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就跟当初路黄昏刚入伍时,由于性子太过坦诚,嘴上也没个把门,往往顶撞了教官还不自知,懵懂耿直,没少□□练。 傅征把他拎出来第一次谈话的样子,隐约和燕绥现在的模样有妙不可言的重合。 但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士兵,不能罚站军姿,也不能罚跑cao场,更别说负重越野五公里…… 他牙根发紧,扣着帽檐把帽子重新戴正,低头看她。 燕绥眼也不眨地和他对视,她的眼圈还有些泛红,眼尾那抹晕红淡化了她的锋利,意外地抹上了一丝脆弱。 傅征到嘴边的话鬼使神差改成了:“你抽烟?” 燕绥想了想:“看场合需要。” 她身上从不带烟,对烟的需求也不大,只是偶尔工作量大到心烦时会跟燕沉借一支,通常也就浅尝一口,很少贪恋,也不会上瘾。 她这个人,其实自制起来,可以没心没肺,无所牵挂。 傅征没接话,往后倚着栏杆,偏头去看盘旋在头顶的海鸥。 等了片刻没等到燕绥自述罪行,他转头,盯着她:“是话不会说还是报告不会打,想出来透口气非得先给我扣个败坏军纪的罪名?” 燕绥脸皮厚,再刻薄的话听起来都面不改色,何况傅征这连点火气都没有的。 她蹬鼻子上脸,笑意盈盈地开口就道:“不然怎么跟长官独处?” 傅征顿时哑了。 他垂眸看了眼立在门边迎着光的女人,站直身体,不再是刚才倚着栏杆还有闲情逸致看海鸥的闲适姿态。 傅征上前一步,修长的身材挡在她面前,也挡住了照在她身上全部的阳光。 燕绥仰头看他,看他掀了掀唇角,露出抹毫无笑意的笑容,低了头,语气略痞:“你是不是嘴里就没句实话?” 被质疑人品,燕绥有些委屈:“那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不是实话?” 傅征没耐心和她周旋,刚才把她领出来也是防止她再说些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闻言,绕开她,推开舱门就要走。 燕绥“诶”了声,连忙拦住他:“我好好说话!我保证。” 傅征瞥了她一眼。 “我其实是想知道登船作战的可能性有多大。”燕绥顿了顿,解释:“我是船东,无论接下来采用哪种方式营救人质,我都要对我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所以在了解风险之前,我不敢做任何决定。” 燕绥肩上担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一肩担着二十二名船员的安全,一肩担着一千万美金的巨额损失,无论是哪一边,她都要为自己的决策付出惨痛的代价。 站在公司决策者的角度,她既希望船员安全,也希望不要蒙受巨额赎金的损失。可如果这两样不能兼得时,首先是人质平安,其次才是经济损失。 傅征听懂了。 邵建安留下他参与,也是做好了登船作战的打算。 两人的思考方式和出发点虽然不一致,但她的想法和邵建安不谋而合。 “风险很难预估。”傅征回答。 以往被海盗劫持索要赎金的谈判周期,有长有短,四个月到七个月不等。 这次情况特殊。 劫持船只的是布达弗亚叛军,他不敢在亚丁湾停留太久,时间太久,他首先会遭到布达弗亚的报复。 这艘船是他站稳脚跟甚至后备储蓄的重要来源,他贪婪,谨慎。局势紧张到别说小艇突进,就连他的小队登船都有困难。 整艘商船被他们牢牢把控,没有一丝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可供参考的案例呢?” 傅征笑了,他反问:“你想听哪种?” “2008年11月在索马里被劫持的‘天狼星’号油轮支付了巨额赎金获释,二十五名船员无一伤亡。‘天狼星’的巨额赎金也刷新了索马里劫持船只索要赎金的最高记录。” “13年,索马里几支比较大的海盗团伙宣布金盆洗手,就在长期存在的海盗活动有望彻底解决的时候。索马里海域船只被劫持,法国特种部队解救人质失败,人质死亡,特种兵两人阵亡。” 燕绥听得眉头紧锁。 阳光落在脸上,有刺痛的感觉。 她眼底那片湛蓝似被蒙上了一层灰,再耀眼的光芒也无法驱散。 这片小平台在驱逐舰的侧面,前方视野被遮挡,看不见几海里外停驻的燕安号。 燕绥听着海鸥声声鸣啼,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地蹲下身来。 —— 傅征很难和她解释战场每分钟的瞬息万变,也很难预估每一次行动的风险。 他低头看着蹲在他脚边的那一团,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说话方式是不是太强硬了些…… “里弗给你三小时,让你提着电脑单独坐小艇登船,说明三小时后他会主动跟你联系。”傅征拧眉,蹬着军靴的腿踢了踢她的脚尖,提醒:“你用点脑子,拖延到晚上交易。” 燕绥本被里弗斩钉截铁的语气震慑,把思维牢固在三小时后去交赎金上,青天白日的无论是哪种方式都容易被发现,惊动海盗,极有可能造成他们勃然大怒射杀人质的危险。 但如果她真能拖延到晚上,晚上的大海诡异莫测,就像是天然的保护衣。里弗想速战速决不就是担心出现意外吗? 燕绥想明白这些,顿时觉得豁然开朗,重新充满了活力。 有了力气,燕绥又憋了坏,看着傅征的眼神透出几分狡黠,她把手递给他,软着声音撒娇:“长官,我腿有点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去更了公众号,更新就晚了…… 日更的第三天,感觉努力战胜懒癌的自己棒棒哒。 明天出差,可能更新会晚,你们记得看文案~ * 忘记备注了,文内提到的两个案例参考的索马里海盗的百度百科。 ☆、他与爱同罪11 第十一章 有些新鲜。 有次军事演习,为了适应各种地形作战,在山地狙击目标人物。因射击角度不佳,傅征和胡桥在山林隐蔽处整整潜伏了十个小时,纹丝未动。 还有路黄昏,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时,隐藏在目标人物的阳台上,跪到整个膝盖都青肿,也没对他说一句自己脚麻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个这么不要脸的,蹲了还没一分钟就敢朝他伸出手。 他瞥了眼燕绥的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打折了就不麻了。” 燕绥眼睁睁看着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抬腿离开,“靠”了声,起身看着他推门离开,差点没忍住脱鞋扔他后脑勺的冲动。 眼看着厚重的舱门重新关上,燕绥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骂了句“混蛋”,紧跟着拽开舱门返回指挥室。 —— 邵建安正在等她。 燕绥刚回到指挥室,就跟着他去了隔壁船舱。 海上的阳光仿佛更具穿透力,一会功夫,暴露在阳光下的船舱温度升高,扑面而来一阵热意。 燕绥随他站到窗前。 窗外正对面就是燕安号,在烈阳下,船漆反射了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格外耀眼。 比船漆更显眼的,是挂在船桅上的五星红旗,正随风猎猎作响。 邵建安眉头深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面红旗良久,终于转过身:“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邵建安单独把她叫到另一个船舱,显然是因为接下去的谈话内容不宜公开。 燕绥预感到他想说什么,压下心中迫切,颔首道:“您问。” 不出燕绥意料,邵建安和她谈论的就是登船作战的计划。 他当然可以直接下这个命令,他身经百战,是海上当仁不让的霸主。他的经验,他的判断,甚至他的直觉都比任何人来的权威专业。 只是当这个命令,是以二十二名船员的生命安全做赌注时,邵建安不得不谨慎。他不需要胜利的战绩为他锦上添花,他要的是祖国的子民平安脱离险境。 毫无疑问,燕绥是支持邵建安的。 交付赎金虽是最快解决问题的途径,但于外交角度来看,并不是最佳方案。 燕绥极具行动力,在和邵建安的意见达成一致后,立刻申请加入会议讨论。 应急小组紧急备案,开始策划登船救援行动。 —— 燕绥从来没开过这么累的会议,争分夺秒,赢取所有可以争取的时机。 电话铃声响起时,整个讨论如同被谁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所有人一致的转头看向声源。 离里弗挂断电话仅两小时四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交付赎金的时间。 几乎是瞬间,燕绥心率加快,她盯着电话看了数秒,倾身,在众人的注目下接起电话。 是里弗。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燕绥按照之前预案的那样回答:“还没有。时间太短了,我的股东还在开会商量……”她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说:“你再宽限一些时间,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 里弗几乎是立刻被点爆,电话那端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他喘着粗气,脾气暴躁:“二十分钟后,我开始每小时射杀一个人质。” 燕绥的心跳猛得一顿,撑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抠住桌角。 牙尖被刺激得有些发痒,她试着调试呼吸,压下想立刻游过去把里弗扔进海里喂鲨鱼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周旋。 眼前恰好递来一本笔记本,白色的纸页上,有匆忙中写下的潦草字迹:“按人数加十万美金。” 燕绥一眼扫完,顺着拿笔记本的手转头看向傅征,按照他的提示告诉里弗:“如果你伤害人质,你不止一分钱得不到,你还会受到中国军队的制裁,得不偿失。我并非不想支付赎金,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必须要走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