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弄坏了谁负责? 灵犀还是爱惜自己一身皮囊的,虽然不如他meimei生得精致,五官如画,但好歹也是上人之姿,要不是脾气冲,求婚的该有一大把人。 冉横刀揉揉屁股,不情不愿地与公主暂且要分开十天半月了。 他一走,灵犀房里空了,虽然自在,却反而更悬着心了。在这里不比出阁前,以往她是公主,几封请柬一下,上京城不少的贵女都要巴巴赶来赴约,眼下她是有夫之妇,行事比先前反倒要收敛了不少。 午后冉烟浓是真真正正被磋磨了一遍,容恪在上京无事,近乎日日都在陪她,用完午饭没多久,冉烟浓提议到她的闺房里去练字,临摹书帖。 容恪的字写得铁骨铮铮,就像拿刀要杀敌的将军,冉烟浓的字小巧别致,很是风流,如婉约碧玉,她提着笔,得意地信口便道:“你这个将军,和我这个美人,正好配一对。” 祸从口出,冉烟浓就被卷入了牙床上,一胡闹,就是半个时辰。 出了一身汗,她大口呼吸着,抵着容恪半裸的胸口,望着帐顶道:“恪哥哥,为什么每次都弄在外边?”好几次了,冉烟浓有点儿埋怨,男人这样,就是不想留孩子,至少现在不想,其实在陈留的时候,大多也是这样的。 虽然冉烟浓觉着,容恪没有理由不要她的孩子,但是……总这样她不能不多心。 薛人玉问时,她都没脸说,容恪好像压根没那个想法。 容恪知道他的小夫人多心了,柔和地笑着,咬住了她的耳垂,“nongnong,此地距陈留千里之遥,在安定下来之前,不宜让你受孕,不然来回奔波,你身子会受不住。” “嗯。”原来如此,冉烟浓点点头,那点儿疑云烟消云散了,“不过,”她歪过脑袋,有点儿渴盼地咬唇道,“要是有了,该怎么办?” 容恪蹙眉,“那只能让你留在上京待产。” 魏都到陈留,不但路途遥远,且山路太多,即便坐马车也要一路颠簸,容恪是不想她受累,至少要回陈留以后,局势稳定,才能安心让冉烟浓怀上孩子。 以前冉烟浓想到这个,还觉得很遥远,但见到了莺莺之后,她就有点儿心动了,甚至是迫不及待。 可是皇帝舅舅的意思……冉烟浓不傻,虽然容恪不说,但皇帝舅舅八成是忌惮了陈留的兵力,想要有所分散,故意找这个理由那个借口的,其实是想将容恪扣留在魏都。 可是她想象不到,一个不能上阵杀敌的将军,在繁华锦簇的安逸窝里,会有多么不快乐。 就像年轻时骁勇善战的父亲大人,在英雄迟暮的无数个夜里,也只能长吁短叹一样。 冉烟浓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手指,“恪哥哥,要是我留在上京生孩子,你会陪我么?”那声音,透着点左右为难的忐忑和不易察觉的试探。 但这一次,容恪竟没有立即答话。 作者有话要说: 恪哥哥真的是两头为难了…… 一旦nongnong怀孕,皇帝舅舅就更加不能放恪哥哥回陈留啦 ☆、晚膳 冉烟浓紧张地揪着心, 怕容恪直接回绝, 又怕他真的为自己受委屈。 “恪哥哥?” 容恪偏过头, 愈见漆黑的眼起了一股风浪,暗潮澎湃,冉烟浓被他托住腰肢放到了旁侧, 这是冉烟浓才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底下深沉不定的眼,有点儿害怕了。 “nongnong,倘若我要留下十个月, 陈留,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冉烟浓的心狠狠地一沉。果然,皇帝舅舅一定是同他说了什么。 朝野的忌惮,皇帝的猜疑, 容恪本来只想一个人承受, 但是nongnong……倘若夷族趁机挑事,陈留群龙无首,岌岌可危,他必然要捍卫家园,可留下nongnong, 恐怕会成为皇帝的质子,他仍要腹背受敌。 “皇上有意封为我景阳王,在京中供职。” 以容恪的战功, 封侯加爵不为过,但皇帝抛出这么大一块肥rou,就是对留他势在必得了。陈留虽然是要塞, 但朝廷遣兵前往,不会防不住夷族进攻,正好可将容氏几代在陈留的基业打散,让军政大权重新回到齐野手中。 齐野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君主,无心开疆拓土,但作为帝王,他所作所为并没有过错。 只是容家世代为陈留、为大魏殊死拼搏,就这么丢了故土,实在忝为世子。 冉烟浓猜到皇帝舅舅要封容恪做大官了,却还没有想到要封异姓王的,虽然只是一个虚职,但实在是有点离谱了,“恪哥哥,那你……” 冉烟浓的手指扣着被褥,思前想后觉得,倘若真是如此,她不能自私地让容恪为了她留下来。 容恪微微一笑,将她抱进了怀里,“现在来说还是没有的事,别想太多。即便有了孩子,我也一定会要他,放心。” 冉烟浓点点头,夫妻俩把话说穿,就雨过天晴了,冉烟浓再也不胡思乱想。 在榻上困觉,醒来已到了晚膳时候,冉烟浓亲自替容恪更衣,将缂丝的银边镶玉珠穿花的腰带替他系上,不期然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不觉有点愣住,“恪哥哥?我记得,你以前是……蓝色的眼睛。” 容恪微疑惑,修长的指碰了碰眉骨,这事他没有想过,连薛人玉也不知道,便摇了摇头,“许是长开了,眼睛的蓝反而消散了,或许是徐氏下那些毒的缘故。不过,月满不少蓝瞳的人在长大以后也眼睛漆黑的,不算特别。” 徐氏果然是恶毒心狠的继母,冉烟浓真想不通,容恪竟然还恭恭敬敬地留她在府里,让她欢喜地受着旁人的崇敬,一不留神,在绕到他身后替他整理衣领的时候便嘀咕出来了。 容恪淡淡道:“父侯不愿意见我,他年事已高,身边没有知根知底的人照料,未免凄凉,我留着徐氏,不过是让她代我照顾父侯罢了。” 不仅仅是不愿意见,容桀恨容恪入骨,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神情激动,甚至以绝食威胁他不许近前。 “那天在金殿上,皇帝舅舅问你,容允与容昊的死与你有无关系时,你说有。” 冉烟浓松开了手指,容恪顿了一下,其实他知道,冉烟浓有很多问题想问他,而且这些事憋在她心底里很久了,也许是怕令他想起伤心事,也许是怕别的什么,她始终不曾出口,但是她不明白,能伤到他的,早在四年前就已全覆没在了雪山上,被皑皑的鹅毛大雪压得杳无痕踪。 他转过身,只见冉烟浓垂着眼帘,纤长而黑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和迷茫,容恪总是能猜到她的想法,“你在犹豫,我那句话‘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冉烟浓倏地抬起头,眼眸清亮,“所以是真的还是假的?” “算是与我有关,但他们非我所杀,而是死在雪崩里。” 冉烟浓待要再问,外头去传来了婢女敲门的声音,清脆地扣在门框上,“姑娘,姑爷,传晚膳了。” “就来。”冉烟浓应了一声,小声地咕哝道,“又让人看了笑话了。” 青天大白日的,小夫妻关了门扉在屋里做什么,没有人不知道。 但容恪伤还没好,就这么胡来,爹爹和公主娘得知了一定也不悦,何况她被掳走这笔账冉秦不与容恪清算,就像是一根上了弦的弓箭,说不准哪一日便飞出来了,还有上次忽孛搜寻美人的穆察队伍,将她拐入草原一事,虽然两次都没受伤,但惊吓还是有的,爹爹要是发怒,对容恪这也不满那也不满…… 她会左右为难的。 容恪噙了朵山中微雨般的微笑,让冉烟浓恍惚了一瞬,他握住了她紧捏住的粉拳,推门而出。 婢女脸红地福了福身,要进门替夫妻俩收拾被褥,容恪伸手一拦,“不必了,晚间我们去自己收拾。” “是。”婢女才十五六的模样,腼腆青涩,世子是神仙人物,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何况是说话,脸红地要碎步退出去了,她可不敢看……那些东西。 冉烟浓也有点脸红,不是害羞,是有点儿尴尬,偷偷摸摸地瞟了容恪一眼,实在不懂他为什么从来都不会窘迫的,即便是害羞了,也镇定得像一尊石像,眼风动都不动。 “还有一件事,”夫妻俩穿过雨打红花、落英成阵的朱槿园,冉烟浓便忍不住提了一嘴,“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为什么jiejie看了,就回心转意了?” 毕竟当初冉清荣要与太子和离,可是决绝的,说抽身便抽身,说断情就断情。 容恪道:“也许不是回心转意,但至少是一个契机,你和jiejie性子有些相似之处,有些事不弄清楚是不会甘心的。” 晚膳时冉清荣没有来,灵犀终于出了厢房门,心虚地用了一大碗饭,一家人说说笑笑时,她总是插不进嘴的那个,何况今日用膳时,冉秦信口就提了几句冉横刀。 “兔崽子要到军营里历练,从马前卒做起,可他那点花招,撑不了几天,胳膊就要肿成萝卜。” 长宁也正为儿子的前程担忧,眼见丈夫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迟早要解甲卸任,儿子虽然是军中将士戏谑时人人尊敬的“少将军”,可一没本事二没功勋,子承父业也说不过去,再加上皇兄又大看好儿子,从来没提拔过他,长宁真是cao碎了心。 一桌上,冉烟浓偷偷瞟了眼灵犀,又回眸望向容恪,容恪带兵是很厉害的,也很会训练人,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军中不少人如此传的,不然陈留将士不能一次一次地大败夷族的骑兵。 容恪也知道岳父的言外之意,此前让冉烟浓被掳走一事,心底还尚未放下,他在上京也无事,冉秦这么一提,他便顺阶而下了,“这一批的新兵,我可以助岳父大人提点一二。” 灵犀一听,就鼓红了脸颊,一口饭差点呛进了肺里。 对陈留世子,灵犀还停留在最初的印象,四年前的寒冬腊月,明蓁姑姑她们到她的寝宫里来,说容允诓容恪进兽笼了,而且容恪还是不负众望地当众宰了一头猛虎。 她真的很怕容恪下手没轻重,把冉横刀伤了啊。 虽然嘴上说的不想不心疼,可谁家的夫君谁自己宠着,冉横刀就是把他大刀眉往上头竖一竖,她都觉着他是受了许多委屈的。 冉秦听得开怀,女婿不像他那个一根直肠子、说话不过脑子又没什么担当的儿子,就完完全全一个别人家的儿子,要说真话,要容恪是他的儿子,这么优秀,杀阵杀敌毫不含糊,为人果断有魄力,他那些糟心的事儿至少少一半儿,不免又是惆怅又是喜欢,“那就这么说了,这几日你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去练练那帮不成器的败家子儿也好。等过了年,你们回了陈留,我再看看那帮小祖宗成不成得了气候。” 说到“回了陈留”,冉烟浓便脸色一通古怪,灵犀捕风捉影地以为,她不愿意回陈留去,不过她没想太多,齐野在朝政上的事她从来不过问也不了解的。 说到这儿,冉秦不由得不感慨,“细细一想,我也有六年没杀过贼兵了,这帮后生不晓得,还以为我跟他们吹嘘,真不是。不过他们竟还很怕你。” 容恪微微含笑,默然不语。 长宁也不禁纳闷儿,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女婿,到底是哪家的不开眼,以讹传讹,说他吃人rou喝人血的?还传闻说,只要祭出陈留世子之名,三岁啼哭的小儿都能惊吓地闭声了。 但想来也是真有魄力和手腕,才能以十八岁的年纪,叫原本已人心不齐的陈留将士服帖。 冉秦道:“听说当年你爹病重,你四个叔伯有了二心,互相不服,后来,又是如何服你的?” 一桌人的目光蹭蹭蹭地移到了容恪的身上。 冉秦想,现在军营里头一些毛头小子不是天高地厚,不服管教,是该用容恪的法子治一治。 不过容恪是真的没什么真知灼见,“四个叔伯心高气傲,只是互相不服罢了,对我还是尊敬的,那时,陈留侯只有一个儿子,夷兵犯境,他们以为能拿捏住我,便让我坐在帅帐里,轮流看守我,护卫我的安全,用我来安抚军心,却不让我上战场。不过忽孛准备了两年,就为了陈留局面四分五裂时出手,自然气势不凡,我在军中得不到消息,忧心地夺了四叔的马冲将出去,在城垛上一箭射中了夷族的王旗,退了夷兵。后来他们齐心拥我世子,甘心服我指挥了,虽有惊险,却不算曲折,倘若不是当年军中实在无人可用,恐怕也没有今日的容恪。” 冉秦点头,然后又惆怅地摇头,说来容易,要是哪一日他的老二有本事一箭射下夷族的王旗,他哪还用cao心他的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 恪哥哥的眼睛就像泼了一层水,蓝色越来越淡,黑色越来越深 不是忘了这个设定,只是想,nongnong在四年前见过他蓝色的眼睛,要一直是蓝色,后来嫁给他,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改了一下,希望恪哥哥的儿子能有宝石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嘻嘻~ ☆、蹊径 容恪应允了冉秦, 歇了一晚便又搬行李宿入了军营。 依照冉秦的意思, 头三日请容恪住在军中, 后头情况好些了就继续住冉府,冉烟浓舍不得他在外面,但很快便被jiejie要远行的事冲淡了不舍, 她还要帮着冉清荣打点,送她出城。 荒草萋萋的古道,风抹了斜阳, 冉清荣抱着包袱,竹青的襦裙被风扬起一波浪,女子清丽脱俗的脸颊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冉烟浓看着看着, 就觉得jiejie是对的, jiejie这辈子最美的时候,就是那时与太子初定情,她回家时翠羽的云雁织锦衣飘飞,脸颊上都是藏不住的羞红和喜悦,她一辈子都记得…… 冉烟浓将最后一个包袱塞给jiejie, 两姐妹在车中说了一些话儿。 “jiejie,你去辽西多久能回来?” 冉清荣暂时还没做好这个打算,不能给冉烟浓保证什么, 蹙了蹙娥眉,“看齐戎。” 冉烟浓昨晚苦缠了容恪许久,他才将信上的秘密告诉她了, 冉烟浓羞得不行,但一想到太子表哥没真正对不住jiejie,心里好受了不少,“那jiejie记得到了的时候,给家里捎个信儿,爹娘会很惦记你的,你如今不是太子妃,旁人说不准要有些闲言碎语,你莫放在心上。” 冉清荣道:“nongnong,我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可是齐戎不知道。” 倘若齐戎知道,也许那两个良娣便不会到东宫来,她也不至于那么不信任他。 冉烟浓点点头,抱了一下jiejie,脸颊搁在jiejie肩膀上蹭了一下,“小时候,除了娘,就是jiejie对我最好了,不管太子表哥对你怎么样,jiejie一定要好好的,爱自己是最重要的。” 也就冉烟浓会冲她撒娇说这些话了,冉清荣长她五岁,从小就宠爱这个小meimei,还怕她嫁了人到陈留去受了委屈,没想到阔别半年,还是这么会撒娇。 冉清荣笑着应许了。 冉烟浓下车,目送载着jiejie的马车没入荒草深处,与章郃的粮草大军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