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云朵、云玲都在屋里伺候着,听见提她们的婚事,便不大自在。 门外有小丫头通禀,说是前院的虎子过来了,有事情要询问夫人。 新荷应了声:“让他进来。” 周嚒嚒见新荷有事,就屈身告辞,挑帘子出去了。 “你们也都出去吧,屋里留慧敏伺候就行了。”新荷摒退了屋里的众丫头。 虎子进门先行过礼,恭敬地:“奴才在郊区的竹林里发现了紫竹、粉单竹、长叶苦竹,都是茂盛的。回来问夫人,究竟移栽哪一种?” “紫竹?”新荷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好奇道:“竹叶还有紫色的?” 虎子笑道:“只有枝干和叶脉是紫色的,竹叶是绿色的。” 新荷“哦”了一声,又问:“你认为哪一种最好看?” “奴才问过匠人,说紫竹挺拔,具有观赏价值。” 新荷点头:“那就,移栽紫竹吧。” “是,奴才这就去……” 说着话,虎子转身要走,被新荷叫住了,“先别慌,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虎子不解地站在原地。夫人和他能有什么说的? “屋里的丫头们年纪大了,我准备先放出去一批,你觉得云玲怎么样?” 虎子愣住了,回道:“云玲……云玲姑娘好。奴才觉得她很好。” 新荷看他一脸的欣喜,心里有了谱,“你家里可有妻室?” “没有,没有。” 新荷笑道:“好了,我知道了。等赶明儿问了云玲的心意,我再告知你。” 虎子跪下磕了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虎子转身出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门板上。声音还不小,“咚”的一声。慧敏乐得捂着嘴直笑。 云玲站在庑廊下,看着廊沿上的海棠花沉默着。虎子从正房里出来,又满面笑容地离去,她都看见了。他一来,夫人就让她退出去守着。她心里就隐约明白了……夫人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听她的话,应该错不了的。 下午申时左右,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如薄雾一样,笼罩了整个京都。 新明宣望着外面的天气,起身道:“时侯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 “……慌什么,吃过晚膳再走。”顾望舒开口道。 新明宣笑笑:“内人身子重,心里实在是担心。改日再聚吧。” 顾望舒留不住他,便亲自送到门外,看他坐上马车才转身回来。 “……你这大舅哥人不错啊,说话做事也靠谱,挺端正的正人君子。”郑砚笑着和顾望舒调侃。 “那当然了。明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好人。”叶辰宇没等顾望舒说话,插嘴道。 “哟,叶老三,第一次听到你夸别人,稀奇啊。”郑砚右手臂搭在叶辰宇的肩膀上。他们家和叶家是世交,男孩子们更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算是总角之交了。叶辰宇这人他再了解不过了,容貌长得比女孩子还明媚漂亮,脾气却是最恶劣的。张嘴闭嘴都讥讽别人……没见他和谁特别要好过,这张明宣倒是个意外。 “……你知道什么,他真的是个好人。”叶辰宇反驳道。 “对对对,是个好人。”郑砚附和他,和一个醉鬼没什么好理喻的。 叶辰宇说话不伦不类的,又一身的酒气,顾望舒知道他喝醉了,招手让小厮进来,把他送回叶府。 细雨濛濛,飘飘扬扬地洒落在松叶上,像一粒粒透明的小珍珠。 虎子和几个小厮一起,拉着一架子车的紫竹回来了。 “顾二,他们这是干什么呢?”郑砚看他们拿着铁锸在书房的前后松土,问道。 “……移栽紫竹。你看不出来?”顾望舒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大明律》。 郑砚跟在他身后,“移栽紫竹?” “东坡居士有诗曰:宁可食无rou,不可居无竹。” 郑砚咽了口水,不说话了。在诗文学问这一块,他自问,一百个自己也不赶上一个顾望舒,也就不卖弄了。他们这些世袭祖上爵位的,又不用科举考试,哪个也没有痴心读过书。都是混日子的,干嘛那么认真。不过,既然顾望舒都说种竹子好,他回去也在书房的前后栽种些。论附庸风雅,他郑砚该认第二,绝没有人出来争第一。 “哎,顾二。给你唠正经的。”郑砚倚着门框站了,说道:“前几日,你让我去请赵章德喝茶,这人很精于世故,又小心谨慎。基本上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话。他对自己的大儿子赵渊却是很自豪,谈论起来滔滔不绝。” 顾望舒听见赵渊的名字,眉头就一皱。 郑砚没注意他,继续开口:“……说什么赵渊让他给皇上送一本关于修道的书,他这句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我当时就觉得很蹊跷,再问他也没说,然后就走了。” “一本关于修道的书籍?”顾望舒自然自语。 郑砚应是,问道:“赵家满门如此的春风得意,会不会和这一本书有什么关系?” 顾望舒没说话,随手把《大明律》放到案桌上,思忖了一会,把虎子叫了进来,“你去宫里跑一趟,问一下严涌,看看最近皇上最喜欢读的是什么书。” 虎子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你最近怎么了?我总感觉你是在针对赵家?”郑砚给自己满了盏茶,一下子就喝了半盏。今儿酒喝的多,他自己也有些不大舒服。 “针对吗?”顾望舒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不针对他,他迟早也不会放过我。” “他是谁?”郑砚更疑惑了。 顾望舒也没有瞒他的意思,淡淡地开口:“赵渊。” 郑砚一愣,抬头就发现顾望舒的表情十分的平静。他心中一跳,明白顾望舒是认真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郑砚望着窗外,说了一句。他和顾望舒虽然是因利而聚,但这么多年的相处,终有点真心在的。 顾望舒“嗯”了一声。 郑砚把一盏茶喝完,和顾望舒告别。他得回去了,秋露白的后劲大,上头了。小厮给他挑帘,出了「松柏堂」。 书房前面的紫竹已经栽好了,紫色的竹竿一节一节的,迎着风雨,亭亭玉立。 郑砚瞅了一眼,觉得非常好看,挥手让自家的书僮扛了几株,准备回去也栽上……顾二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书僮扛着紫竹跟在后面,嘴咧的快挂到耳朵上了。世子爷的行径太难看了。每次到顾阁老家,都像强.盗似的,连吃带拿。 第118章 天渐渐黑了下来, 雨却没有停。牛毛般的细雨斜斜地落在冬青叶子上, 滋润的绿油油的。地面也湿润起来, 散发出一种清新的土地芳香。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新荷开了槅窗,探头往外看。这样的一场春雨下来, 田野的庄稼会更加茁壮成长了。 慧敏正和慧文嘻嘻笑着咬耳朵, 不用听也知道是在说云玲的婚事。 新荷也不制止她们,难得的喜事, 由着她们去闹。 云玲被笑的脸上冒了热气, 她给新荷端盏茶后, 借故出去了。 丫头们看到二爷进来, 屈身行礼,退去了外间。 新荷一脸的笑容:“四叔。” 顾望舒摸了摸她的头发, 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事?在庭院里都听到笑声了。”他坐在她身旁, 端起小几上的茶,抿了一口。又觉得难受,nongnong的红枣味,太甜了。 新荷也没在意,他常常会喝自己的茶, 她看都看习惯了。说他也不听, 久而久之就懒得提醒了。 “在说云玲的婚事, 我问了虎子的心意,他也是愿意的。”新荷笑着说:“你什么时候闲了,也问问虎子, 让他置办些房屋、田地的。离咱们家近点就好,我习惯了云玲陪伴在身边。” 顾望舒把盏碗放下,伸手去摸她的脸。小妻子的肌肤很白嫩:“好,都听你的。”他亲亲她的额头。 “对了,总是叫他虎子……他到底姓什么?”新荷问道。 顾望舒不太喜欢她总是提及别人的名字,快速地回答:“姓李。” 新荷还要说话,顾望舒却起身让丫头传晚膳了。 新荷想了想,也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牵着他的手去了东次间。 晚膳吃了一半,虎子过来了。 顾望舒快速地喝了几口汤,哄新荷道:“你好好吃饭,我马上就回来。” 新荷点点头,看着他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顾望舒几步到了书房,问道:“怎么样了?”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皇上最近常读的书是《长生》。听严公公说,是赵章德送的。皇上很喜爱,常常废寝忘食地读。对了,赵章德还送给皇上两盒丹药……” 竟然是《长生》?这本书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顾望舒怔了一会,听虎子继续往下说。 “严公公还说,赵章德的大儿子赵渊也去见过皇上一次,两人在乾清宫里相谈甚欢。”虎子的神情很严肃:“属下以为,赵章德有皇上的宠幸,进入内阁……估计要和您分庭抗礼了。” 赵渊洞悉了那么多先机,赵章德能在内阁和他分庭抗礼,也是应该的。顾望舒顿了顿,说道:“……找个时间,替我约一下赵章德。” “主子?” 顾望舒摆摆手,解释道:“赵章德和赵渊不一样……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虎子想了想觉得也是,就拱手退下了。 外面还在下雨,滴滴答答的,似乎雨势又大了些。 新明宣从顾宅回到新府,先去了「墨竹轩」看张氏。她怀有身孕快五个月了,肚子很大,走路都艰难。 在叶府时被叶辰宇按着灌了许多酒,虽不至于醉。却是口干舌燥的。 张氏见他难受,立即吩咐丫头去熬了解酒汤给他喝。 新明宣歇息了会,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净房。这一身酒气的,他总要洗个澡不是。 “怎么样?见到荷姐儿了吗?”张氏见夫君出来,问道。 “见了,她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身子单薄。” 张氏深有感触:“怀孕头三个月,胃口都不好,吃不下睡不着的。” 新明宣笑着给妻子倒了一盏茶水,说道:“还好你熬过来了。前些时日,我每天过的都提心吊胆……就怕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怀个孕都这么艰难了,再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张氏脸一红,小声辩解道:“谁家怀孕不是这样子的……夫君就是太在意了。” 新明宣摸摸她的肚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在意你在意谁?” 张氏抬头看他,眼眸里亮晶晶的。她这辈子能嫁给张明宣,实在是三生有幸。看着他木纳话不多的,心里却真的记挂着她。自从她嫁进了新府,他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屋里连个开脸的通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