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让开!”是冯俏愤怒的声音。 章年卿不知道冯俏再和谁争执,听见她的声音,挣扎的要出去。却被缑秀拦腰抱住,“天德哥!你别走。” 章年卿怒极,反手就是一耳光,重重的回荡在房内。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不确定是不是打在脸上。缑秀捂着嗡鸣阵阵的耳朵,哀声道:“天德哥。” “不许这么叫我!”章年卿气极,目光扫到墙上挂着的辟邪佩剑。铮,抽出来架在缑秀脖子上。这次架准了,缑秀僵硬着脖子一动不动。 宝剑是镇宅辟邪的,没开刃,剑身很重。缑秀被厚韧压着脖子,细皮嫩rou,连哭都不敢抖动。生怕就这么死了。 章年卿手越来越轻,那种极乐的感觉又在召唤着他。他忍不住沉沦。幼娘,幼娘。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眼泪滑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冯俏,他就感觉到近乎绝望的悲伤。 极乐世界愤怒,咆哮再他脑中呐喊着,抛弃,扔掉这些杂念,来快乐,跟着我快乐。 它说让他吐掉食物是去杂物的快乐,扔掉这些情感是精神上的快乐。 章年卿连脚趾都是愉悦的。 门外,冯俏握紧拳头。看着一众看好戏的人,孔仲令、文琇、冯岚还有各府的夫人。赵鹤横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孔仲令坚持道:“章大人说了,谁也不许打扰。”说着,还暧昧的看了冯俏一看,“俏俏你也是,男人的事,你闹这么大,岂不是让人空看笑话。” 冯俏冷笑一声,黛眉压三分威赫,隐隐竟有几分衍圣公孔明江的威仪,“不管三爷和谁在里面,把门打开便是。呵,就算要纳妾,也得我这个当家主母掌掌眼。我章冯两家的门第,是什么下九流的戏子婢女想进就能进的。” 她逼近孔仲令,四目相对,恨意必现:“表哥,你喜欢流连花丛,嫂子不答应。我和嫂子可不一样,我和三爷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三爷真有喜欢的人,只要她身家清白,未行婚配。我代三爷将她娶回来便是。” 目光由上到下将他扫了一遍,冷笑道:“不知,你这个做表哥的,拦着我作甚?” 孔仲令还要辩解,这时许娇和孔之川族长等人也来了。冯俏目光立即望过去,许娇冲她点点头。 冯岚见状,立即喊了声:“娇儿,我有话对你说。” 许娇犹豫片刻,求助的望向孔之川。孔之川做口型‘放心吧’。 冯俏松了一口气,不管许娇心向谁,关键时候向着她这边就好。 有孔族长和孔之川的帮忙,孔仲令很快被拉开。冯俏提裙跑过去,推门,傻眼了,推不开。“天德哥,天德哥!”她焦急的拍着门。 孔仲令还在那说风凉话:“切~我说章大人让我看着的吧。你们还不信。”吊儿郎当的。 章年卿浑身脱力靠在门口,听见冯俏的声音,虚弱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费力的挪开身子。猝不及防门开了,冯俏一头栽进章年卿怀里。 “天德哥,你没事吧。”冯俏手忙脚乱爬起来,却不小心按到了章年卿为胃上,此时章年卿已经没什么可吐了,呕出一滩绿水,溅到冯俏身上。 冯俏抱着他的头,心疼的不得了,朝门外吼道:“叫大夫啊!” 赵鹤撒腿就去。 众人看见门内的场景,都傻眼了。大家本以为能看见一场捉jian的好戏。结果屋内除了一滩滩的呕物,和提着剑的男主角,以及吓的两眼呆滞的女主角。什么好戏也没有。 有人道:“那女的也不丑啊,怎么就吐成这样。” “是啊……诶,这姑娘有点眼熟啊。”接着,立即噤口不言,躲之不及。 章年卿是被众人抬回‘秋来意’的,晚上章年卿幽幽转醒,见冯俏还是白天那身衣裳,淡淡的酸臭味儿飘上来,章年卿翘起嘴角,“我就知道。” 冯俏看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忙去洗澡换衣服,等洗漱出来的时候。章年卿已经坐起来,撑着身子在炕桌上伏案疾书。 “今天就别忙了。先睡吧!”冯俏拦下他的笔道。 章年卿脸上笑意淡淡:“你刚告诉我,那个女人是缑秀?” “恩。”冯俏也很郁闷:“她都快嫁人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而且缑秀没扒了章年卿衣裳,做出一副失。身的样子。冯俏也感觉很惊奇。 冯俏偏头问:“她有没有给你说什么?恩……有没有勾引你?” “我记不清了。”章年卿如实道。他脑海里根本没有什么香。艳的记忆,唯一的印象时翻江倒海的各种吐,吐的昏天暗地。 “哼,不管你记不记得清,反正我饶不了她。”冯俏不满道:“你又不是香饽饽,怎么谁都要抢你。” 章年卿附和道:“对对对,我这个大黑炭,根本无人赏识才对。” 冯俏还在愁怎么好好教训下缑秀,又不得罪王国舅。没想到缑家人手脚比冯俏更快,缑秀的事还没彻底传出去,缑秀亲自被缑家族长浸猪笼。 这一切只是一夜的光景。 缑三姑娘同她母亲亲自上门来给冯俏道歉:“……没有葬礼,对外报暴病而亡。只能愧对王国舅了……快刀斩乱麻。她本就是季家的女儿,挂到我们缑家,本就不伦不类。现在也算落叶归根了。” 冯俏唏嘘不已,越发不理解缑秀是怎么想的,缑家要保护其余的女孩,又不能给王国舅一个‘失贞’的女儿。缑秀会被缑家处死,再正常不过。 她难道不怕死吗? 云娇插嘴道:“或许她是得了什么恶疾,时日不多呢。” 珠珠辩道:“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时日不多还要祸害家里其他姐妹?” 冯俏若有所思:“或许……” 天德哥说,他以为缑秀是她。 或许,缑秀知道天德哥中的是什么药。想要假借‘冯俏’的名义,问出些什么? 第81章 冯俏送走缑家母女, 进屋看见章年卿叫赵鹤在里面说话。两人神色均是凝重,赵鹤微躯身子,侧耳倾听。 冯俏稳了稳神,驻足停在碧纱橱外。第一次坐起了偷听的行当。云娇找借口带走珠珠等人,连门外的毛竹都被珠珠半哄半劝的拉走了。 冯俏刚一站稳,赵鹤的眼神便瞥过去,警惕不已。 章年卿微微冲他摇头, 示意不碍事, 不紧不慢道:“...孔仲令素来出手大方, 秦楼楚馆一斥千金。一口气拿出两万两银票都不带眨眼的,他的钱是哪来的?在当上监试官前,他名下都多少铺子,有没有掺和钱庄,有没有掺和地下赌场, 放印子钱这些暴利行业?” 章年卿神色冷峻,漠然道:“官道查不出来, 去黑道查。务必把孔仲令的底细给我揪出来。” 赵鹤听出点话音,试探的问:“大人想叫汪霭插手这件事?” 章年卿言简意赅道:“他把这件事做成了, 我牵线让他和漕帮一起做生意。” 好大的口气, 赵鹤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能行吗?” 冯俏心里一沉,章年卿请大夫,府里没有对外声张。对外都说,章年卿是醉酒喝吐的。结合种种迹象, 酒里的东西八成是阿芙蓉。 五石散、阿芙蓉、逍遥丸都是些禁药。阿芙蓉起源于唐,是唐明宗最欢服用的药物,阿芙蓉不仅有壮.阳、增强体力的功效,还有号称‘济其色.欲,视美若我心’的奇用。 坊间有传言称,当初唐明皇极为宠杨贵妃,连杨贵妃小日子时,也不愿屈降他人。又因唐明皇年长杨太真许多,房事上常常力不从心,时常服用禁药,一逞雄.风。 章年卿醒来第一句话是:“我以为是你。” 冯俏愣愣,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视美若我心’。低头一笑,眉眼弯弯,春光灿烂。 章年卿说话行事不避冯俏,这件事太尴尬,他唯恐冯俏多心。可赵鹤出门时,和冯俏脸对脸撞个正着时,心情便不美妙了。 四目相对,两两尴尬。各自把头一瞥,一个出门,一个进屋。 章年卿噙笑看着她,冯俏摸摸他的脸,忧心道:“你都快成病美人了,这才多久,都你都受了两次伤了。”她蹙眉道:“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章年卿压着她的手不让离开,亲昵的蹭两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三哥是要做大事的人。”他故作深沉道。原本想自称三爷,觉得太老气横秋,话到嘴边又改口。 冯俏嗔他一眼,“德行。”云娇端进来一碗白粥,冯俏为了给章年卿调味,特意吩咐厨房切半个卤蛋。等卤蛋端来,冯俏又担心他不好消化,为了让他少吃点,故意表现出很馋的样子,和他抢着吃。 好在章年卿并不介意冯俏抢他的东西,还贴心的问:“再给你切一碟卤蛋吧?” 冯俏警觉道:“你不能再吃了。” 章年卿:“......” 冯俏用哄孩子的口吻,安慰他道:“你不是想查孔仲令的家底吗。我帮你啊。”打个棒子给个甜枣,章年卿还是感兴趣道:“你打算从哪查啊。” “内宅啊。”冯俏自顾自的咽下一口粥,“这种事里往外查,比从外往里查可容易多了。小到女人的衣服首饰,大到内宅的摆设布置,最容易露底蕴了。藏都藏不住。” 说着,露出一截皓腕,指着手腕上血玉镯子,道:“这是我成亲时外祖母给我的。惹雍湖进贡过来的凤血玉,是外公接任衍圣公的时候宫里赏下来的。” 冯俏叹了口气:“这么贵重的东西,文琇手上居然也有一个...比我的成色还要好。” 章年卿问:“外祖母得了几个赏赐?” “只此一个。” 章年卿若有所思,啧啧道:“你表哥门路可真不少。” 冯俏将碗放在一旁,两人漱过口后,才靠在一起继续说话。 冯俏爬进章年卿怀里,说了早上的事:“...我总觉得缑秀知道你中的什么药。”她仰头问他:“缑秀和孔仲令是商量好的吗。” “她应该是不知情的。”章年卿顺势搂着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赵鹤汇报的消息和盘托出:“...之前我就奇怪,孔家这么多子弟,冯岚怎么就偏偏找上了孔仲令。”他吁出一口气:“你这个冯岚姑母啊。”十分感慨。 章年卿倒不是为缑秀开脱,这件事缑秀双亲都不知情。季大人还在诚惶诚恐给王国舅道歉请罪。而且他相信,比起缑秀不清不白的被浸猪笼,他有理由相信,缑母更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 冯俏突然愧疚不已,自己的表哥姑母处处针对着章年卿。她觉得很心痛,喃喃道:“冯岚姑母她图什么呢?” 章年卿嗤笑一声:“她无牵无挂的,能图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架架柴火,万一他嘴里吐出点什么,她躲在孔仲令背后捡漏就行。 刀子有人顶,好处净她拿。呵呵。 冯岚就是生错了女儿身,她若是个男儿,定能将朝堂搅合的天翻地覆。空手嫁进许家,如今却能将许家嫡长孙和孔家现任掌权人的儿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连章年卿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章年卿甚至怀疑,她帮孔仲令□□,真的是为了许淮,还是因为孔之川不听她指挥,想换个更听话的人,亦或二者皆有之?一石二鸟。 无论哪个,获利的都是她。 冯俏对冯岚陌生的紧,她有些茫然道:“你就这么招人恨吗。” 章年卿一时卡壳,“这个...你要动别人的规矩,肯定是要牺牲的。” “我不想你抱别人。”冯俏闷闷不乐道。 章年卿温柔的看着她,柔情蜜意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对别人没信心。”冯俏幽怨的看着他:“这次你不就差点认错我了。” 章年卿紧张道:“我不是最后还是没认错吗。”他最怕冯俏拿这个点戳他,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章年卿很郁卒。 冯俏见他手筋都爆起来了,便不在逗他。好奇道:“你是怎么认出来不是我的?” 章年卿难得沉默片刻,指腹按着她白嫩的额头,轻轻摩挲:“我当时吐了她一身。” “恩?” “她跑了。”章年卿淡淡道。 冯俏眼睛越睁越大,渐渐明白什么,神采飞扬道:“看吧,只有我不嫌弃你。你还不好好珍惜我。” 章年卿附和的点头,认真道:“要好好珍惜。” 冯俏乐不可支,钻进他怀里笑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