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行了,你快回去读书吧,耗在我这里久了别人要说闲话的。”黎皎推了推黎辉。 黎辉颇不快:“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别人说什么闲话!” 他这样说着,还是听话地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等黎辉一走,黎皎才彻底放松,斜靠着床栏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无论如何,黎昭害她被退亲,将来在府中更加惹人厌了。而她虽然有了退亲的名声,可毕竟不是自己犯了错,将来耐心图谋未必没有好亲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比嫁给那样一个混账强。 就是黎昭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黎皎正想着,一个丫鬟轻手轻脚走进来禀告:“姑娘,老爷已经从西跨院出来,回了书房。” “哦,父亲有什么反应?”黎皎含笑问。 丫鬟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你这是什么表情?有话便说,还给我卖关子不成?”黎皎坐直身子,沉下脸,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妙预感。 “婢子不敢!老爷……老爷他是笑着出来的……” “笑着?你可看清了?是冷笑,苦笑,还是——” “不是啊,老爷一脸傻笑,好像饿肚子的人见到了鸡腿,受冻的人见到了棉衣。”丫鬟想了想,总算想出来合适的比喻。 “当真?”黎皎脸上笑意褪尽,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桃花吐蕊,春意盎然。 她就说,自从那死丫头回来,处处透着邪性! “姑娘——” 黎皎回神,松开死死攥着的手帕,面无表情道:“下去吧。” 丫鬟才出去不大会儿就又回转:“姑娘,东府的二姑娘、五姑娘来了。” 黎皎忙坐直了身子,还没等起身,一个穿水红衫的少女就走了进来,少女身后跟着个黄裙少女,低眉顺眼。 水红衫少女正是二姑娘黎娇,生得柳眉凤眼,精神头十足。 “大姐,我来看你了。”黎娇开口,嘴角弯到恰到好处的弧度。 黎皎不由艳羡。 她这个堂妹,明明天性骄纵,挡不住人家命好,有一位当乡君的祖母,从会走路起坐立行走就接受着祖母严格的教导。她们西府的几个姑娘顶多是沾光去东府女学,别的是不能奢想了。 黎皎想到此,就有些难过。 她的母亲是伯府贵女,若是还活着,说不定就能千方百计寻来宫中放出来的礼仪女官教她这些…… “大姐,我都听说了,黎昭害你被退了亲事。你且等着,我这就给你出气去!” 黎娇撂下这几句,直奔西跨院而去。 黎皎乐见其成,面上却急切不安:“二妹,你不必如此——” 贴身丫鬟春芳跟在黎皎身旁笑道:“还是二姑娘与姑娘要好。” 两府这么多姑娘,自家姑娘能与东府最贵重的姑娘交好,身为丫鬟也是与有荣焉。 这话却惹了黎皎不快。 她心中不禁冷笑,要好?若不是琴棋书画骑射她样样表现得比黎娇刚好差了那么一点点,黎娇会和她要好? “不用跟着了,看好院子!”黎皎冷着脸交代一句,走了出去。 西跨院里,黎昭收拾好棋局,正捧着茶盏交代阿珠事情:“你初来乍到,刻意去和府中下人们交好别人只觉是人之常情,不会多心。这一百两银子回头兑成碎银子,不必心疼钱,尽快和门房、厨房这些消息灵通处的人打好关系。以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能尽快知道。” 她不在乎今天哪个姑娘得了好料子,明日哪位太太发了脾气,但外面的事她不能当聋子。 如果不出意外,兄长此时应该在外祖父府上。邵明渊昨日凯旋归来,今天正是外祖父挑明乔家大火的最好时机。要是今天京城没有任何动静,她就该担心兄长是否顺利进京了。 乔昭担心兄长,心中千回百转,一杯茶饮尽了都未发觉,依然捧起来喝。 外面传来冰绿的声音:“二姑娘,您别往里闯啊,婢子去禀告姑娘。” 第32章 受伤 一个小丫鬟自然是拦不住二姑娘黎娇的。 或者说,冰绿很有几分小智慧,大姑娘与自家姑娘是天生的对头,当然要坚定护着姑娘。二姑娘在黎府姑娘中最贵重,连姑娘平时都要小意讨好的,她若拦狠了,那就替姑娘树敌了。 于是黎娇就这么闯了进去。 她进去时乔昭正捧着空茶杯喝,闻声抬眸往门口的方向睃了一眼,提起茶壶续茶。 那样闲适的姿态骤然刺痛了黎娇的眼。 她可从来不记得,黎三敢这般轻忽她! 黎娇大步走过去,凤眼高挑,居高临下道:“黎三,这就是你的规矩,见我来了自顾喝茶?” 乔昭把茶杯放下,大大方方笑了:“我以为二姐是不讲这些规矩的人,原来是自己可以不讲,要求别人讲。” 黎娇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瞪着乔昭。 她是不是听错了,黎三敢这样和她说话? 后面跟过来的大姑娘黎皎更是一脸惊愕。 她怎么敢—— 五姑娘黎姝低着头,竭力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二姐喝茶吧。”乔昭亲自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她神情平静,语气从容,可落在黎娇眼里,就是十足的挑衅。 年幼时不懂事,这些姐妹还有与她吵架的时候,随着年纪渐长,这种情况早就绝迹了。 也因此,黎娇格外忍不得,劈手打向那只伸过来的白白净净的手。 茶盏被打落,准确无误砸在黎娇的脚尖上。 入骨的疼痛骤然袭来,黎娇尖叫一声,下意识跳脚,踩到湿滑的地板,哧溜一声摔倒在地,一直滑到黎皎脚边。 黎皎目瞪口呆。 黎娇羞愤难当,厉声道:“笨蛋,还不扶我起来!” 黎皎眼底划过阴冷不快,忙弯腰把她拽了起来。 黎娇的脚尖已经疼麻了,手心被碎瓷片划破,火辣辣得疼。 她惨白着一张脸怒视乔昭:“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二姐打落的。”乔昭耐心给她解释。 黎娇更气,抬手就向乔昭的脸扇去。 乔昭侧头轻巧一躲,黎娇被晃了一下,手打在屏风上,“啊”地尖叫出声。 乔昭伸手一扶,晃动的屏风才没有倒地。 黎皎骇了一跳,忙去扶黎娇:“二妹,你怎么啦?” “疼——”黎娇弯下腰去。 春日里姑娘家的绣鞋轻软,黎娇今天穿着月白面的珍珠绣鞋,此时被茶盏砸到脚尖的那只绣鞋鞋面上一片红色已经氤氲开来。 黎皎眼底的快意险些忍不住流泻出来,忙垂眸急声道:“天啊,二妹你的脚出血了,快去请大夫来!” 她扭头才发现没有丫鬟跟着,而黎娇与黎姝过来同样没带丫鬟。 此时五姑娘黎姝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显然是指望不上了,黎皎冲乔昭喊:“三妹,二妹受伤了,快命人请大夫来!” 她心中却想:若是黎三这个时候犯浑不给请大夫,那就更有趣了。 只可惜黎皎很快失望了,乔昭不疾不徐吩咐冰绿:“去青松堂告诉老夫人,二姑娘脚伤了,需要懂包扎的人过来处理一下,还要来个壮实的婆子把人背回去。” “嗳!”冰绿觉得今天太刺激了,应了一声飞快跑了。 老天保佑她家姑娘别被东府的老夫人给吃了,那位乡君最疼二姑娘了。 阿珠一言不发,拿了扫帚簸箕进来收拾,黎娇厉声道:“不许收拾,给我好好留着!” 她含恨瞪向乔昭:“你想毁尸灭迹不成?” 阿珠停住动作,看向乔昭。 乔昭冲阿珠轻轻点头:“先留着吧。” 阿珠心中担忧,忍不住又看了乔昭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心莫名安定了几分,默默退至一旁。 青松堂里,二太太刘氏正与邓老夫人吐苦水:“老夫人,我说的没错吧,三丫头回来后咱们府上没个态度,人家长春伯府立刻来退亲了。唉,被三丫头这么一连累,别的姑娘们今后可怎么办呐——” 邓老夫人眉毛动了动。 嗯,要说起来,三丫头回来,唯一的好事就是这个了。 这亲事退得好啊,大丫头眼看着就要嫁过去了,一想到清清白白的孙女要嫁给那么一个小畜生,她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啊! 这下好了,亲事退了,还不必担心固昌伯府有想法,两全其美。 邓老夫人美滋滋想着,伸手从果盘拿过一枚果子咬了一口。 老太太牙口好,咔擦一声脆响,果子就被咬下去一小半。 刘氏忍耐地抽抽嘴角,一咬牙干脆哭起来:“老夫人,儿媳还有两个丫头未出阁呢,今日您若是不给个说法,儿媳就——” “弟妹就怎么样啊?”何氏抬脚走了进来,冲邓老夫人见过礼,直接就和刘氏对上了,“我就知道,我晚来一步弟妹就要把我闺女踩到泥沟里去!难不成你闺女是闺女,我闺女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上街买胭脂水粉白送的?” 她一通说完,扭头冲着邓老夫人就哭了:“嘤嘤嘤,老夫人您可要替儿媳做主,哪有当婶子的不依不饶要逼死侄女的?咱们家不是书香门第嘛,这么不厚道的事儿,我可是开眼了——” “何氏!”刘氏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哪有人说话这么直白难听的,土财主家的女儿就是粗俗! “嘤嘤嘤,婆婆您听听,弟妹这么不客气叫我呢。我虽是继室,那也是她大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