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她把屋子里的人都撵了出去,铺了纸,亲自研了最好的墨,里面还加了香料,提了笔,一开头就不知道该如何写了。赵峥叫她“卿卿遥遥”,她又该如何称呼赵峥呢? 想了想,最后还是写下了“表哥”二字。 不管随风是如何小心,他回京的消息,还是被皇太子知道了。皇太子召集了人,均是些身手不凡的武人,下达了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随风要带出京的信留下。 姚姝把写好的信折好了,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串用红豆串号的手链子,准备塞到信封里,想了想,还是单独用帕子包好了,交给姚姝。 随风把信和手链子收好,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请求姚姝,“请乡君助我离京。” 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姚姝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现如今,就有人已经针对赵峥了。他一出生就被皇帝下了不会让他继承皇位的断言,现在在那种南蛮之地卖命,还有谁要针对他? 姚姝两世都没有的火气一下子就暴涨起来了,“是太子还是谁?” 随风猛地抬起头,他没有想到,乡君会问得这么直接。原以为乡君是个糯软的人,果然,侯府是不出孬种的。 随风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第二日,侯府的女眷们全体出动,一起去姚姝的庄子里住几天。老夫人不想动,钱氏只好自告奋勇地留下来伺候着。 皇太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亲自点了两百护卫,护送侯府的女眷们出城。从长安城到蓝田县四五十里路,三里一岗,五里一哨,守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随风扮作了姚姝的马夫,坐在前面抡着手中的马鞭。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皇太子还能弄出这样的幺蛾子来,要是一直这么守着,到时候,他要出去,更难。 “等到了庄子,我让庄子里的护卫护送你出去。”姚姝知道随风在担心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庄子里就有三十多个壮汉骑着马飞奔出来了。均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好汉,一手马术让人称奇,一直守在庄子外面的人,见此,一面心惊,一面在辨认,到底哪一个才是三皇子殿下的人? 三十多骑,均是朝南面方向驶出去的,等到皇太子的人追出去的时候飞,分作了五路,这就让人不知道该追哪一路了,等到分散开始追出去的时候,每一路人又分开,彻底分成了三十多路。 随风就混在这里面,一出手斩杀了追着他的人,就此脱了身。 他回到安州的时候,正赶上赵峥把沈苍生的人移交给从刑部过来的人,一辆囚车,把昔日的安州刺史关得严严实实。赵峥正把他收集的证据提给刑部的人,其中一rén miàn上露出讥诮的神色,听到赵峥说,“这些证据,我已经拓印了一份,半个月前已经送往了京城,至于清单,大约此时已经呈到了皇上的龙案之上,你们也不用担心会遗失或是弄坏了,这一路千山万水,艰难险阻,各位还是多多保重!” 那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沈苍生坐在囚笼里,说不后悔是骗人的,他赔了一个女儿,另外一个女儿已经先一步进京,如今已经在太子的府上,因有了身孕被封为正九品的奉仪。 正九品啊,地位还是太低了一些,只希望能够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太子面前多说些好话,把他的命保住。 他在安州,要不是为了给太子敛财,克扣了傅尧俞呈给皇帝的战利品,克扣了傅尧俞的军队从交趾抢来的钱粮,被三皇子抓了把柄,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做得那么隐秘,要不是三皇子发现,他几乎都可以用那些伪证把傅尧俞坑了。 三皇子实在是太过聪明。 他最后,居然栽在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手里,沈苍生一直偷偷地打量赵峥,少年长身玉立,一身玉色长袍更显清俊,人有些冷清,沉稳之气与他的年纪根本就不符合,就好似龙潜深渊。 他有些后悔把二女儿送到了东宫,若是送到吴王的帐中呢? 赵峥见随风回来,就没什么心思打发这些人。撵走之后,就让随风跟着他进了房中。安州刺史衙门,一幢三进的院子,东次间被布置成了书房,他朝随风伸出手去,“拿来!” 随风愣了一下,赵峥以为他没有拿到回信,整张脸就沉了下来。 连续赶了一个月的路,一路上要躲避追兵,随风几乎都忘了自己这一趟的任务了。实在是,这任务无关乎民生大计。他忙从身上把信拿出来,赵峥转过身,面向窗户看信去了。 她的字很陌生,通篇都是每日里做了些什么,五月间的花会,傅铭看中了冯家xiǎo jiě,两家已经下了定,镇哥儿长大了,已经会摇摇摆摆地走路了。 赵峥看得又是欢喜又是怨怼,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他也没有看到信中有藏头字什么的。 随风突然记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递了过去,头都不敢抬。 赵峥接过来,看到一颗颗赤色的豆子,脸上才绽出笑容来,一时间,比这南边的太阳都还要火热。 86.第86章 十月底, 圣旨下来了,交趾纳入新唐的版块,十六岁的赵峥被封为交趾的第一任总督, 除此之外,都督益州、绵州、简州、嘉州、安州、合浦等南方一共三十六州的军事。 圣旨一下,举朝哗然,皇太子倒是沉得住气, 朝堂之上, 很是为弟弟高兴,下朝后, 据说一掌下去, 把皇太子妃的右边□□都拍肿了。 赵峥领了旨意之后,一刻功夫都没有停留, 就去了交趾。 傅尧俞虽急着回家,还是把自己的亲兵留了一部分下来给赵峥。交趾这边, 赵峥很熟悉,但现在,他的身份是总督,需要时时刻刻提防当地人造反。 傅尧俞临走前, 和赵峥密谈了一晚上。 傅钰早就归乡心切, 赵峥帮他送行,把一封信交给傅钰, “帮我带给遥遥!” 傅钰接过信, 愣了愣, 他深吸一口气,“遥遥刚刚过了十岁生日,赵峥,你跟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赵峥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下弦月,很亮,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人的眼睛,明亮得好像是用水洗过一样。他抬起指尖,把傅钰放在桌上的信朝前推了一下,“三年内,我不会娶妃,我会回京!” 傅钰笑了一下,他四周看了看,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赵峥,生在皇家,需要勇气,你能够保证遥遥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吗?” 不被皇家倾轧,不会死于非命。 赵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看到傅钰凑了过来,听到他说,“赵峥,我父亲说,我做个太平侯爷就行了,不过,赵峥,你知道,为了遥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说完,拿起那封信,就走了。 桌上,两杯酒,一轮明月映在其中,起了一阵风,泛起了微澜,月色都碎了。 姚姝从十月底就开始盼着爹爹和哥哥回来,越是靠近日子,越是等得心急。家里已经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多遍了,管家说要挂上红绸布,姚氏拒绝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要谨慎行事。” 该有的军功,皇帝会嘉奖,犯不着府上做这些功课提醒别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