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节
玄烨颔首不语,但之后大李子说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奴才若没记错的话,这是端午节时,您给娘娘斟酒的那只杯子。” 玄烨敲了敲大李子的帽子,道:“这话再不要提了,更别叫皇后知道。还有……找些新奇的玩意儿,送到翊坤宫,就说给昭妃养病解闷。” 这日夜里,玄烨宿在坤宁宫,两人下了一盘围棋,又下了一盘西洋棋,玄烨好生过瘾,可舒舒连输两盘,嘴巴撅的老高,玄烨还逗她说:“你的名字起的不好。” 这下可把皇后娘娘惹急了,玄烨满屋子追着她哄,两人嬉闹之后倒在暖炕上,彼此静静地凝望。 玄烨越看越喜欢,凑过来亲了一口:“舒舒,再过几年,朕想要我们的儿子,朕会亲自教他念书写字,为他启蒙开智。” 舒舒赧然:“这自然好,可为什么要再过几年。” 玄烨说:“皇祖母说,女子太早生育对身体不好,朕舍不得。” 舒舒笑,在玄烨心口轻戳:“口是心非,折腾人家的时候,一定把什么都忘了。” 玄烨却道:“朕是真心的。” 舒舒脸蛋儿绯红:“皇上,顺其自然可好,若是天赐麟儿,就算明日来了,那也是父子母子的缘分。至于早些晚些生育,这也说不准,大姑姑出生时,皇祖母也就这个年纪不是吗。” 两人正腻歪,大李子在门外怯怯地喊:“皇上,娘娘,钟粹宫出了点事儿。” 舒舒立时收敛,起身到屏风外问:“怎么了?” 玄烨在屋子里听得,是说慧嫔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伤得不轻,已经宣了太医,特地来禀告皇上和皇后。 慧嫔的心思,很好猜,她想皇帝去钟粹宫。可不知是太过自负,还是没料到皇帝在坤宁宫,竟然讨到皇后头上来,皇帝怎么会理会她。 这件事,第二天就被人当笑话在宫里传,傍晚时分,李常在和纳兰氏她们一起在荣常在屋子里喝茶,李氏便叽叽喳喳地说这件事,嗤笑慧嫔不自量力。 忽然门口有人喊:“纳兰常在接旨。” 众人皆是一愣,董答应道:“这个时辰宣旨,是皇上翻牌子了吧。” 纳兰常在已经出门来,果然是皇帝翻了她的牌子,两位嬷嬷上前行礼,她们要检查新人的身体,并指教如何伺候皇帝。 看着纳兰氏被簇拥走,李常在气得直跺脚:“凭什么是她占了先?” 荣常在笑道:“纳兰meimei温柔美丽,也是应当应分。” 李常在冷笑:“荣jiejie这话可没道理,什么叫应当应分?” 荣常在知道李氏难缠,忙赔礼:“是我说错了,但瞧这光景,皇上该是封印得了闲,终于能想起meimei们了。我劝meimei别顾着生气,好生打扮起来,之后必定就是你了呀。” 第803章 宠妃 然而,荣常在的话没有实现,皇帝封印的半个月里,常在纳兰氏得召幸三次,便是荣常在和董答应,从前也不会如此频繁,李常在与赫舍里氏,则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上。 来接纳兰氏的宫人每每从门前过,都惹得李氏跺脚发脾气,毫无疑问,宫里算是头一回有了宠妃。 这一日,灵昭病愈出门,来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谢恩,玉儿和颜悦色,将孩子叫在跟前:“好了也不能大意,仔细养着别落下病根,要听我的话,可不许逞强。” 灵昭愧疚地说:“臣妾一场病,叫太皇太后和太后,还有皇上皇后都跟着揪心,臣妾何德何能,实在是臣妾的罪过。” 玉儿则道:“在我面前,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灵昭啊,你还那么年轻,正是撒娇的年纪。” 灵昭眼眶一红:“您能对臣妾说这些话,臣妾死而无憾了,臣妾一直以为,再也得不到您的垂爱和喜欢。” “傻孩子。”玉儿温柔地说,“而我也答应你,绝不告诉玄烨,你也不信吗?” 这正是灵昭想问的:“太皇太后,您真的……” 玉儿颔首:“玄烨他不知道。” 灵昭信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信了。 心情好,脚下的步子也轻盈,灵昭不愿闷在轿子里,带着冬云大大方方地走在雪地里,行至翊坤宫外,恰见披着玫红雪氅的纳兰氏正准备回去。 见昭妃回来了,纳兰氏屈膝行礼:“臣妾不知娘娘出门了,本想来向娘娘请安,娘娘,您可大安了?” 这个纳兰常在,天天到翊坤宫请安,起初还有人与她结伴,之后渐渐的,就只剩下她一人。 而她不仅仅是每日来翊坤宫请安,有心巴结灵昭似的,人家也每天好好去坤宁宫请安,即便腊月里皇后免了后宫的晨昏定省,她也一日都不落下。 “到屋子里坐吧,怪冷的。”灵昭说,“前阵子我病着,都没能好好招待你。” “娘娘玉体康复,便是臣妾所愿,臣妾不敢叨扰娘娘休养。”纳兰氏道,“娘娘若不嫌弃,这是家里年节上送来的红枣,娘娘若不嫌弃,请您用来滋补身体。” 冬云微微挑眉,一时没上前收,但听主子发话,她才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 既然纳兰氏不愿进门,灵昭也想不到有什么话可说,就由着她离去了。 冬云将红枣交给其他宫女去收着,对灵昭说:“红枣这么寻常的东西,还要特特拿来孝敬您,纳兰家难道就这点本事吗?” 灵昭却道:“就算她自家不济,明珠府也不会不管,是纳兰氏聪明,越是寻常的东西,才说明是关心我而非巴结我,你知道吗?” “巴结就是巴结。”冬云轻声说,“不过是做的漂亮些。” 灵昭轻轻一叹,问道:“皇上召幸了她三回?” 冬云连连点头:“在咱们宫里,除了坤宁宫,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受宠,外头都在议论呢。” 灵昭往门外看了眼,回忆方才纳兰氏的容貌气质,冷冷一笑:“果然精明。” 冬云嘀咕:“可不是,您恕奴婢多嘴,咱们皇上这脾气,没点小心思的人,如何能讨得他喜欢。” 灵昭不想再听这些话,吩咐冬云:“命内务府的人来见我,我要问问除夕宴的事。” 然而那些一张张熟面孔来,对付灵昭的嘴脸,却是和之前有了些许的变化,灵昭看得出来,而他们说的话,更令她心颤,那个终日游手好闲的皇后,不声不响地,已经将除夕宴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灵昭绞尽脑汁挑不是,底下的人也一一应对,除非是除夕宴上呈膳的宫女摔了碗筷菜碟,以她的经验来看,可谓万无一失。 在慈宁宫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她辛辛苦苦为自己挣下的一切,很可能就为了一场病付之东流。 且说封印的日子久了,皇帝夜里看折子的时间也多,往往歇上两三日,玄烨就浑身不自在,心中对于朝廷国家的不安,会与日俱增,并非外人所想象的,能无所事事、纵情声乐。 是日夜里,玄烨就在舒舒的屋子里,看值房送来的折子,舒舒默默点了一盏烛台,送到桌边,眼前陡然亮了几分,玄烨抬起头,冲舒舒笑:“最后一本了。” “我不是来催皇上,您慢慢看,我那儿也有活没忙完。”舒舒指了指暖炕上的茶几,说道,“除夕宴的流程,要再过一遍。” “去吧。”玄烨一笑,就收回了目光。 门外石榴来送茶时,屋子里静悄悄,一个在桌前看折子,一个盘腿在炕上写写画画,她悄悄放下茶水,退了出去。 大李子交代了值夜的小太监,正要退下,石榴说:“咱们一道走吧。” 两人沿着宫墙,往自己的住处去,说起帝后的光景,大李子说:“石榴啊,你见着机会,还是提醒一下皇后娘娘。” 石榴问:“怎么了?” 大李子前后看了眼,夜里安静说话声极容易传出去,他又压低了几分道:“内务府的人都在传说,皇后娘娘办事细致,为人和气。同样一件事,昭妃娘娘总逼得他们紧张得喘不过气,像是随时拿着鞭子在身后抽似的。可到了娘娘这里,什么都不急不缓有条不紊,虽然两个人都能把事情做出一样的结果,可跟过了皇后才知道,跟着昭妃是多么辛苦。” 石榴问:“当真?” 大李子点头:“其实咱们也能想象,皇后娘娘和昭妃娘娘的性情,本就截然不同。” 石榴道:“我知道了,娘娘这几日也念叨,她是不是不该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算计着怎么名正言顺地把一切再交还给昭妃娘娘。” 大李子叹道:“至于恩宠,昭妃娘娘不知是否会想一想,那位纳兰常在为什么会得皇上喜欢。” 石榴也好奇,问:“我正想说呢,就怕你为难。” 大李子道:“咱们正经主子,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这话我不为难。何况将来你们自己也看得出来,纳兰氏温柔大方,比起荣常在她们,有眼界念书多,皇上和她说得上话,而她又知分寸懂进退,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纳兰常在,有过人之处?”石榴问。 “恰恰相反。”大李子道,“所谓的眼界和念书,在世家贵族里很寻常,叫我说,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千金该有的样子。你就想,皇上小时候一定曾想象,将来的妻妾是什么模样,而纳兰常在,一定就附和了皇上所有的想象,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石榴盯着大李子看,大李子笑道:“但喜欢和情意,毕竟是两码事,你也别太紧张。” 隔天一清早,大李子和石榴回到坤宁宫当差,不用上早朝的日子,皇帝也不会睡懒觉,今天是与宗亲子弟去奉先殿上香的日子,天没亮就离了。 去奉先殿的路上,玄烨忽然驻足,问大李子:“交代你的话,都说了吗?” 大李子道:“奴才都说了,但石榴会不会告诉皇后娘娘,奴才就不知道了。” 玄烨道:“朕也想,是不是自己提一提的好,总觉得对不起皇后。” 大李子笑道:“奴才以为,娘娘心胸宽广。” 玄烨摇头:“你不懂,女人家的心思且要哄着,她于皇后之位能心怀天下,可在朕的身边,也就是个小女子。这阵子她太忙,还没顾得上,等想起来了,一定会难过。” 大李子怯怯地问:“那皇上对纳兰常在是?” 玄烨说:“你以为什么?不过是留在身边,比其他几个更自在些罢了,要紧的是……她是明珠家的人。” 时至除夕夜,乾清宫大宴群臣,然而席中显赫的位置上,却缺了一个人,鳌拜今日没有进宫赴宴,只有他家的女眷,白日里来向太皇太后磕了头,但又说要回去伺候老爷,家里一个人都没来。 但御膳房的菜,一盘盘端上来,别人面前有的,这一桌上也不缺。 后宫女眷们坐在一起,李常在悄声对荣常在说:“怎么那边跟供桌似的。” 第804章 都是心狠手辣的主 荣常在正喝酒,突然听见这话,笑则不敢、不笑则难忍,一时把酒呛住了,捂着帕子连声咳嗽。 李氏则不知天高地厚,拉着她笑说:“jiejie,我没说错吧,难道不像吗?” 她们这里的动静,引来昭妃侧目,李氏虽然不敢再造次,嘴巴里却不服气地嘀咕:“吃年夜饭不说说笑笑,难道还哭吗?” 御膳房来呈膳,苏麻喇将菜放在玉儿面前,夹了一筷子送到她碗里,轻声道:“年轻人活泼些,您别动气,奴婢会派人去提醒。” 玉儿说:“年轻人是该活泼些,不必去提醒约束她们,你看玄烨和舒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苏麻喇轻声道:“鳌拜突然不来,皇上和娘娘心里正算计着吧。” 玉儿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美味,目光悠悠晃到那空无一人的坐席上,各色珍馐美味都快堆成山,别的席上都有宫女们一轮轮将餐盘撤下,愣是没动鳌拜的坐席。 “是舒舒的意思吗?”玉儿问苏麻喇。 “正是,娘娘说鳌大人就算不列席,也不能少了他的座次,这是大清功臣该有的尊贵。”苏麻喇应道,“可是……您看着不觉得奇怪吗?” 玉儿说:“他们是想让王公大臣都看看,皇恩浩荡,可有的人不放在眼里。” 苏麻喇谨慎地说:“就怕有人说出难听的话,又叫鳌拜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