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节
“父亲,请您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靖安侯把邵明渊扶了起来,神色难减忧虑:“明渊,你想干什么?” 见邵明渊不语,靖安侯吃了一惊:“明渊,你可不要冲动。我知道你手下出众,可你的亲卫统共才数百人,别说京城各卫,单是锦鳞卫都有近万人,一旦与之对峙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 靖安侯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更何况你的父亲是令人敬仰的忠臣良将,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他的名声。” “父亲,您想到哪里去了。您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不会乱来就好。”靖安侯松了口气。 “不过保险起见,三弟去白鹿书院读书正好。” 靖安侯强笑着点头:“是啊,明天我就让他出门。” 说到这里,靖安侯犹豫了一下,问道:“明渊,你打算如何做?” 邵明渊沉默片刻道:“我会想办法替镇远侯全族沉冤昭雪。” “这不可能!”靖安侯脱口而出。 邵明渊眸光微闪。 靖安侯叹道:“当初的旨意是皇上执意下的,若是镇远侯能沉冤昭雪,岂不是让皇上承认当年是他错了?” 以明康帝刚愎的性子,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呢? “到了不得不承认的时候,那便只得承认了。”邵明渊眼中冷光闪过,“父亲,我先回去了。” “你去忙吧。” 邵明渊走到外面,正好碰到世子夫人王氏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丫鬟。 “大嫂。” “二弟这是要回去了?” “是。” “留下与侯爷一道用饭吧,这两日侯爷没怎么吃东西,正好这些饭菜足够两个人吃了。” “不了,大嫂,我府上还有事。”邵明渊婉拒,“大嫂替我多劝劝父亲吧,保重身体才能谈其他。” 见邵明渊神色匆忙,王氏没有再劝:“既然二弟有事要忙,那我就不留你了,二弟慢走。” 到了书房门口,王氏把食盒从丫鬟手里接过来,轻轻敲门:“侯爷,儿媳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王氏带着丫鬟走进去,劝道:“侯爷,儿媳听说您食欲不佳,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醋腌瓜条和乌鸡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把东西放下吧,我过会儿就吃。” 王氏犹豫了一下道:“刚刚儿媳碰到二弟,二弟也说呢,您保重身体才能谈其他。” “让你费心了。”靖安侯看着王氏年轻的面庞心中轻叹一声,转而问道,“王氏,我记得下个月就是你父亲五十大寿了吧?” 王氏一怔,随即点头。 “虽然你娘家离得远了些,亲家老爷的五十大寿还是不该错过的,你这两天就收拾一下回娘家吧。” “儿媳原是准备对侯爷说的,就是秋哥儿与小妞妞都太小了些,儿媳担心带着他们两个舟车劳顿会生病,这次只打算带东哥儿去。” 靖安侯沉默片刻,勉强笑笑:“是啊,他们太小,就留下来吧,你带东哥儿回去就好……” 说到后面,靖安侯声音暗哑得厉害,王氏心觉诧异,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劝了靖安侯几句便离去了。 第654章 醉酒 邵明渊回到冠军侯府中,走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竟然是镇远侯的儿子,那个许多人提起时或是惋惜或是躲闪的镇远侯,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明康五年,他与昭昭闲谈时曾说过多次这一年有许多隐秘,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身世才是最大的隐秘。 那一年对于他不再是看客,而是实实在在的血雨腥风,人们闻到的每一丝血腥味,都有他亲人的血。 邵明渊走到凉亭中,在石凳上坐下,吩咐跟过来的亲卫:“拿酒给我。” 亲卫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将军大人有些不对劲,这种情况下不敢多嘴,忙去厨房拿酒,想了想又体贴装上几盘下酒菜。 二月春寒,酒菜摆到凉亭里的石桌上很快就冷了。 那些下酒菜邵明渊一筷子未动,只一杯杯倒酒喝。 站在亭外的亲卫面面相觑。 将军大人很不对劲! “莫非是与黎姑娘吵架了?” “不会吧,咱们将军与黎姑娘一直好好的啊。” “那你在这好好陪着将军,我去请黎姑娘过来。” 乔昭得到消息赶到冠军侯府,一眼就看到邵明渊孤零零坐在凉亭里喝闷酒。 她皱了皱眉,提着裙摆快步走近,还未到亭子里便嗅到nongnong酒气。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邵明渊转过头来,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露出个温和笑容:“昭昭,你来啦。” 乔昭冲送她来的亲卫点点头,亲卫们识趣走远,她这才快步走进亭子,在邵明渊身边坐下来。 素手落在男人握着酒壶的手上,少女含嗔声音响起:“邵庭泉,你这是在喝闷酒?” 邵明渊笑笑:“你来了就不是喝闷酒了。” 乔昭认真凝视着邵明渊的眼睛。 对方在她未来之前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眸子里带着水光,眼尾处微微泛红,看起来少了几分清冷自恃,多了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乔昭此刻却无暇乱想,眼中满是关切:“庭泉,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忽然身子前倾,把她揽入怀中。 “庭泉?”乔昭轻喊一声。 浓郁的酒香让她有些发懵,仿佛连思绪都不清晰了,只得推推拥着她的男人,叹道:“不是说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吗?你才向我父亲保证过的。要是说话不算话,当心你岳父大人再找你喝酒谈心。” 男人下巴抵住她发顶,望着远方轻声道:“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昭昭,其实对我们武将来说,青山埋骨才是最好的结局。” 乔昭身体一颤,抬手捂住邵明渊的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不会拦着他。 乔昭反手把邵明渊抱得更紧。 “昭昭——” “嗯?” “我父亲是镇远侯。” 上方传来男人暗哑的声音,乔昭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是不是很意外?”邵明渊缓缓笑了,浓郁的酒气拂到乔昭面上,让少女白皙的脸颊泛起朵朵桃花。 “明康五年的镇远侯?”乔昭缓缓问。 邵明渊轻轻点头:“对,明康五年的镇远侯。” 他说完不再出声,抱着乔昭一动不动。 乔昭张了张嘴,抬手轻轻放在邵明渊后背上:“庭泉,你心里难受不要憋着。来,我陪你喝酒。” 邵明渊伸手提起酒壶倒了小半杯递给昭昭:“我可以多喝,你只能喝半杯。” 乔昭举杯碰了碰邵明渊的酒杯:“与君同饮。” 邵明渊举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 乔昭并不阻拦,看他连喝了不下十数杯,终于睁不开眼睛,老老实实趴在了石桌上。 “庭泉?”乔昭轻轻推了推邵明渊。 喝醉的某人伸手把她揽了过来,头靠在她身上,喃喃道:“昭昭,我难受……” 乔昭眼角蓦地湿润了。 相处这么久,她了解这个男人,若不是心中苦得不堪重负,他不会把痛苦宣之于口。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你呢。” 邵明渊闭着眼,心中澎湃的痛苦与愤怒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用力揽住那一点温暖,紧跟着翻江倒海的感觉袭来。 邵明渊推开乔昭,冲出亭子扶树吐起来。 乔昭忙走过去,掏出手帕替他擦嘴。 吐过后邵明渊清醒了些,脸往旁边一躲,赧然道:“别过来,味道不好闻。” 乔昭睇他一眼:“躲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邵明渊睁着半醉的眼,呆呆问:“什么样子都见过了?” 乔昭面带狐疑看着邵明渊:“邵明渊,你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我,我想漱口……”邵明渊脚步踉跄往旁边挪了挪。 乔昭叹口气:“等着,我叫人给你送水,我去煮醒酒汤。” 邵明渊一把抓住乔昭的手:“昭昭,你别走——” “你醉了,我煮了醒酒汤再说。” 邵明渊摇头:“醒酒汤可以不喝,反正你别走。” 乔昭无奈,最后只得妥协,扶着邵明渊返回亭子中。 说来好笑,某人明明喝醉了,却还记得不能熏着媳妇,离乔昭远远坐着,又怕她走人,一双眼睛巴巴黏在她身上。 乔昭只得喊来亲卫准备醒酒汤,待到邵明渊彻底清醒,已经到了傍晚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