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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下)向往

    “我都没问过你,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戴江疏?”

    白桦最近刚忙完一个案子,陈卓带她出来犒劳犒劳,她把烤好的rou夹给她,笑咪咪地看着白桦头也不抬地吃rou。

    白桦话顾不上说话,埋头吃了一会儿,才觉得那股饿劲儿缓过来不少。

    她换了手机号,戴江疏总能弄到她的号码,她换了一次,烦得不行,干脆不理了。

    可是做律师又不能看到陌生电话都不接,她时不时的就会接起戴江疏打来的电话,拉黑的速度赶不上他换号的速度。

    在她又挂了一个戴江疏的电话之后,陈卓这么问她:“你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戴江疏?”

    她伸长脖子,猫一样喝了一口甜蜜的米酒,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叹道:“烤rou就酒,越吃越有。”

    陈卓又说:“我看啊,失去才知道珍贵,这可是比真金还真的真理。”

    白桦叹道:“我也不知道,说不知道吧,其实心里还是知道的,但是要说知道得很明白,那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陈卓笑道:“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白桦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很向往,其实说得难听一点,我这个人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追求,活得挺不求上进的。”

    “我自己觉得这样不行,太咸鱼了,但是你让我改变,我又真的不知道想要什么,我觉得都差不多,都行,也不是说无欲无求吧,但就是没太多想要的东西。”

    陈卓说:“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想要的都在手里了,这样不好吗?人也不是非得要有崇高志向才算活得不亏的。”

    白桦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知道,我爸妈都对我太好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也不逼我,都按我的性子来,我都奇怪,他们这么溺爱我,我居然没长歪,还挺奇迹的。”

    她又喝了一口酒,慢慢道:“戴江疏这个人吧,我没见他犹豫过。”

    陈卓怔了一下,她说:“怎么说?”

    “我总觉得他活得很用力,生机勃勃的,想要的很多,也都得到了,我就很羡慕,也很向往。一开始是觉得他待人接物也太牛了吧!和他相处,不吹牛的说,那真是如沐春风。”

    她垂下眼睛,继续说道:“和他在一起了,我更能看出来,他永远有一股向前冲的力量,非要说的话,用野心来形容也行,但我觉得更多的享受,他本身并不觉得结果是最终目的,他享受的其实是这个过程。”

    “就是这样不会犹豫,不会动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阻挡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踏板,一直在半空中浮着,时时刻刻准备着要往更高处走的感觉。”

    白桦吃饱喝足,她往后一靠,盯着悬在桌子上方的灯发呆。

    “我下定决心不想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我看不到他会有落地的那一天。以前我觉得和这样一个有目标有方向的人在一起,我也会变得很有行动力,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是无法获得另一个人赖以生存的能力的。戴江疏可以没有爱情,没有家庭,但他不能没有这股劲。”

    “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对我是种什么感情,总觉得他就像在逗小猫,回家看到了就抱在怀里摸摸下巴,猫粮也喂,也搂着睡觉,但你要问我知不知道他有多爱小猫?不知道,其实我觉得他根本不爱,就是逗乐子的玩意儿罢了。”

    白桦意兴阑珊地又挂掉一个电话,“何必呢,我都死心了,他这样做出一幅痴情种的样子给谁看。”

    陈卓叹了口气,她说:“这也太执着了,一会儿功夫挂了仨电话了。”

    *

    她们结了账,挽着胳膊走出餐厅,白桦说:“你今晚上我家住吧,我想和你聊聊,好久没和你睡了。”

    陈卓有点拿不定主意,正要答应她,白桦突然站住了,她被带的停下来,抬眼一看,才看到戴江疏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

    好久不见,戴江疏看起来有点憔悴,他几步走上前来,陈卓感觉到白桦想后退,又强自站住了。

    他走近了,对陈卓说:“陈卓,好久不见了,我想和白桦单独说几句话,能不能麻烦先借走她几分钟?”

    陈卓犹豫着看向白桦,她脸色不太好看,只穿了件薄衫,车停得挺远,她们要走过去还得走好一会儿,这一阵猛烈的寒风已经吹得她面色苍白。

    她挽紧了陈卓,说:“没什么不能在陈卓面前说的,你就这么说吧。”

    戴江疏叹了口气,他说:“你乖乖的,别闹了好不好,是我错了,咱们别分手了。”

    白桦不答,推了陈卓一把:“你去取车,我和他说几句,等你过来我们就走。”

    陈卓担心她:“你们有话好好说,说开了就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注意方式啊。”

    白桦一笑:“干嘛,你怕我打他?不会的,我还要脸呢,快走吧,我等着你。”

    陈卓一步叁回头的走了。

    戴江疏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想和你分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白桦说:“考虑什么?我早就考虑好了,我和你所有吵的架累积起来就是今天的结果,我也想好了,谁也不是非谁不可,大家都各找下家吧,别互相扒在彼此这棵树上吊死了。”

    戴江疏却笑起来:“你让我放手?哪有那么容易?”

    他牙齿很白,笑容莫名让白桦有点胆寒,这笑容像一只在雪地里饿了很久的林狼,白桦就是他眼前的猎物,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被这个笑激怒了:“戴江疏,你再纠缠又有什么意义?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了,也麻烦你有点志气,别再找我了,也别来耽误我找对象。”

    戴江疏不笑了,他低声说:“你要找对象?”

    “不可以吗?”

    “你不爱我了吗?”

    “爱个屁!早八百年就不爱了。”

    “可是我还爱你。”

    “你爱个……”

    白桦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爱我?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们谈了叁年恋爱,你有说过一句爱吗?到这个时候就来说爱了?晚了,我不陪你玩了。”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戴江疏一把拉住她,把她拥入怀里,他说:“以前是我不敢面对,所以不敢说。”

    “别把我推走了,我想你了。”

    白桦狠了狠心,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白着脸,声音有点发抖:“早说了啊,我不要了,你以前没给我的,我现在也不要了,听不懂吗?暑天的棉袄,雪天的冰棍,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个道理你不懂的吗?”

    陈卓开车转过路口,远远看见白桦和戴江疏拉拉扯扯的,戴江疏看上去要吻她,白桦晃着身体躲避他,躲避不过,她看到她举起手,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两人不知又说了句什么,白桦夺过手臂,怒气冲冲地冲着她走过来。

    她赶紧下车给她裹上一件大衣,白桦冻得鼻尖发红,眼圈也发红。

    她上了车,一声不吭,陈卓沉默地开车,把她带回自己家。

    半夜,陈卓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到白桦抵着她的后背,在无声地哭。

    她叹了口气,翻个身拍拍她,对她说:“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

    白桦也想放过自己,可是戴江疏不打算放过她。

    他时不时就要来找她,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把他当空气,难听话说了一万遍,白眼翻到脑袋后面,对戴江疏来说也是过耳微风,不足挂齿。

    她有时候都觉得很无奈,又很沮丧,她想,戴江疏就是这种人,他对他想要的,可以一门心思追到底,什么冷眼,什么嘲笑,他统统都不在乎。

    她甚至觉得他又把她当做了一个新目标,攻略她就是另一个享受的过程。

    这让她觉得他更可恨了。

    这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鸡汤读物XX成功学的作者,他有着层出不穷的花招,土到极致的有,浪漫到极致的也有。他荤素不挑,只要能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他什么都要试一试。

    到后来,她的同事都知道她有一个非常疯狂的追求者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把他约到一个公园要和他再明明白白说一遍。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难道这叁年对你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吗?”戴江疏确实很困惑,他不笑的时候,眼神也很有种感染力,像只落水狗。

    白桦没多久就后悔了,这个人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她觉得离开他会让他生不如死,无以继日。

    “你有让我爱过你吗?还不是我单方面地爱就爱了,现在我决定不爱了,又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推己及人一下,觉得你不会对我毫无感情。”

    “我连你家有几口人,在哪里,你在哪里长大都不知道,你是谁?你是007吗?还是搞谍战的?这么神秘?”

    戴江疏看起来有点伤感,他说:“我以前不想说,是因为我自卑,怕你知道了看不起我。”

    白桦仿佛在耳边被敲了一个响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自卑?天底下的人都自卑的不敢抬头了你也不会自卑吧。”

    戴江疏一笑:“这是不是说明我伪装的还挺好的?”

    白桦哼了一声,抱着双臂不理他。

    过了半晌,他才说:“其实我长大的家庭不是我自己的家庭,我爸妈很早以前就因为贪污受贿入狱了,判了十七年。”

    他看到白桦的目光,继续说:“我从小就是在各种亲戚家辗转长大的,大姑家呆一年,小姨家呆两年,像个皮球一样,在谁家都呆不长久,都会被急匆匆地传球踢出去。”

    白桦安静下来,她方才的咄咄逼人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她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戴江疏试着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扎。

    “十七年,你听这个刑期也知道数额不会很小吧,我妈是从犯,判了十年,也就是前几年才出来,现在已经改嫁了。”

    “要说父母给孩子的最大教训是什么,我感觉应该没人比我更清楚吧,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有侥幸心态,试图逾越法律的底线。他们贪心不足,为官不正,没什么好开脱的,错了就是错了,就该受到惩罚。”

    “我后来被过继到伯父家,我伯父现在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了,我和他们也不亲,逢年过节发个红包,聊几句就算是任务完成了。”

    戴江疏笑一笑,揉揉她的头发:“你总让我说说我过去的样子,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我以前心气很高,就是想出人头地,彻底洗涮掉他们烙在我身上的印记,到后来就成为一种习惯了。习惯了总是想得到最好的。”

    白桦声如蚊蚋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啊。”

    戴江疏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说也是因为不想让你可怜我,像是在卖惨,所以从来没说过,也觉得很耻辱,说不出口。现在感觉不说确实对不住你,两个人始终隔着玻璃相处确实不好。”

    “你还是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不必觉得抱歉。”

    白桦点点头。

    她顿了一顿,又说:“那你也还是别来找我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你能不能别搞得我像个渣女了啊?一厢情愿深情款款的,干什么呢。”

    “那你答应和我和好了?”

    “没答应。”

    戴江疏很失望:“你还有哪里觉得不满意?我再看看有没有能改进的空间。”

    白桦说:“看我心情吧,反正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行?”

    “不是说了吗?看我心情。”

    “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情?”

    “戴江疏,你是应声虫吗?有心情的时候自然就有心情,没心情永远都没心情。”

    白桦一“心情”,就“心情”了两年。

    戴江疏还是经常来找她,她习惯成自然,心情好就和他聊聊,睡一晚。没心情就不搭理他,让他吃闭门羹。

    用陈卓的话来说,就是“把欠了你的眼泪都给你还回来”。

    白桦也觉得这个状态挺好,她自认为还是不能对他付出太多的情感,这个人就像个吸铁石,任何吸过去的感情都会被他吞下肚去,再也找不回来,他越来越强壮,而她越来越虚弱。她真的对那几年自己的患得患失心有余悸,她再也不想把捆着心脏的那根丝线交给别人,被别人牵着走了,别人想扯就扯,而她随时随地都会心痛。

    没有负担的炮友感情还是要轻松一点。

    陈卓结婚后,戴江疏就按耐不住了。

    他屡次叁番地拐着弯儿跟她提,她就装不懂,反正她都是跟他学的,老师有多厉害,学生就有多出师。

    戴江疏很无奈,也一直迁就着她,忠心耿耿做着备胎。她有一次问他:“我对你这么差劲,你为什么还能忍受我?”

    戴江疏认真地说:“因为你无论对我多差劲都没有当时我对你差劲,这是我应得的,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白桦无话可说。

    有一天,刘知雨拜托她陪陈卓去做产检,刘知雨在外地回不来,而第二天是陈卓做产检的日子。

    她看着那张打印出来的小小的婴儿B超图片,突然觉得受不了了,陈卓说:“干嘛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提前开始履行干妈的职责了?”

    白桦哭着说:“不知道,你好烦,就是好想哭,呜呜呜呜呜……”

    她哭起来从来都是声势浩大,陈卓手忙脚乱地给她塞纸巾,对她说:“哎,别哭了啊,这来来回回的人都看着我们呢,搞得我像是出什么大事儿了似的。”

    白桦抽抽噎噎地擤鼻子,声音沙哑地说:“我也好想生孩子啊!”

    陈卓乐了,把她手机抽出来递给她说:“你跟我说没用,我没那个功能,你给戴江疏说。”

    她一把夺过手机,给戴江疏拨过去。

    “你干嘛呢?”

    “你能不能和我生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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