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眼睛里也是这样的,波光潋滟。 江聘立在她上方的那节台阶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搭在腰前。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腰板挺拔的像颗油松。 可眼珠却是直勾勾的不会动了。 他那美得像画中人般的二姑娘呀,双瞳剪水,皓齿星眸。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的心倏地一下子软成了一汪水。 那水儿暖融融的,甜滋滋的,顺着经脉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舒爽得彻心彻骨。 “公子?”阿三轻轻推搡了下他的腰,叫了他一声。 “嗯?”江聘应了句,却是没动。 “您…您给姑娘让个道儿啊。”阿三无奈地叹了口气,扯着他的袖子往旁边迈了一步。 楼梯狭窄,拐角处摆了盆装饰用的君子兰。叶子碧绿,上面开满了橘红色的花,拥挤的一小簇。 江聘被他推搡地绊了下脚,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斜,手下意识地就掐上了一朵还没开的花苞。 花茎脆嫩,他指甲猛的一滑,便是咔嚓一声。那朵含苞待放的兰花旋即落入了他的手里,白皙手心上一抹橘红,娇羞又矜持。 这样大的一番动作,可他的眼神却是从未离开。 鹤葶苈愣了一瞬,随即急急地躲开他火一样热烈的眼神,手扶着栏杆便欲继续往上面走。 行动间,身后的纱质裙摆挽成了朵漂亮的花,轻飘飘拂过江聘的衣摆下垂。 他呆滞地伸手去摸了把,只碰到了一点点。衣料子痒痒地滑过他的指尖儿,也刮蹭着他的心尖儿。 看着她的背影,江聘几乎是脱口而出般地唤了一句,“二姑娘…” 声音不大,轻轻的。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鹤葶苈握着栏杆的指尖一颤,顿住了脚。 粟米的眉毛则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她转过身把鹤葶苈拦在身后,怒气冲冲地质问出声,“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们姑娘排行第二?” 看着江聘的脸,她其实是有些印象的。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却又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也不怪粟米,上次在洗笔池相遇是三月的初旬。转眼间,一个半月已过,忙忙碌碌间,她也早记不清了那日的闹剧。那登徒子的脸在她心中更是模糊得不成样子。 再加上三月的湖水冷,江聘刚被狗追了一路,被泡得面皮发白,嘴唇青紫,一副狼狈衰气的样子。和现在的名门公子像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只顾着全心全意地护着鹤葶苈,眼珠子瞪得像只护崽的母鸡。 “我…”江聘动动唇,说不出话来。 江聘长得俊,剑眉英挺,鼻梁高耸,脸颊刀削斧凿般的硬朗。可配上那双晶亮的黑眼珠,却又柔和下来。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点,表情茫然又无措。还有着些懊悔。 刚才那会儿他肯定是着了魔。要不怎么能那么心急?心急,办了错事。 “好了,粟米。”鹤葶苈仍旧背着身,手指向后扯了下她的衣后摆,声音轻轻,“别在这里闹,咱们走吧。” 她是认出了那个人的。一个人的外貌很容易就改变,但周身的气质却是难以掩藏。 满眼的桀骜,满身的韧劲。这样的人,见一面就难忘。何况,他反反复复在她面前出现了那么多次。 莲池,荷包,糖画儿,还有现在。 鹤葶苈觉得她心里快要乱成了一团麻。不是因为耳坠子,而是因为刚刚匆匆一瞥间他温暖的不像话的眼睛,还有手背上那道淡淡的。月牙儿一样的疤。 这是第四次见面了… 那他…到底是谁呢? “姑娘。”江聘这次学乖了,他微微施了一礼,声音拿捏的温和有礼,如玉般润和,“你们是要去三楼的隔间儿吗?” “我们姑娘的耳坠子落在了那儿一只,现在想去找找。”江聘装得人模人样,粟米看着他的脸,稍稍放了点心,开口跟他解释,“云天侯的那个间儿。怎么?不让进?” “自然是让的。”江聘拦住欲要开口的阿三,笑得温润,“只是现在隔间锁着,要不我去拿了钥匙,帮姑娘找找?” “还要钥匙啊…”粟米嘟囔了一声,转头去征询鹤葶苈的意见,“姑娘,您说呢?” “那…咱们便等着吧。”鹤葶苈犹疑了瞬,转过去福了一身,“劳烦公子了。” “姑娘客气。”江聘舔舔嘴唇,强捱下心里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的粉色泡泡,矜持着回了句。 鹤葶苈靠着栏杆站着,头微微垂下。柔软的头发从肩侧落下来,长长的,刚好到腰间。 光从楼梯上的窗户那儿照下来,洒在她的眉眼上。美得不可思议。 这是江聘心中那个温暖了时光的姑娘啊。 他咽了口唾沫,脚步匆匆地便往楼上跑。擦肩而过时,他看到了她颈上白皙的肌肤,细嫩光滑。 还很香。 “公子,您流鼻血了。”阿三跟在他的后面,拐了个弯后悄悄地递过去了一方帕子,“还有,咱们的隔间什么时候上锁了?” “小爷是主子,小爷爱什么时候锁什么时候锁。关你屁事?”江聘气势汹汹地把帕子夺过来,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鼻子长在小爷脸上,它爱什么时候流血什么时候流。关你屁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 “…喏。”阿三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