也随我来了开封府,只不过近来替我办事儿去了。” 吉祥擦着眼睛站起来,说道:“小的听说了,陛下给三郎写了诏书,小的恭喜三郎。” 赵世碂笑:“这事儿我与你爹也说了,再同你说一回,往后再也没有什么皇位。诏书,我也是不接的。” “啊?”吉祥惊讶抬头看他。 赵世碂捡起碟子中的一片果片,塞到嘴中慢条斯理地吃,吃完他才道:“往后与我一同为陛下办事。” “是,郎君说甚便是甚。” 赵世碂再笑:“五年不见,也不知你如今有些什么本事?可还能替我办事儿?” 吉祥不服气:“三郎,这五年小的也是跟着福大官办事儿的,陛下也很放心小的。” “既如此,眼下正有事要你办。” “郎君吩咐。” “那日在洛阳,刺客是洛阳县学的学生,当年被孙博勋赏识,举荐才能入县学。此事怪异得很,这人定是有人早早安排下的。”赵世碂说着也觉得烦闷,重生一回也无用处,这些事儿,上辈子都未发生过,“那位学生留有许多字作,都在福禄那儿,怕也无人在意的,你去拿来。” “是要小的去偷?” 赵世碂瞪他一眼:“光明正大地去拿,若是福禄察觉,问你,你也老实说,就说是我要看。”他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儿,他如今已与赵琮是这样的关系。之所以不跟赵琮提及,实在是赵琮过于忙碌,他想帮赵琮分担一些,这些暗地里的事儿,就他来做吧。 吉祥点头,立即回身去做。 赵世碂趴在床上暗自想,过些日子还是得出宫,西夏送黄金的人也该回来,他要仔细问清楚。 之后的几天,赵琮与众大臣一一定下处死孙家父子的日子,以及孙家男子流放的日子。分别是下月初十,与下月十五。端午将近,届时也将在金明池观水战,这些都是喜庆事儿,实在不宜立刻杀人,才将时间往后拖延稍许。 人虽还未杀,日子都已传出去,已成定局。 赵琮从崇政殿回到福宁殿,坐在榻上,衣裳还没换,也忽生感慨。他原以为自己会对孙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辈子,谁料他也有终于忍受不了的一天。他刚坐下,染陶进来道:“陛下,淑妃娘子来了。” “叫她进来。” “是。” 钱月默穿一身月白色,仅裙边与衣襟处绣了些许兰花,素得很,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赵琮抬头一看,微愣:“月娘怎的气色这般不好?”比他的还不好。 钱月默淡笑:“春夏之交,困得厉害,午时睡得多,夜里便睡得不好。” “那可不行。”他说罢,看向飘书,“你得盯着你们娘子,午时少睡些。” 飘书点头应诺,压根不敢说实情,她们娘子哪里是午时睡得多呀,是压根就没怎么睡!不论白天还是夜里。 “陛下,妾今日是有事而来。” “你说。” “太后回来后,虽一直在床上躺着昏昏沉沉,倒也知道她父兄将被处死的事儿,但凡醒来,就定要来见陛下。妾知道陛下不愿被打搅,就一直未告知您。今日她已不愿喝汤药,说不让她来见您,她便死。” 赵琮无动于衷:“那她死去。” “妾也劝她,她说即便陛下不见她,她还想见她父兄一面,也求陛下饶恕他的侄儿与嫂嫂。她反复派人召妾去,妾又不能不去……”钱月默除了因赵宗宁的事儿伤神,便是太后的事儿。 “你告诉她,她是太后,永远是大宋的太后,娘家的事与她没有一点关系。她若安生,还能一世荣华。她若是再拿生与死来要挟朕,他的侄儿也不仅仅是流放,也得跟着死。” “……是。”钱月默点头。 这一回孙家是真冤枉,那日孙太后的形态,也可反映她也是当真不知情。但谁让她得知他赵琮也许已“死”时,第一反应却是那样,竟然是急迫地想把孙筱毓送来当皇后? 这么说来,孙家一点儿不冤枉。 话至此,赵琮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他。只是那些人行得暗秘,怎会轻易暴露?赵琮皱眉,钱月默担忧道:“陛下?” 赵琮回神,轻笑着轻手为她倒茶,倒好之后便往钱月默那处推去,推至一半。 隔窗外响起茶喜的声音:“郎君,您可慢些呀!您不能走这样快——” 他们两人一同抬头,赵世碂满脸不悦地绕过隔窗,站在隔窗旁瞪着他们俩。 赵琮:“……” 钱月默本就长得文弱,此时一脸疲惫,赵琮将茶推至她身前,就是一副安慰她的模样。 赵世碂十分气,他瞪着钱月默不错眼。 钱月默也无劲与赵世碂来回瞪眼睛,索性起身道:“陛下,妾先回去。” “去吧。” 钱月默带着飘书一同出去,飘书诧异道:“娘子,陛下与小郎君之间为何那般怪异?” 钱月默平静道:“慎言。” “是,婢子什么都不说的。” 他们一走,赵世碂立即耷下脸,可怜道:“陛下,你跟她说什么呢?” “说太后的事啊。” “你为何还给她倒茶,你是专程等她过来?” 赵琮莫名有种被查岗的错觉,心中好笑,他反问:“你怎知她过来?” “陛下不惦记我,我可是惦记着你,吉利一见你回来,便立刻告知我。我当陛下要去看我,哪知道陛下看淑妃呢!她都知道我与你的关系,还总来找你!” 赵琮原本因疲惫与孙太后的事儿,心情有些糟糕,此刻见赵世碂这样,烦闷瞬间飞走。他拍拍身边:“过来坐。” 赵世碂坐到他身边,不乐意。 赵琮伸手点点他的脸颊:“你瞧你这样子,跟小娘子还置气?淑妃难得来一回。” “她都嫁人了,还小娘子?!” 赵琮一噎,人家钱月默是货真价实的小娘子啊!只是他又不不好意思直说,一是有碍钱月默的名声,二是他好端端地跟赵世碂说这些,显着自己多……他端起那盏茶,给赵世碂:“喝一点儿。” “不喝,是你给她倒的。” “……”赵琮笑,“朕再给你倒一杯。”他边说,边倒了盏茶,再递给赵世碂。 “陛下喂我。” 赵琮更是笑,赵世碂总是向他卖乖,但是没事儿,他喜欢,他愿意宠着,他递到赵世碂的嘴边:“行,朕喂,快喝了吧。” 赵世碂这才乖乖喝下。 喝了茶,赵琮将他劝回侧殿继续趴着,他还得回书房写几封信,保证写好信立即去陪他,赵世碂才与茶喜一同走。 他一走,染陶立即忍着笑走进来,说道:“陛下,茶喜说,小郎君原本好好的,瞧快到您回来的时辰了,便在床上开始唉声叹气。哪料您方坐下,钱娘子过来,他立刻也不疼了,立即下床,步子迈得飞快,这就来了……”染陶说到后头,已是忍不住笑出声。 赵琮在喝茶,一听,差点笑得喷出茶来。 这也看得太紧了吧?! 他赶紧咽下茶水,将茶盏放得远远的,笑道:“不怪他,他一直当朕十分喜爱淑妃的。朕是喜爱淑妃,但此喜爱非彼喜爱。” “是~”染陶笑,又担忧道,“听茶喜那般说,似乎也有所察觉,近身伺候的人总能看出来的,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