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阎芎说:“你现在霉运当头,还敢到处乱跑?不若我先瞧一眼,看她近来会不会沾血,你再去见她吧。” 陈致说:“你打算如何见她?” 阎芎说:“那奶娘叫我在原地守着,过会儿就来找我,估计要给鄂国夫人看相呢。” …… “你怎么不早说!” 陈致抓着他跑回去。 阎芎半路就甩开他的手,自己往前奔。 陈致收了脚步,看着他跑到一个胖乎乎的老妇人面前。那老妇人似埋怨了几句,还朝这边看了眼,阎芎弯腰赔礼,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那老妇人多半就是奶娘。 陈致鬼鬼祟祟地跳上屋顶,缩着身子在上面跟踪。好在香客们不是虔心朝拜,就是低头交谈,无人注意屋檐上的大耗子。 走到客堂附近,便有不少人巡逻,陈致没了隐身符,不敢鲁莽,静静地等了一阵,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靠近,守卫立刻围了上去,陈致趁机飞到客堂屋檐上,像壁虎一样趴下来,轻手轻脚地揭开瓦片。 阎芎已经坐在客堂等候了。过了会儿,就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说:“先生可能测字?” 阎芎说:“使得。” 女声问:“要几个字?” 阎芎说:“都使得。” 女声说:“那便‘西南王’吧。” 阎芎又问:“不知女客问什么?” 女声说:“问战事。” 他们在下面说,陈致在屋檐上使劲,希望将意念传递给阎芎,让他说个“霉运当头”出来。 阎芎在原地转了一圈,手指的飞快地运算,半晌才说:“西南是巽位。巽,两阳在上,一阴在下,以阳遮阴,是伪装也。正象为风,风无孔而不入,又飘忽而不定,故常左右为难,不能尽信也。只是,风往往借势而用,有火则燃,有水则流,然而西南如今何势可借之?” 女声说:“依先生之意,此战不祥?” 但凡算命的,都爱故弄玄虚,不将话说死,他日追究起来,也可说另有隐喻,阎芎也不例外:“非也。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机遇稍纵即逝,若能把握,或有转机。” 女声说:“请先生明示,机从何来?” 阎芎大笑道:“天上来。”且说且走,走到门口,守卫拦住。 阎芎:“……”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高人风范顿时被打回原形。 女声说:“先生会看面向否?” 阎芎只好回转身来:“也使得。” 下面帘子撩起,一个妇人被搀扶着出来。陈致的视角只能看到头顶,被满脑袋的珠光宝气闪得眼睛疼。 奶妈在椅子上铺了垫子、背靠,妇人才款款落座:“先生以为我的面相如何?” 阎芎淡然道:“劳碌之象。”竟是半分面子不给。 这时,内屋才传来一声轻笑,与先前相比,少了分娇柔,多了分沉稳。一个云鬓妇人从里面出来:“先生好本事,老身有礼。” 阎芎点点头。 奶妈便在旁边喝道:“大胆,敢对鄂国夫人无礼。” 席氏摆手道:“不知者不罪。” 阎芎这才行礼:“看夫人的面相,长寿富贵,便知身份不凡。” 与先前出场的妇人相比,席氏打扮得十分朴素,可见阎芎对人不对物,心中更信了几分:“先前听说光孝寺来了位算命神准的先生,果然名下无虚。只是先生之前那句‘巽,两阳在上,一阴在下,以阳遮阴,是伪装也。’略有不懂,还请指教。” 阎芎说:“局势扑朔迷离,有真有假。夫人观察入微,当察先机才是。” 席氏说:“不瞒先生,我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阎某世俗之人,拿钱办事,谈不上‘帮’字。” 席氏冲奶妈颔首,奶妈立刻奉上一个小匣子,打开全是黄澄澄的金子,可谓诚意十足。 阎芎笑眯了眼:“夫人请讲。” “我想请先生帮我看一个人的面相。” 阎芎也不问是谁,便说:“好,我明日此时在此恭候。” 席氏说:“不,我想先生随我一见。” 阎芎皱眉。 席氏朝奶妈使眼色,又是一箱金子奉上。 阎芎叹气说:“实不相瞒,我出门前,师兄曾替我卜了一卦,让我十日之内待在光孝寺中,寸步不离,不然,就有大祸临头。” 席氏走近他,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放在掌中,轻轻地拍了拍说:“富贵险中求,先生以为呢?” 去!去去去去去去…… 陈致在头顶上用意念发功。 阎芎举头抬起,一抬就对上了陈致渴盼的目光:“……” 席氏觉得他抬头有点久,正准备跟着去看,就听阎芎暴喝一声:“好!” 席氏被吓了个踉跄,奶妈立刻冲上来,咒骂道:“喊这么大声作死!想吓死夫人吗?” 阎芎说:“‘死’字不吉,需慎言。” 席氏看了奶妈一眼,奶妈当下低头认错。 席氏说:“既得先生同意,我们即刻出发吧。” 阎芎道:“现在?” “先生还有何疑虑?” “我要去师兄说一声,万一有个好歹,起码有人为我超度。”阎芎说。 席氏说:“我派人送先生,有什么杂活,先生只管差遣。” 阎芎出门,就有三个守卫,一个奶妈相随。他走后,席氏抬头往上看,屋顶严严实实的,并无异常。 陈致在屋檐上等了会儿,才跑出去找容韵。洗钵泉人去楼空,又到后堂,便见容韵正被几个公子哥围着,说不上调戏,毕竟佛门圣地,但看眼神看举止,便知不怀好意。 陈致叹气。有个美貌的徒弟,他头很疼。 “夫君……” 在他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出场时,容韵已经用矫揉造作的呼唤声将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陈致只好捋袖子上去。 几个公子哥眼神不善。 容韵奋力挤出一条路,绕到陈致背后躲着。 一个公子哥说:“我见小娘子孤身在此,凄楚可怜,还以为被她不要脸的夫君抛弃了呢。” 容韵挽起陈致的胳膊:“夫君最疼我最爱我了,才舍不得抛弃奴家呢。” 陈致:“……”徒弟!你会不会太入戏了? 公子哥见陈致半天不语,嘲笑道:“你夫君到现在屁都不放一个,该不会是哑巴吧!” 陈致懒洋洋地说:“你用嘴巴放屁吗?” 公子哥们:“!” 好看姑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正一肚子火呢,这个别人竟然不夹紧尾巴,还敢出言挑衅,简直送上门来找揍! 公子哥们热血上头,二话不说冲上来。 陈致往容韵身后一躲:“夫人救命!” …… 公子哥们一怔,正要嘲笑几句,那小娘子突然暴起,哪里还有臻首低垂的娇羞模样,一双素手看似轻盈,拍在脸上,如烙铁一般,啪啪啪几声,就打得人仰马翻。 容韵拍完了,还撩起裙子,对着眼神最yin邪的那个狠踹了几脚,陈致见有人围观,忙拉起他跑:“行了行了,他知道错了。饶他一回吧。” 容韵“嘤咛”一声,投入他怀中,哭喊道:“夫君,奴家怕怕!” 陈致:“……”你这样,我更怕怕。 倒在地上的公子哥更是怕得不能再怕! 光孝寺不大,陈致怕那几个公子哥再找茬,带着他上了鼓楼,路上讲了自己遇到阎芎的经过。 容韵幽幽地说:“一会儿不见师父,又闹出个阎兄来。” 陈致说:“要不我再闹个徒弟给你看看?” 容韵立马说:“师父想让阎芎说服鄂国夫人,站到我们一边?” 陈致说:“我怀疑鄂国夫人想让阎芎看的人,是西南王。” “师父不是说西南王死了吗?”他很快反应过来,“师父怀疑王府里有个假西南王?” 陈致说:“鄂国夫人与项阔联手,梁云被打压。若是没有一个‘西南王’在府中坐镇调停,西南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容韵说:“师父的猜测虽然有些道理,但是,猜测的成分过重。” 陈致说:“若是可以,我倒想亲自混进去。你会不会改头换面的法术?” 容韵说:“师父若教我,我一定学。” 陈致叹气。为何当初飞升的不是燕北骄呢?以他无师也要自通的本事,当初皆无教他捏脸,一遍就能会了,何至于现在。 陈致不抱希望地问:“我若说几个窍门,你能自行领悟吗?”说完,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自己都没有学会的法术,竟然妄想教别人…… “能。”容韵双目透露出来的喜色,几近狼光。 “这个,首先嘛,跟我念:‘万色皆为空,万物皆为无。’”这段口诀,陈致背得挺熟,可惜皆无念了之后,就能随心所欲变换面孔的口诀到了他嘴里,就像童谣一般,没有半点作用。 容韵跟读了两遍,又闭目想了会儿。 陈致蹲等了会儿,想着自己耽搁这么久,阎芎说不定已经出发了,有些着急,说:“我先去找阎芎,与他接个头,一会儿回来。” “等等。”容韵叫住他,嘴里念着口诀,然后动手去揉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