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等宁斐找到牧云羽的时候，简直又惊又气！ 惊的是牧云羽身边有一条至少十米长的巨型石斑鱼，和一条脑袋和卡车头那么大的章鱼。气的是牧云羽躲在雪窝里，一边的翅膀耷拉着，可是爪子还紧紧的攥着拴着猎物的藤条。 宁斐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笑话。 说： 古时候总有猴子去田里捣乱，农民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就有老猎人给了建议，怎么捕捉猴子。准备几个大南瓜，挖个小窟窿，保证猴子的爪子可以伸进去。然后把南瓜里面掏空，塞上花生红枣等东西。 南瓜被放在田地里最显眼的地方，猴子们嗅到南瓜和花生红枣香甜的气息就会寻找过来，它们把爪子从小洞里伸进去，却因为抓了花生爪子抽不出来了。哪怕这个时候猎人走近了，它们也因为舍不得手里的花生红枣，结果被束手就擒。 牧云羽现在的情况和那些猴子差不多。如果他放弃了自己的猎物，就算赶不回部落，至少也能找个更好的地方躲避。可惜…… 看见了宁斐和宁征，牧云羽松了口气，声音沙哑的笑道：“没想到你们能来，阿斐，把鱼带回去给小楚吃吧，他吃了鱼，病就好了。” 宁斐的火气差点儿连暴风雪都压制不住，他努力深呼吸几口，心想牧云楚特么的活蹦乱跳可比你现在这幅惨样舒服多了。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就算说，也不能他来说。 一挥手，把已经被折腾得半死冻的半僵的石斑与章鱼都收进空间，宁斐摸了摸牧云羽垂下来的翅膀，问道：“这是怎么闹的？” 牧云羽苦笑道：“海边都结冰了，我先给小楚抓条鱼就往深海那边飞了一段距离，然后看到它们俩在打架。我就等，等的差不多了就拖着它们往岸上来，结果被那个东西抽了一下，把翅膀抽骨折了。”他说道这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子悲情的气息，“我不能飞了，怕是做不了小楚的神兽啦，你们，你们再给他挑一个吧……” 真特么好大一只苦情圣母！！ 宁斐头疼的吐槽都不知道要怎么吐了，他恶狠狠道：“让小楚伺候你，什么时候你翅膀好了什么时候算完！如果你翅膀好不了，就剥夺他神使的地位，让他给你做一辈子丫鬟！！” “还是……别这样……”牧云羽低垂下头，铁钩一样尖锐的爪子无意识的挠着脚下的冰雪，“是我不够强大，是我……” “行了行了，闭嘴吧！”宁斐觉得自己要原地爆炸了，“闭嘴，我还没说你的错误呢，赶紧跟我们回去，作检讨！你以为你受伤了就没你的事儿了？想得美！神使牧云楚监督不力，神兽牧云羽目无规章制度，擅自外出！给我统统作检讨！！” 兽人们一声又一声的吼叫起来，他们引导着宁斐回家的方向。宁斐和宁征带着牧云羽，和部落里的兽人一只只的汇合，然后回到了部落。这次救援用了整整一夜，暴风雪差点儿将他们埋在冰冷的雪堆里。但是因为每个兽人之间的距离让他们可以听到同伴的声音，哪怕是夜晚也不觉得孤独，硬是生生的撑了下来。 回到部落的兽人们喝了一肚子热粥热水，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到头就睡。他们累坏了也冻坏了，不过不管怎么样，牧云羽总算是回来了。 牧云楚看到牧云羽折断的翅膀，既后怕又心疼，心中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指责。他知道因为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再加上部落里其他兽人都对自己恭敬有加，让他有些发飘，所以就把自己的那些任性的小毛病带了出来。 就像宁斐所说，这些小毛病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可是对这些单纯耿直的兽人来说，就是一种会影响到他们判断力的恶行！ 如今这种恶行，终于伤到了除了宁斐之外最关心自己的人。 第54章 残酷的惩罚 在其他兽人都以为牧云羽可能这次要废掉的时候, 宁斐利落的给他正了骨头，涂上药膏, 上了夹板, 过了兽皮, 绑了藤条挂在了脖子上。 还好这次只是手臂骨折, 如果是肋骨…… 连忙甩头把自己的乌鸦嘴呸出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对了，你现在已经可以数一百个数了吧？就算兽人回复能力强，怎么着你也得休息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里面不要变形，不要随意拆夹板，不要累着冻着。有什么需要的想吃的就跟小楚说。啊我忘了, 你还得忌口，海鲜羊rou等发物是不能吃了, 鹿rou也不行……我看看这段时间让他们抓头野猪来专门给你吃好了。” 宁斐看着光着膀子垂头丧气的牧云羽, 再看看小媳妇状在旁边伺候的牧云楚, 冷笑声道：“至于你抓回来的石斑和章鱼, 你俩就别想了。还有……小楚, 这件事你自己心知肚明要怎么做，跟大羽一起忌口吧。” 牧云楚愁眉苦脸不敢反驳, 只能弱弱的嗯了声。 脖子上吊着个胳膊的残障人士一出现, 就受到了兽人们的热烈围观。 “这真的能好？”老石头小心翼翼的摸了下牧云羽的胳膊，有些不可置信。 宁斐肯定的点点头道：“放心, 绝对能好。”专业接骨老中医确定极了。他在部队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种简单的骨折都搞不定, 那就太小看他了。 赵磊——就是那只瘸腿花豹——满脸羡慕的看着牧云羽的胳膊。他当初也是骨折，骨头断裂的地方总也长不好，最后彻底坏掉了，甚至连力气都用不上。也是因为这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变成人型过，因为一条腿实在不好走路。直到这边，宁斐张罗着给他做了个拐杖，学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可以架着拐杖走路了，这让他高兴了许久。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他下定决心和老石头他们一起出来，就能遇到神使。伴侣也不会死了，腿也不会……他现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能有些失落，可能有些嫉恨，但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老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年的事就别提了，如今又不是吃不饱。以后若是谁的胳膊腿儿断了最起码不会……也是件好事。” “是啊，是啊……”赵磊叹了口气，拄着拐杖默默地走到了一旁。 宁斐看着赵磊的表情，笑道：“磊叔不用这么难过，虽然您的腿不好使了，但是您还有双手啊。我们部落很多活儿，只要有手就能做得了，担心什么。” 赵磊猛地从自己的伤心中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是，是这样，我想的太多了。” “还有……”宁斐抬起手，示意大家都关注一下自己，“这次把大羽救回来，大家都立了功。如今外面又是暴风雪，除了部落哪里都去不了很是麻烦。不过呢……大羽抓回来两种鱼味道都十分不错，我建议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个全鱼宴！” 鱼？ 不少兽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牧云楚身上，这段时间闹腾着吃鱼的不就是这位小神使吗？ 宁斐扫了眼往牧云羽身后藏的那只猎豹，哼了声道：“没他的份，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还有大羽也是，私自单独外出，结果劳动整个部落去救你，还差点儿废了自己一条胳膊。就算你们是神使和神兽，也是需要接受惩罚的。在这里我也跟大家都把话说清楚了，别到时候觉得我不近人情。 第一，部落是个整体，所有人都要团结，不能因为某些私心搞一些小团体的小动作。被我知道了，轻则受罚，重……则赶出部落！” 兽人们惊讶的低呼。 “什么样的错误会被赶出部落啊？”有的兽人忍不住问道。 “妨碍部落利益，影响部落发展，挑拨离间使部落遭受分裂以及和外敌勾结导致部落被侵害都是会被赶出部落的。我觉得这些错误大家都不会犯，对吧？”宁斐看似懒洋洋的目光环视了一周，被他看到的兽人都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这只猞猁的目光怎么会如此犀利。 “这你放心，我们永远不会背叛部落，永远不会背叛兽神和神使的！”有兽人大喊道。 宁斐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目光继续道：“第二，不管是外出打猎的兽人还是从部落里工作的兽人，都必须要听从指挥，不得私自单独离开部落。我想大家也看到了，私自单独离开部落的后果是什么，这次庆幸只是手臂骨折，我还能挽救一下。如果下次遇到更加严重的事呢？如果连命都受到威胁呢？那要我怎么办？再次拉上整个部落替你作陪？” 牧云羽快把头垂到胸部上了。他以前独自飞行吃独食，独自旅行独自睡，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谁还不是个……可惜不行，他从心里知道自己这次是实打实的错了，如果不是宁斐，可能他这次真的就会死在暴风雪里。虽然他不后悔给牧云楚去抓鱼，但是也知道自己太莽撞了。 “我错了，”牧云羽努力抬起头，露出涨红的脸，“我不该谁都不告诉，独自一人就跑出去，结果还把自己弄成这样，害的大家顶着暴风雪出去找我。如果没有你们，可能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我，我也错了……”牧云楚窘的眼泪都冒出来了，“我不该把大家对我的尊重当成我任性的资本，更不该怂恿大羽去给我抓鱼，用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工作，还，还请大家监督我！”他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兽人们都愣住了。 今天不管是宁斐说的话还是牧云兄弟的认错，都让他们感到陌生，同时也让他们有了新的认知。哪怕是神使，哪怕是神兽，做出了对部落不好的事，照样会受罚！ 宁斐轻轻的松了口气。 牧云楚扶着大羽回屋休息，然后红着眼圈出来抢着干活。他做饭比宁斐好吃多了，而且可能是小时候因为在海边长大，所以做鱼的技术更是高超。 柠檬香煎鱼rou，辣椒炒鱼皮，油炸椒盐鱼骨，鱼头芋头汤…… 一直忙乎了大半天，最后自己拎着一罐清淡的rou粥，一摞饼子和一碗咸菜回到屋里，和牧云羽吃饭去了。 “这……”老石头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忍不住对宁斐道：“让他们出来吃饭吧，我们吃的这么好，他们……” 宁斐摆摆手道：“大羽伤了骨头要忌口，否则骨头容易长坏掉。回头大家出去想着抓头野猪回来给他们加个餐就行了，这些鱼啊，羊rou牛rou啊，辣椒什么的，就不能给他吃了。” “可是，小楚怎么办？他又……”老石头还是有点儿于心不忍。 宁斐冷笑道：“罪魁祸首就是他，让他陪着一起吃点儿清淡的，去去自己心里的那股子矫情。石头叔你也别说什么了，小楚最近做什么我最清楚，整个部落就他最轻松，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干活，最忙的就是教你们认字而已。你看看他胖的，双下巴都出来了！我怕再这么养下去，等春天他都胖的出不来门口了。还有他自己的错他自然要承担，谁也不许给他们找借口。” 老石头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地叹了口气。 宁斐笑着拍拍手道：“怎么？吃大餐还不高兴？赶紧着该吃吃该喝喝！以后谁犯了错就想想他们兄弟俩，知道吗？” 兽人们忙不迭的点头，终于开始动起手吃饭了。 不得不说，海鱼rou就是美味香甜。而且石斑刺少，一大口咬下去在嘴里，感觉都要融化了…… 夜深人静，外面传来暴风雪的呼啸声，听上去异常可怕。不过除了值夜的人，其他兽人都在暖暖的床上酣睡，小呼噜一串串的响。 牧云羽难受的翻了个身，手臂被绑住的地方因为肿胀隐隐作痛。他刚侧躺好，就看见对面一堆皮毛之中露出两个小灯泡似的大眼睛。 “还没睡？”他轻声问道。 小灯泡忽闪了一下，牧云楚慢慢的从皮毛中钻了出来，细声细气道：“你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的胳膊……” “我不恨你，”牧云羽伸出胳膊，抬手在牧云楚的脑袋上摸了两把，“是我太想证明自己了，怪我。” “对不起……”牧云楚还是向对方道了歉，“其实你没有错，你只是看到我不舒服，想让我高兴而已。是我……我太任性了。”他把牧云羽的手从头上移了下来，攥在自己手里，轻声道：“我太任性了，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只希望能吃顿饱的就好，不苛求能回到之前幸福的时候；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吃也吃饱了，还吃得挺好，生活也挺好，有了你们这么一群关心我的兄弟姐妹。尤其是你……虽然当时你真的是要把我吓死了，可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兄弟我真的很开心。 来到这里之后，我几乎都没有受过苦，就连打猎我也不需要去……老大虽然总说嫌弃我拖后腿，但是我知道他把我当弟弟看。你也是，很多时候都让着我，让我真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可以撒娇任性肆无忌惮。可是我忘了这里并不是我以前的地方，谁也不是我父母，没有义务宠着我。他们敬重我关心我，可是我却……” 他说着，忍不住把脸埋在牧云羽宽厚的掌心中，眼泪止不住的流。 都说从俭入奢易。他都快忘了当初为了一口吃的是怎么跟人打架的了，也忘了因为水很珍贵几个月都舍不得洗漱的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更是忘了在那个人性都快要泯灭的时间里，他要如何提防别人抢了自己的劳动果实。 他从一个幸福快乐又单纯的大学生，变得唯唯诺诺又心藏阴狠，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要如何让自己吃饱。他努力搜集着所有食物，努力让那些食物变得可以入口，努力不被丧尸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杀死…… 刚一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试探过周围所有人的底线，虽然嫉妒宁斐有个空间而自己没有，但是也仗着自己是“老乡”而轻松抱上大腿。这种被人呵护的快乐让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一个弱rou强食的兽人世界，这些兽人看似强大却十分脆弱，在没有工具和医疗的世代，哪怕是一个小病都会让他们面临濒死。 宁斐其实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但是也许是真的把他当亲人，所以没有斥责他。只是这次，他触到了宁斐的底线。 宁斐要的是个繁花似锦，欣欣向荣的部落，而不是一个充满了算计和勾心斗角的部落。他真的做错了，怕那这种错放在现代的时候微不足道，可是在这个世界却被放大了上百倍。 这次的惩罚，牧云楚心知肚明并不严重，其实就算是不给饭吃，他也认了。但是他也能看懂宁斐的苦心，无论是谁犯了错，都要受到惩罚！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谁都没有资格在这里搞特殊！ 他想到宁斐平日是怎么做的，那个人遇到有危险的时候向来都是自己冲在前面，对部落做出的所有调整都是把兽人们的生存和生活放在第一位。或许是因为宁斐身上有个空间让他不去惧怕危险，但是他也知道，就算宁斐没有那个空间，作为他那个人的本性，也仍旧会冲到前面。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我真的错了。”牧云楚再次重复。他擦干眼泪，双眼经过泪水洗涤变得更加明亮。他看向一直无声安慰自己的牧云羽，也是这个时候，他真正的认识到，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兄弟，对自己好，能过命的兄弟！ “我不会再做那些令人讨厌的事了，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折腾别人了。我得担负起神使的责任，让部落变得更好。大羽，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你可以重新回到天空为止！” “只要你不嫌弃我……”牧云羽喃喃出声。 “我怎么会嫌弃你？咱俩是兄弟啊！”牧云楚想开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爬起来用手背试了试牧云羽额头上的温度，“有点儿热啊，不过我听说鸟类的温度都比较高……啊，可惜之前没有注意过。你等等，我去弄盆水来。老大说如果伤口发炎你就会发烧，让我多注意点儿呢。”他说着，三两下蹦下炕，一溜小跑出去了。 牧云羽张了张嘴，他半抬起身子靠在墙上，轻声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怕……你不要我啊。” 他自从没有了父母之后就自己一个人住，不合群成了他身上的标签。那些与他同龄的羽族兽人从想要邀请他一起玩，到见了他就远远的绕开。他守着父母留下来的窝，一直就这么长到了成年。 成年了，小伙伴们都开始向部落里的妹子们展示自己丰厚的羽毛，跳着蹩脚的舞步，然后在跟挑战者大打一架，只求妹子一笑。可是他却一点儿都不冲动，既不想抖搂翅膀，也不想跳舞，更不想和妹子们生蛋。 自己可能是病了…… 他变得更加冷漠，一直到大雪压塌了他的那个祖传的窝，才让他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就这样一直向南飞着，见过形形色色的兽人，然后突然抓到了一只猎豹。 那只猎豹真的是太有趣了，让他忍不住总想要捉弄一顿。 然后，又遇到了猞猁和老虎花豹的组合部落。 当那只猞猁邀请他入驻部落的时候，其实他是想要拒绝的，可是看到那只猎豹亦步亦趋的跟在猞猁身后的样子，又忍不住同意了。而且在这里，只有自己一只金雕，没有金雕妹子，他们不会发现自己生病了……吧？ 他忍不住想要和那只猎豹有同样的姓，忍不住想要满足猎豹的所有要求，忍不住直接抢了牧云楚身边神兽的位置，只为了看那只猎豹不情愿却又不拒绝的小模样，真是有趣。不过后来，他却想要听到对方说一句—— 大羽，你真好。 牧云楚端了水盆进来，水还是温的。他扶着牧云羽躺好，把柔软的兽皮放在水里揉洗透了，拧干叠好放在牧云羽的额头上，叮嘱道：“别动哦，你就这么睡好了，我会照顾你的。” 牧云羽抬起手，抓住了牧云楚的小裙子，低声道：“好。” 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总能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在擦拭这自己的脸颊。他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还是雏鸟的时候，父亲把他放在腹部最丰厚柔软的羽毛当中，母亲撕碎了一只兔子，把rou一点点的喂到他的口中。 “我的幼崽一看就很强壮，以后一定能成为天空上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