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京城的百官勋贵大多是同类而居,苏尚书府距离黎府并不太远,乔昭时而指点阿珠下棋,时而纠正冰绿练拳姿势,一上午很快就消磨过去。 用过午饭,乔昭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阿珠把随意挽起的发髻拆散,重新挽成俏皮灵动的双丫髻。 阿珠已是隐隐明白了主子喜恶,拿了一对莹白珍珠坠子替乔昭挂上去,笑着道:“姑娘可以起身了。” 乔昭不吝夸赞道:“阿珠手艺越发好了。” 一旁的冰绿激动不已,拍了拍身上问乔昭:“姑娘,您看婢子穿这身行不?” 去尚书府呢,想想就激动,想当初她陪着姑娘去那劳什子固昌伯府还千难万难呢。 乔昭看着冰绿含笑点头:“很漂亮。不过今天我打算带阿珠出去。” 冰绿嘴角的笑意扩散到一半就凝固了,失声道:“阿珠?” “嗯。”乔昭淡淡道。 她愿意纵着小丫鬟的性子,但也要让小丫鬟明白她的底线。 出乎意料,小丫鬟明明快要哭出来了,还是皱着脸对阿珠道:“阿珠,那你可要伺候好了姑娘,不然我可不饶你!”自从得了姑娘的秘籍,她可很认真在练呢。 真担心阿珠没见过大场面不行啊,不过姑娘既然要阿珠去,那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可惜她一时想不到原因。 阿珠同样有些意外,愣了愣冲乔昭一礼道:“是。” 她迅疾换上一身外出的衣裳,迟疑了一下提醒乔昭道:“姑娘,去尚书府做客,您是否要带些礼物?” 冰绿一听跟着点头:“是呀,姑娘,您头一次去尚书府,可不能让人看轻了,定要带些好东西才是。” 乔昭显然已经心中有数,吩咐冰绿道:“去书房把书柜第二层屉子里的那叠凝霜纸寻一个精致的匣子装好,给我拿来。” “凝霜纸?”冰绿扭身去了书房,不多时捧着一个雕花小匣子过来,打开来让乔昭过目。 乔昭见没有拿错,示意阿珠接过,淡淡道:“走吧。” 冰绿瞪大了眼:“姑娘,您就带这个啊?” 这礼物也太轻了吧? “这个刚刚好。”乔昭伸手捏了捏冰绿脸蛋,冲她莞尔一笑。 直到自家姑娘走到门口,小丫鬟还在发懵:她就说,姑娘笑起来好看极了。 初夏的午后风是暖的,花是香的,马车在青石路上缓缓前行,乘车的人心情不由就轻快起来。 阿珠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好奇,从挑开的车窗帘往外悄悄打量着。 乔昭闭目养神,忽地睁开,笑问:“紧张么?” 阿珠抿了抿唇,回道:“姑娘紧张,婢子便紧张;姑娘不紧张,婢子就不紧张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沉静笑道:“所以婢子不紧张。” 姑娘就是有这样一种本领,哪怕要去的是龙潭虎xue,只要看到姑娘平静的目光,陪着去的人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听了阿珠的话,乔昭唇畔笑意更深:“来,我教你下盲棋,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马车在苏尚书府停下来,乔昭主仆拿出请帖后直接进了二门,由尚书府的丫鬟领着前往苏洛衣住处。 苏洛衣等在院门外,遥遥看见一位身量不高的少女由府上丫鬟领着步履如莲渐渐走近,忙向前迎了上去,问道:“是黎三meimei吗?” 乔昭听了好笑又无奈。 原来小姑娘黎昭自觉与这位苏姑娘见过几面,混了个面熟,人家其实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苏jiejie。”乔昭行了个平辈礼。 苏洛衣忙回了礼,嘴角挂着盈盈浅笑,伸手拉起乔昭的手:“黎三meimei快进来吧。” 她说着目光落在少女纤细白净的柔荑上,笑赞道:“咦,黎三meimei的手,一瞧就是适合下棋的。” 乔姑娘:“……”只听说过适合弹琴的手,还是头一次听说手适不适合下棋的。 她不动声色随苏洛衣进了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摆好的棋盘。 “黎三meimei请坐。” 乔昭依言坐下,看了阿珠一眼。 阿珠把装有凝霜纸的匣子奉上。 “初次上门,叨扰苏jiejie了。”乔昭把小匣子递过去。 苏洛衣显然不是爱讲虚礼的,客气一下便大方接过来打开,一见里面是凝霜纸,神色顿时更加舒展。(未完待续。) 第109章 试探与意外 凝霜纸质若凝霜,洁白无瑕,虽不及澄心纸贵重,亦是难得之物。 苏洛衣不由深深看了乔昭一眼,心道:单看这件礼物,这位黎三姑娘倒是个灵秀的。 对于尚书府的姑娘来说,送寻常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物只觉俗气。礼物送得轻了让人轻视,送得重了有攀附之嫌,同样让人轻视,乔昭这匣子凝霜纸,送得显然恰到好处。 遇到对路子的人,苏洛衣虽不自知,眉梢眼角却悄悄柔和下来,示意丫鬟把礼物收好,指着棋盘笑盈盈道:“黎三meimei,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她问得直接,乔昭回得痛快:“好。” 礼部尚书府的这位苏姑娘在贵女圈子中痴迷下棋是有名的,这也是她选择苏洛衣作为进入馥山社途径的原因。 以她如今的名声,京中那些夫人姑娘们显然不愿多打交道,唯有痴迷某方面的人,才不会在乎世俗太多。 二人各拈棋子,落在棋盘上,苏洛衣忽地问了一句:“黎三meimei,我听祖父说,你与他接连下出了三局和棋,我觉得很稀奇呢。” 乔昭静静看着苏洛衣。 苏洛衣把黑子落下,笑意深深,顽皮眨眨眼道:“咱们也试试呗,我可许久不曾遇到过和棋了。” 反正她该如何下还是如何下,黎三姑娘若是真能做出和局来,那她就服气了。 乔昭弯弯唇:“好,那就试试。” 她正摸不准这姑娘是什么风格,万一输惨了哭了鼻子,不打算把她荐入馥山社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下棋讲究宁心静气,二人皆不是跳脱的性子,一来一往对战,丫鬟悄无声息上了茶放在一旁,谁都没有理会。 苏洛衣渐渐心惊。 这位黎三姑娘果然棋艺高明,先不说最后能不能下出和棋,单看现在,她每走一步,对方的子都跟着迅疾落下,丝毫不拖泥带水,尽显成竹于胸,就足见其棋艺高明了。 而和这样的高手对弈,对一个痴迷此道的人来说,无疑是痛快的。 苏洛衣正下到酣处,一位穿鸭青色比甲的丫鬟走过来道:“姑娘,黄夫人过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见见。” 苏洛衣骤然被打断,一双柳叶眉顿时蹙了起来,听说是黄夫人只得无奈起身,对乔昭歉然道:“黎三meimei,对不住了,我舅母过来了。” 乔昭随之起身:“那我就不叨扰了——” 她心中升起几分遗憾:人算不如天算,对方舅母过门,今天只能草草收场,看来想得到苏姑娘主动推荐入馥山社的事要推后了。 她正这样想着,谁知苏洛衣连连摆手,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黎三meimei你快坐,等我回来咱们接着下!” 苏洛衣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强调道:“黎三meimei稍等,我去去就回啊!” 苏姑娘说完转了头,心心念念满是被打断的郁闷,走神之下额头一下子撞到了门框上。 砰地一声闷响传来,苏洛衣捂着额头低呼一声,都没好意思回头,身影急匆匆消失在门口。 乔昭哑然失笑,随手端起放在手边高几上的茶水要喝,被一旁的丫鬟阻止:“黎姑娘,茶水已经冷了,婢子给您重新换一盏来。” 乔昭颔首:“有劳了。” 那边苏洛衣才出了门,就被丫鬟领到了后院凉亭里。 看着凉亭里坐着的章氏,苏洛衣吃了一惊:“祖母,不是说我舅母来了吗?您怎么在这里?” 章氏笑笑,示意苏洛衣坐下,道:“你舅母没来——” 未等她说完,苏洛衣就急急站了起来:“既是没来,那我就回屋啦,棋才下到一半呢——” “坐下!” “祖母?”苏洛衣在长辈面前还是很乖巧的,闻言坐下来,满脸不解。 章氏无奈笑了笑。 她这个孙女平时都是好的,就是一遇到下棋就犯傻。 “祖母是特意叫你过来的。” “嗯?” 章氏伸手摸了摸孙女软软的头发,轻笑道:“还有什么比主人家不在,客人独处时更能显出一个人的品行呢?且等等看吧。” “祖母,这不大好吧——”苏洛衣一听,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眉眼宁静的女孩子,就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厚道。 章氏斜睨孙女一眼,丝毫不为所动:“只有这样,祖母才能放心你与她来往。” 说到这里,章氏叹了口气:“你父母在任上多年,只把你一人留下给我这老太婆作伴,祖母可不能让品行不佳的人带坏了你。” “祖母,您别这样说,能陪您作伴,孙女才觉得是福气呢。”听章氏这么说,苏洛衣忙道。 另一边,青衣丫鬟重新换了茶水端进来,客客气气道:“黎姑娘请用茶。” 乔昭伸手去接,青衣丫鬟忽地脚下一滑,趔趄之下,茶水向着乔昭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乔昭面不改色往旁边一侧身子,顺势伸手扶了青衣丫鬟一把。 而这时立在乔昭身侧的阿珠正好冲出来挡,那盏茶水就全都泼在了阿珠衣裙上。 接连的变故之下,青衣丫鬟手忙脚乱,下意识伸手寻找支撑,被乔昭扶了一下的同时,手按在了棋盘上。 片刻后,青衣丫鬟大惊失色,脸色惨白请罪:“黎姑娘,请恕罪——” 乔昭摆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淡淡笑道:“人没事就好,劳烦你带我的丫鬟去换身衣裳。” 青衣丫鬟依然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乔昭冷眼瞧着,原本以为这遭意外十有八九是人为的,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而后看到青衣丫鬟直勾勾落在凌乱棋盘上的表情,心中了然,笑道:“快些去吧,幸亏茶水是温的,不然还要劳烦府上给我这丫鬟看看。” 青衣丫鬟终于回神,连连请罪过后指挥着屋子里的丫鬟收拾残局,并带着阿珠换衣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