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暴力少女撩夫记在线阅读 - 第24节

第24节

    她一袭红衣如烈火,声音却冰凉如寒冬。李衮淡皱了皱眉,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万怀珊。万怀珊使劲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没能成功,终于有些恼怒地道:“我是来找何晓晚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衮淡沉了一下眸子,激烈的话终于还是没有出口,只是微微疑惑地道:“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她了,我倒是好奇,今天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万怀珊本不想理会李衮淡,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我来找我meimei,怎么,和你有关?”嗓音清淡,语调婉转,唇角微微勾起,与何晓晚相似的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平时的高傲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meimei?”李衮淡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你知道了。”

    “你知道了?”一样的话,回给了李衮淡,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疑问的语气,还带了一点点的惊讶。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衮淡的脸霎时间沉了下来,手上抓住万怀珊的力气骤然加大。万怀珊倒嘶了一口凉气,眼眶迅速泛红,另一只手去抓李衮淡控制着她的手,狠狠吼了一声:“你放手!”

    这一声一下子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何晓晚也听到了声,转头过来看,发现是万怀珊,正想兴奋地打招呼,脑子里却骤然响起何小二的话——“左相爷可能是你的父亲。”

    万jiejie,不就是左相府的小姐吗?

    所以,万jiejie可能是她的jiejie?亲jiejie?

    这个想法乍然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左相爷是有夫人的,而且他的孩子都比自己大,所以,如果他是自己的父亲,那么,娘是他们的插足者?

    何晓晚愣在了原地。

    这边李衮淡也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激动力气大了些,赶忙松开了手,但还是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万怀珊的手得了空,马上将李衮淡甩开,可眼睛里的泪水却再也控住不住,簌簌地往下掉:“你就那么喜欢何晓晚?”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李衮淡还算冷静,但也被万怀珊的态度激起了一分火气,“总之你不能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万怀珊嗤笑了一声,一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却惨白着颜色,“那我呢?我不无辜?你就这么护着她?别忘了我认识你的时间不比她认识你短!”

    “跟认识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你!”

    李衮淡话还没说完,却见何晓晚步子颤悠悠地向这边走来,一向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此时看起来并不比万怀珊好到哪里去:“狗蛋儿哥,你们……”

    揉了揉眉心,李衮淡耐着性子想先向何晓晚解释,可一句“我们”还没有说完,就被万怀珊狠狠推了一把,想要质问她到底要干什么,却又见万怀珊已经远远跑开!

    何晓晚“诶”了一声,想要去追,可刚刚追了两步,就见那一辆有着左相府标志马车的影子从门口一闪而过——眼瞧着是不可能追上了。

    “啊唷!谁啊!谁他妈这么不长眼睛?差点撞到人了知道不!劳资这么个大活人在路中间你他妈看不到?而且还是你范爷!范爷啊知道不!你眼睛长屁……什么?是左相府的马车?哎呀真是的,这,这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小的,小的没长眼睛,小的这就抽自己巴掌谢罪!”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何晓晚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也不是个傻子,听见了万jiejie和狗蛋儿哥的对话,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十有八九是跟左相爷有关的,不然,一向对狗蛋儿哥好脾气的万jiejie怎么会发了火,还哭的那么伤心?

    是因为有她和娘亲吧。

    她还想着这事儿,所以李衮淡断断续续的安慰也没有认真去听,只是木木地点着头,此时外面的喧闹终于停歇,转而进来了一个脸上满是巴掌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成济。

    李衮淡眼神古怪地看着范成济,想问他有事来干嘛的,却见范成济大喇喇向何晓晚走来:“晚丫头啊,我这次来可是有大消息要告诉你的!知道是多大的消息吗?这么这么大!”说着用手比划了个大圈,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看他时眼神几乎发毛。

    他嘿嘿一笑,继续唠唠叨叨:“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消息?猜中了嘛……没有奖,没猜中你就请我吃饭,咋样啊?算了算了好像长辈不该找晚辈请客啊,可是谁让你比我有钱呢?啊呀,你要请我吃的话最好还是八仙阁!那地方的菜贼好吃!哎,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生病了?不应该啊,你体质这么好,算了算了我不让你请吃饭了还不行吗?有没有高兴一点?哎算了我还是把这个大消息告诉你吧,也不让你猜了不行?好了好了我说了啊,这可是个非常劲爆的消息!来来来耳朵凑近一点我告诉你啊——我知道你爹是谁了

    !”

    前面的话何晓晚愣愣地听着,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凑近耳朵听范成济的悄悄话,不过范成济嗓门儿大啊,这句悄悄话,也不过就是一般人寻常说话的声音,听见并不困难,也正是这一句话,吸引了何晓晚的注意力。

    她急切地抬头,眼神中的光恍若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根浮木,那是她最后的希冀:“我爹?是谁?”

    “来来来,过来一点,我们到旁边去,我悄悄跟你说。”范成济直接把周围的学员驱开,何小二也凑了上来,吆喝着让学员回去,自己却悄悄竖起了耳朵想听八卦——虽然,晓晚的父亲,十有八九就是万乔。

    “你爹啊,可是左相爷!你可是相府的千金啊!知道有多么的不得了吗?这么这么了不得知道不?比你范爷还了不得!左相知道不?左相那多大的官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你是相府的千金,你以后就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后可要多多提携你范爷呀!咱们什么交情是不?不说别的,你先帮我把那个安福教给弄了,贼烦人……”

    范成济犹自说着,丝毫不在意何晓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左相爷,又是左相爷。

    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还有万jiejie的反应,好像都指明着同一个事实——她真的是左相爷的女儿!

    “怎么可能?!”突然间,一声咆哮响起。

    何晓晚本能地回头去看,却是脸色震惊无比的万日天。

    “你……你、你,”万日天指着范成济,上前两步,用手抓住他的肩膀,前后使劲儿地摇,“你给我再说一遍,何何何何师……呸,何晓晚是我爹的女儿?!”

    显然,向来日天怼地的万日天也不可置信到怀疑人生了:“她是我meimei?!”

    ☆、第39章 不认

    万日天发誓,他真的只是去蹲了个茅厕, 怎么回来之后, 世界都变了?

    还没走回去武馆,就先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转眼就没了影子,接下来又追出来一个人, 好像是李哥, 那个追出来的人看了一会儿,又走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走出来了,站在门口, 没有要走的意思,任外面太阳曝晒, 似是丝毫不惧这炎热。

    这怕是个长得像李哥的神经病吧。

    万日天兀自嘀咕了一句, 直接从侧门进去。

    谁曾想,门还没推开,就先听见“你爹啊, 可是左相爷!”这一句平地惊雷, 可实实在在让他愣住了——姐她啥时候来的?

    他前几天被关在家里闷了好久,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浪了,怎么, 还没多久,姐就出来逮人了?

    万日天条件反射地向后一退,又觉得不对, 他怕什么怕,爹不是说了每天可以给他两个时辰出来吗?自己来得名正言顺,姐她还想咋地?

    想清楚了的他又抬头挺胸,推了门就要往里走,谁料从门的缝隙里望去,并没有他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反而是何晓晚和一个猥琐中年男人的背影,而那个男人还在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可是相府的千金啊,知道这是多么的了不得吗?……”

    靠!怎么可能!

    何晓晚,是爹的女儿?!骗鬼呢吧!

    震惊之下已经懵逼的万日天终于狠狠将自己心底的话咆哮出声,也顾不得范成济跟何晓晚转头时惊恐的目光,猛地跳了出来,指着何晓晚结结巴巴地问:“她她她她,她是我meimei?”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你们、你们开玩笑吧?”万日天现在只觉得自己脑子也不好使了,嘴皮子也不灵活了,两排牙齿上上下下地磕绊,话都说不顺畅一句,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傻了?或者说,这是真的?

    范成济还懵逼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没啊。”这消息可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淘到的,怎么就成了开玩笑?何晓晚罗列出来的条件,彻底符合的,就只有左相爷一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话说回来,这左相爷好像有儿有女的,怎么……等等?

    好像万日天……不就是左相的公子吗?

    范成济马上接着说了下去:“没啊,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我们当然是开个玩笑啦哈哈哈哈……”后面声音越说越虚,显然,是自己都觉得这话接的太不通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万日天沉默了一下,确实没办法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说别的,单说何晓晚这一双桃花眼,细细瞧来,竟真的跟万怀珊有两分相似,然而他心里面也明白,若说何晓晚真是自己的meimei,自己最该去质问的,不是眼前的这两人,而是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终于正经了一次,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道:“我去问我爹。”说完,转身就走。

    “哎!”范成济想要去拦他,结果伸手拦到一半,又觉得这好像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插一脚这算是什么,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害怕左相公子一个发怒就要砍自己人头的!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去看何晓晚,谁料这丫头也是怔怔地模样,过了一会儿,也径自握了拳道:“我要去找左相!”言罢,也是拧了头往外面走。

    ……

    马车在街上疾驰,万怀珊不住地掉着眼泪,湿了帕子衣袖,就拿手去揩,然而还是擦不净,最后索性不管了,任由自己一张脸上泪水涟涟,晕了妆容也无所谓。

    最后回了府,她疾步向自己的房间而去,走到一半却忽闻有奴仆低声道:“老爷今儿回来得格外早呢,说是要与夫人一道用膳,你还不快去厨房通知?”

    父亲回来了?

    万怀珊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来,几乎将她的理智焚尽,她想大声地质问父亲,质问他良心怎么能安?平时与母亲看起来琴瑟相和,连妾氏的房都不多去的父亲,怎会在弟弟未满周岁时,就与另一个女子有了苟且?还有了一个女儿?

    是她平时所见的那一个慈父的模样全部是假象吗?

    她要去问个明白。

    此刻的万怀珊顾不上李衮淡对她的质疑,顾不上去伤心或是痛哭流涕,她只想去问问自己的父亲,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然而现在自己的这副尊容显然是不可能就这样去见父亲的,所以万怀珊定了定心神,终于冷静下来,快步往自己的闺房而去。

    待绞了帕子净了面,她又匆匆换了一套衣服,略微敷了敷红肿的眼睛,连妆容都来不及画,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了门,屏退了所有的丫鬟仆从,直往万乔的书房过去,这个时间,父亲必然是在书房处理公务的。

    行至书房门口,她顿住脚步,随后,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男子的一句“进来”,她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父亲。”万怀珊尽力压沉了嗓音道。

    “嗯?”万乔头也不抬,继续处理着自己的公文。

    万怀珊却乍然住了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甚至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说。最后终是万乔有些不耐烦了,率先抬头,尽量温和地发问:“有什么事?”

    “我……”万怀珊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抬头,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爹,您知道,何晓晚这个人吗?”

    “何晓晚?”万乔侧了一下头,似乎是在回忆,“不认识。”

    “我提过的,是衮淡哥哥的朋友,您不记得了吗?”

    “是吗?”万乔应了一声,似乎不甚有兴趣,又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桌上的公文,时不时动笔批注几句,却再也没看万怀珊,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

    万怀珊咬了咬唇,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她的母亲,叫何美眉。”

    唰。

    万乔笔锋一错,在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不动声色抬头打量自己的长女片刻,随即淡淡移开视线:“哦,怎么了?”

    “您就不想说什么吗?您认识这个何美眉是吧,听说当年您与她也是极好的朋友,可怎么,娘或是府上的其他人,竟没有一个知道的?”万怀珊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一边缓缓开口,一边紧盯着自己的父亲,不想放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万乔顿了一下,知道自己此时否认是不可能的,是以反而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你们知道与否,很重要吗?”语气神色仍然浅淡,似乎自己说的,真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他人虽已至中年,可五官依旧俊朗,此刻这样淡漠的神色笼罩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然而万怀珊看去,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寒凉。

    “已经不重要?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您是怎么和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有了一个女儿的?”万怀珊脸上笑得讽刺又张扬,眼睛里又有眼泪掉下来,“您是怎样,才能说您女儿的母亲是个不重要的人的?”

    她笑得厉害,最后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啜泣,怎么止也止不住,整个书房里,只有她哭泣的声音在回响,万乔先是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否认:“你知道了。”用的是陈述句,没有疑问。

    “……是,我知道了……所以,你准备怎么做?”万怀珊抽抽搭搭地问,一边拿手背去揩脸上的泪,毫无平时大家闺秀的风范,只剩一身被泪打湿,疲软下来的骄傲。

    皱了皱眉头,万乔却没有回答万怀珊的问题,而是颇为不满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身为大家小姐的气度呢?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万怀珊毫不示弱地盯着万乔,也不擦泪了:“那我的……父亲呢?都说……女肖父,我如今……的样子,多半也是从您这儿来的!”

    “你!”万乔站起来抬手就想打万怀珊,然而见自己长女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终究是没忍得下心动手,最后收回了手又重新坐下,将笔拾起,继续批注,“我准备怎样?什么怎样?”

    “您准备如何安置她们母女?还是说,何美眉……根本已经是您养在江南的外室?”见万乔似乎故作不解,万怀珊索性直接讲话挑明了说。

    “她们?呵,”万乔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待他终于将这一篇公文批完,万乔才又抬起头来看万怀珊,见万怀珊一身的狼狈样,语气终于稍加温和:“好了,你回去先休息休息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的地位受到影响的,你和昊儿仍然是相府最尊贵的小姐和公子。”

    万怀珊微怔。

    她想要的,难道就是父亲这样一句莫须有的保证?

    父亲怎可以这样想她?

    一句“我要的不是这个”她几乎要喊出口来,然而她一抬眼,望进万乔的眼睛里,却发现那一双风流桃花眼里流淌着的,是清冷的光——那是一双和她自己、和何晓晚截然不同的眼睛,她几乎看不出任何人间的情感,对于她这个女儿,也不过残存几丝最后的温情。

    所有的质问和控诉刹那间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如鲠在喉,是她那一刻唯一的感受,所以最后,万怀珊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知道自己机械地转了身,一步一步僵硬地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父亲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