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赵十一再窘迫,也想快些把那一言难尽的亵裤赶紧换了。 他没用吉利伺候,利索地换了新的亵裤,旧的立刻扔到地上。 吉利又用铜壶中温着的热水烫了布巾,要给他擦拭,赵十一抢过去,背对着吉利,自己擦干净,嫌弃地也将布巾扔到地上。 吉利弯腰去取亵裤与布巾,赵十一却又拿刀抵住他。 吉利反应慢,但这会儿已然是想通,他不敢动,却问道:“小郎君,您是在装傻吗?” “……”赵十一难得一个心机用尽的人,却被吉利给问住了。 他忽然也有些茫然,难道真正的傻子是吉利这样的? 那他是否已被人看出来是装傻? 吉利又问:“小郎君,您是对陛下心有不轨吗?” 赵十一明知道吉利的“心有不轨”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偏偏他又想起了方才那个梦! 吉利再道:“小郎君,您若对陛下不敬,装傻也是想害陛下。小的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放过您。” 赵十一冷笑:“你倒忠心。可你一个小太监能做什么?” “小的是个没品没级的小太监,的确做不了什么,但——来——”吉利突然尖声利叫,赵十一吓得立刻捂住他的嘴,并踢了一脚吉利:“你是当真不想要命了?” 吉利直接闭眼,他生下来就没人要,好不容易进宫来,过上了有饭吃的日子。陛下瞧得起他,给他取了个这么吉利的名字,还笑着与他说话,他的命就是陛下的。 死就死,有何好怕。他们这些人,本就贱命一条。 赵十一瞧他这样,反倒被气笑。 倒是难得一个忠心种子,只可惜是个憨子。 赵十一突然便不想杀他,忠心种子最难得。吉祥忠心,是因吉祥的爹对他与他娘忠心,忠心是打小便刻到骨子里的。 可这样一个憨子,能这般忠心,实在难得。 而且憨有憨的好,难得使个坏,也无人发现。既然把这人分到了他殿中,他为何不收为己用?赵十一的眸子在黑暗中隐隐发光,他收回了手与刀,转身坐到床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吉利,说道:“本郎君有事要问你。” 吉利却道:“小郎君先告诉小的,是否要害陛下?” 赵十一气急:“本郎君为何要害他?” 害赵琮,杀赵琮的,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不是他! 与傻子说话,实在是说不清爽! “小郎君既这般说,小的便相信。” 赵十一被吉利气得心肝疼。他要一个小太监相信作何用?! 他问道:“你可愿为我所用?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的是福宁殿中人,不做害陛下的事。” 赵十一冷笑。 “若是其他事,只要于陛下无碍,小的愿意替小郎君去做。” 这个憨子倒分得清! “头一件事,便是今日关于我的一切,你统统吞到肚里去,谁也不能告诉。” 吉利想了一番,这事儿他能做到。他被陛下派来福宁殿中伺候小郎君,自然要听小郎君的话。只要小郎君不害陛下,样样好说。除非陛下问他,他谁也不告诉。 他痛快应下:“是,小郎君,小的不会将这事告诉他人。” “包括我其实能说话的事。” “小的明白,万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赵十一信这个小太监的话,他方才拿刀抵住吉利时,小太监是真的不怕。况且小太监若真告诉别人他能说话,届时又有多少人信一个小太监,而不是信他? 只可惜这么个忠心的人,不愿为他所用。 不过来日方长,往后整个福宁殿都是他的,这个福宁殿中的憨子,自然有听他所用的一天。 赵十一踢了踢脚下的亵裤,皱眉道:“你明日将它处理掉,别让任何一个人瞧见。” “是。”吉利应完,又道,“其实小郎君无须慌,男子都有这么一遭。”他心里其实也有猜测,一个明明会说话的小郎君为何要隐藏得这么深呢?听闻小郎君在郡王府很受欺负,怕是被欺负怕了呀!他幼年时也是,被大太监欺负,只他人高体壮,知道反抗。 这么一想,小郎君也怪不容易。在魏郡王府无人在意他,怕也没人教导他这些,遇到这事儿,总归有些慌的。 他倒是将赵十一想得很可怜。 还是陛下好,这般照顾这位小郎君,也对他一个小太监这么好。 陛下实在是太好。 “你懂得到多。”赵十一听了他的话,再冷笑。 “小的是专门伺候人的,自然知晓。小郎君您放心,明早小的便去膳房取碗羊汤来,您喝些补一补。” 不说羊汤还好,一说,赵十一握住短刀的手便更紧。 若不是与赵琮一同吃了那么一大锅的羊rou,怕是还不会发生这一串的事! 他自进宫后,赵琮便待他极好,更别提那些宫女、太监,成日里跟哄孩子似的哄他。他自觉,他这日子的确越活越回去。他越发跟个不知世事的稚嫩孩童一般。 怪道人们都说逆境才使人前行! 他烦闷,将刀又塞回枕头下,瞄了眼吉利:“记得我说的话。” “小的记得。”吉利老实应下,只要陛下不问,他谁也不告诉。 赵十一躺回床上。 吉利上前来:“小的给您拉上幔帐,小郎君您放心睡,小的就在这儿守着呢!” 赵十一仰头再看他一眼,倒真是个好太监。 他盖好被子,吉利为他拉好幔帐。 赵十一却也不由嗅了嗅鼻子,似乎那股味道还在,他又皱眉,再度烦闷地拿被子盖住自己。 只愿快些睡去,只愿早些忘记这个梦。 忘记这个荒唐至极的梦。 第50章 赵十一被羊汤吓得落荒而逃。 吉利的确是个听话的好太监, 天蒙蒙亮时, 他便悄悄将那亵裤处理了去,谁都不知道。 晨时, 小宫女们笑盈盈地来叫他起床时, 床中奇怪的味道也已散尽, 谁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赵十一高深莫测地看了眼吉利,吉利憨子还跟从前那样, 尽职尽守、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不动也不说话。 直到茶喜笑道:“吉利呀,去喂鸽子吧。” 他才规规矩矩行了礼走出去。 赵十一暗“哼”。 福宁殿中, 赵宗宁还未来, 谢文睿倒是已来, 再得赵琮一番指点。 赵琮温声道:“一是马,你家是武将之后,家中护卫也是从前跟着你家祖先打江山之人的后代,均是懂这些的。你们好好瞧, 好好记下, 他们到底是如何养马。二是他们的兵士cao练, 辽国此番邀我朝使官前去,定有意炫耀,免不了要与你们比试一番,更是要给你们瞧他们的军队。你届时无需出头,让太后的人出面,你只要在后头看好他们的cao练方式即可。” 谢文睿点头:“陛下放心, 臣都记在心中!” “三是寒瓜。据闻辽国北部出现一支叫作‘女真’的部族,格外凶猛,连辽国皇帝都怵。如果书中所讲未出错,寒瓜便是在那一片地区。只是你是副使,恐不好去那处。” “陛下放心,此番前去,除了报上的两个名额。臣家中护卫另有五人将与臣同去,只是不在使官队列当中,他们将着便装,跟随臣。届时,臣派他们去查探。” “甚好,那寒瓜是绿色外皮,内瓤红色,汁水颇多,还有黑色种子。” 谢文睿点头,一一记在心中。 赵琮又说了许多,最后道:“万事莫出头,受太后之人排挤也莫沮丧,回头朕定会为你做主。” 谢文睿笑道:“陛下放心,臣怎会在意这些。” “明日便要随辽国使官同去辽,朕尚未亲政,也不好为你摆宴。只盼你归来后,朕便真将亲政。” “那日定然已不远!” 赵琮笑,又道:“辽国正使刘友钦,他是耶律皇族之人,本名耶律钦。此人十分圆滑,虽是辽国国主之亲信,但凡事总有缝隙——” 谢文睿立刻知其意,拱手道:“臣知道!” 赵琮是亲眼见谢文睿以光速在成长,这些日子也总是派谢文睿去做各样的事,谢文睿能够培养起来,他很满意。谢文睿的确是个有心做事之人,人虽真诚,却并非不知变通。 他拿起手边的茶盏,高举它,笑道:“以茶代酒,朕等文睿归来。” 谢文睿激动地又是先磕了个头,才起身,将自己的茶喝尽。 喝了茶,赵琮又道:“朕听闻,文睿的生辰在十二月。” “是!” “文睿一直未取表字,待你这番归来,朕给你取个字。” “臣拜谢陛下!” 谢文睿感动得又要跪,赵琮看得都感动起来,也难为谢文睿,对他这个目前看起来并不如何的皇帝还这么尊重。要为他取表字,都能这般高兴。赵琮起身,亲手扶起了他。 谢文睿来时,赵琮便令染陶去叫赵十一过来,令他将列的单子带来, 虽说昨晚之梦荒唐至极,赵十一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赵琮,况且他有何好怕?!他大大方方地来了正殿,甫一进内,便听到赵琮那番话。 他不由便又有些烦闷。 他还以为赵琮只记得他的生辰,哪料到赵琮到处在记人的生辰!怕是不止孙太后,哪怕魏郡王赵从德赵世晴,钱月默,甚至是染陶福禄的生辰,赵琮都记得透透的! 他顿在门槛处。 赵琮已坐回首座,瞧见他,叫他:“过来啊。” 赵十一缓慢地走进去。 “单子列好没?给谢六郎便好。” 谢文睿谢六郎同志,与小十一同志之间是有小秘密的,他见到赵十一便有些尴尬与忐忑,他还差着小郎君一首诗呢!赵十一站在赵琮身前,抬头阴阴地看他,看得谢六郎同志又低下了头。 赵十一这才舒坦些,他回身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