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陆显不待见他这种磨叽样子,但也拿他没办法,当即教人去请韩嘉宜。 听说平安郡王要见自己,韩嘉宜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下来,去了厅堂。 陈静云轻轻叹一口气,心说,嘉宜和表哥果然很亲厚啊,平安郡王是表哥的好友,看起来和嘉宜也认识呢。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表哥对她也很不错啊。 一见到韩嘉宜,平安郡王就站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嘉宜meimei。” 韩嘉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她刚走进正厅,这一退,直接退了出去。退得急了,脚下一个踉跄。她低呼一声,伸手欲扶些什么,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推,稳住了身形。 “没事吧?” 陆晋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韩嘉宜心头一热,立时回头,热切欢喜而又感激:“大哥。” 在接触到她目光的一刹那,陆晋心里一咯噔,移开了视线。 第49章 试探 陆晋双手负后,状似漫不经心问道:“怎么慌成这样,路都走不好了?莫非里面有鬼不成?” “不是不是。”韩嘉宜定了定神,“是平安郡王,说是要见我,可我刚进去,他就冲我施礼,吓了我一跳。” “王爷?”陆晋长眉微挑,看向正慌忙朝这边走来的郭越以及其身后的陆显。 陆显正在埋怨郭越:“你说你好端端的吓她干什么?”说着又冲兄长拱手:“大哥。” 郭越面带尴尬之色,他轻轻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我不是要吓她……” 他只是想诚恳道歉而已。 摆了摆手,陆显笑道:“算了算了,大家进去说话吧。站在门口挺冷的。”他看一眼大哥:“大哥,要不,你也一起进来坐吧。” 他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大哥犹豫了一瞬,竟轻轻点了点头。 陆晋方才打这儿经过,偏巧看到嘉宜身子踉跄,下意识扶了一把。本该立时就走的,然而看眼下这场景,他却忽的改了主意。他心里有个声音:我得看看他们是要做什么。他对自己说,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陆显见大哥真应下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瞥了郭越一眼,眼中流露出丝丝取笑之意。刚才问你找嘉宜meimei何事,你不说,现在大哥也来了,倒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郭越心里也暗暗叫苦。他今日前来是想当面道歉的,旁边多个陆二不说,表哥也在。这让他道歉的话,如何说出口? 但他也不能把表哥和陆二支开啊,这还是在长宁侯府呢。 郭越揣着满怀心事和他们一起坐下。 “郭大,你到底找嘉宜meimei什么事啊?”陆显笑呵呵的,“她人都来了,你也可以说了吧?” 郭越瞪了他一眼,他现在还不确定嘉宜meimei是澹台公子一事,表哥是否知晓。他自然不能这会儿就那事道歉。 韩嘉宜也好奇:“是啊,王爷有什么事吗?” 特意找她过来。 陆晋原本沉默坐着,似是一切与他无关。待听到韩嘉宜的声音,心念微动,抬眸向她看去。目光还未落在她身上,他就佯作无事,收回了视线。 他深深吸一口气,留神观察自己面前的薄胎紫砂壶。 唔,造型浑圆敦厚,做工精巧细致,不错,不错。 郭越思忖了一会儿,到底是没能开口致歉。他轻咳一声,慢吞吞道:“是我姑姑东平公主。自那日崇光寺一别,她很挂念你。” “东平公主?”韩嘉宜微觉讶然之余,隐隐有些感动。她还记得那天在崇光寺里,她遭遇刺客之后,护送她和娘回来的侍卫就有平安郡王的,也有东平公主的。 思及旧事,韩嘉宜站起身,轻笑着回答:“请王爷转告公主,就说多谢她挂念,改日必将登门拜访。” 陆晋轻嗤一声,就为这事,也值得专门叫她过来?但是听见她的声音,他莫名就觉得心里痒痒的。他默念一会儿清心咒,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有表哥和陆二在侧,郭越也不好说话,只得转而问陆晋:“表哥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好几日没见了。” “年关将至,打扫干净了好过年。”陆晋瞧他一眼,轻声答道。 郭越极其诚恳道:“表哥一向忙碌。” 陆显在一旁有些莫名其妙。敢情郭大把嘉宜meimei叫过来,就为了这么一句话? 不只是他,韩嘉宜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如今见大哥和平安郡王表兄弟说话,她越发感到自己多余。她站起身,冲他们三人点头致意,面带歉然之色:“王爷,大哥,二哥。娘和静云那边还在忙着,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郭越心中遗憾,却不好阻拦,寻思着下次有了机会再当面致歉并解释清楚吧。 听说她要走,陆晋心中蓦地松一口气,当即应道:“好。”停顿了一下,他又忍不住提醒:“地面滑,走的慢一些。” 韩嘉宜粲然一笑:“知道呢,大哥。” 陆晋眸光轻闪,低头饮了一口茶水。 唔,这西湖龙井不知怎么回事,后味儿竟有些若有若无的甘甜。 回去后,陈静云随口问道:“我还以为王爷找你有要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摆了摆手,韩嘉宜回答:“不是平安郡王,是东平公主,东平公主挂念我的安危。王爷可能就是一传话的。” “哦——东平公主。”陈静云恍然,“是了,我记得公主挺喜欢你的。上次你们在崇光寺,公主也在那里是不是?” “是啊。”韩嘉宜点头,“不过那天因为出了事,我也没去拜见公主。还是她和平安郡王的人送我们回来的。” 两人议论两句,很快转了话题。 而平安郡王郭越则拒绝了陆家兄弟留饭的邀请,带着遗憾离开了长宁侯府。 这将是韩嘉宜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前几天忙忙碌碌,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年三十,忽然闲下来了,望着春联门花、听着声声爆竹,她不由地想起父亲还在世的场景。 小时候她和父亲一起过年,总是爹爹自己写了春联。她看着好玩,也要抢着写,还自己攀爬梯子,拿着浆糊去贴…… 她如今有娘,又有了新的家人,生活安定而舒适,爹爹一人长眠于地下,肯定凄凉。 睢阳旧俗,除夕当天要祭拜亲人。可惜人在京城,自然无法到爹爹坟前祭拜。之前她和娘一起去崇光寺为父亲立往生牌位,可惜遭遇刺杀,匆忙回还。听娘说,后来另行托人去做。不如,她去祭拜一下,就当是遥祭了。 只是想到在崇光寺的那次遇刺,她不免又有些怯意。 想了一想,韩嘉宜干脆同母亲沈氏提起此事。 “啊?你要去崇光寺祭拜你爹?”沈氏微微一愣。 韩嘉宜讶然:“不妥吗?” 她心说,她得罪的也只明月郡主一人,如今危险解除,她又穿上大哥给的那件衣裳,再有侍从跟着,应该无碍吧? “倒也没有不妥。”沈氏摇头,继而轻笑,“你如果是要去崇光寺的话,不妨等一等,到午后再去。世子每年除夕都要去崇光寺,你和他一起前去,岂不方便?” “大哥?”韩嘉宜讶然,“真的么?”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笑意,心说,那敢情好啊。有大哥陪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不过…… “大哥每年除夕都去崇光寺,也是祭拜么?”韩嘉宜有些不解,“成安公主……” 沈氏摇头,打断了女儿的话:“不是公主,是个恩人。我恍惚听你陆伯伯说过,说是公主生产时难产,世子刚一出生,差点没了气息。多亏这恩人相助,才能哭能笑,活了下来。可惜那恩人早死,又无儿无女。你陆伯伯就在崇光寺给他立了往生牌位,让受他大恩的世子,年年祭拜。” 听母亲说完,韩嘉宜才感叹一声:“原来如此。” 她心想,从娘的话里来推断,那位恩人不是稳婆就是大夫。却不知道大哥刚出生时,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大哥现在身体康健,颇有才干,还真多亏了那位恩人。 既然大哥也要去崇光寺,那就等大哥一起吧。 而此时,陆晋刚出锦衣卫指挥衙门。 临近新年,锦衣卫不敢有丝毫懈怠。诏狱依然严加看守,京城巡守也毫不放松。陆晋又巡察一遍指挥衙门,发了几个命令,这才骑马准备回家。 然而,罗北站在他马前,笑着央求:“老大,大过年的,你帮我问问呗。” 陆晋拉着缰绳,神色淡淡:“问什么?” “就问我这样的,有没有一丁点可能。”罗北眼含期待。 “你说表姑娘?”陆晋挑眉,“她都不知道你,能问出个什么来?再说,她也不需要你负责。没影的事儿,你别再想了。” 罗北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脸上刻意堆出的笑容也散去不少:“不是,老大,不单单是负责啊。我这些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老是想起她来。老大你帮我问问,我这样的家世、人品、职务,有没有一丁点是能入得她眼的。要是一样没有,我也好死了心是不是?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太难受了……” 陆晋沉默了一瞬,忽然想起什么,容色稍缓:“行,我改天帮你旁敲侧击问一下。” “多谢老大!”罗北险些跳起来,当即给陆晋行了一礼。 陆晋双眉轻皱:“好了,这事儿我记下了,你也先回去吧。”他停顿了一下:“你一个人过年,别委屈了自己。若真觉得无趣,可以先去梨花巷。” “陆宅?”罗北眼中喜意大盛,“那我能不能去长宁侯府?”不等陆晋回答,他就自己挠了挠头:“我还是去找高明高亮吧。” 陆晋勾一勾唇,拨转马头,策马疾行。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他格外忙碌。料理了公务后,他才去祭拜自己的生母成安公主。 成安公主有孕九个月受惊难产,生下儿子后就撒手人寰。 陆晋没见过母亲,他对生母成安公主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身边人们的话语。他知道母亲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相貌美丽,性情爽朗,颇得先帝宠爱,她自小和皇子们一起长大,喜欢骑射,尤善骑术。 年幼丧母,是陆晋的一大遗憾。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母亲还在人世,会是什么样子。 站在母亲墓前,他不免有些怅然。 良久之后,他才翻身上马,回长宁侯府。 等他回到家,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候。 陆晋直接去了正院,刚进院子,就远远看见正背对着他的韩嘉宜。 他心头一跳,本要移开视线,却不知怎的,轻咳了一声。 韩嘉宜正双手负后看院子里贴的花样,忽听背后一声咳嗽,她心中一喜,立时转过身,笑道:“大哥,你回来啦?” “嗯。”陆晋神色淡淡,心里却倏地浮上一个念头:唔,她最近每每看见他,似乎都很欢喜的模样。 看见他,她很高兴? 他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却尽量极其轻松自然问道:“你在做什么?” 韩嘉宜心说,当然是等饭了。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我看那些花样呢。” 陆晋“嗯”了一声:“外面冷,看完了就早些进去。” “诶,好的。”韩嘉宜应着,身形却一动不动,“大哥,你午后是不是要去崇光寺啊?” “嗯?”陆晋瞧她一眼,“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