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不过语气相对比起来很轻松：“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带着你的父亲过来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秦路易的母亲带着秦礼来见他时，和此时秦路易的年纪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将自己的恋人吓一跳。他们母子两人的性格的确十分相似，认准了就是认准了，因此秦路易一说出这样的话，他外公也就明白了他对季扬的态度有多么认真。 “以后古德温家族的，责任，就落在你的，肩膀上，尽，你最大的，努力，我相信你。”断断续续说完这么一长串，外公的体力明显支撑不住。 他咳了一声后，缓缓合上眼睛，后面的声音低如耳语：“你们走吧，我好像有点困了。” 秦路易俯下身，在他脸侧吻了一下，而后起身与众人略微点头示意，带着季扬离开。 当天下午三点，医院传来了外公离世的消息，葬礼安排在三天后。 秦礼与秦路易外公的关系并不坏，随后在国内接到m国消息以后，也决定要赶来出席他的葬礼。陈蕴说怕他们父子俩因为犟上，也跟着一起飞了m国。 秦礼对此不是很高兴：“我还能为难外人吗？” 他是想陈蕴和他一起过去的，可不是因为其他人的原因。 “你以为非得是骂人才是为难啊，自己在路易面前摆出的臭脸别人看不见？人扬扬看了可不得知道你就是摆出来给他看的吗？”陈蕴说起他来可不带委婉的。 前面是自己儿子，现在是自己媳妇儿，个个胳膊肘往外拐，秦礼闷得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没说话。 他从前没觉得季扬是个狐狸精，今天这么自己在心里一琢磨，能将秦路易和陈蕴这两个平时事事条理清晰的人迷成这样，别还捉不准真是个狐狸精。 第六十八章 秦礼与陈蕴照安排是和秦路易他们一块儿住的, 是以没等季扬见着人, 他就有点紧张起来。季扬虽然没有见过秦礼, 可是也直觉能感受到对方可能不是很喜欢自己。 紧张归紧张，真正的担心却没有多少。一来是季扬自己的性格就不是会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到焦虑的那种，二来秦路易就在他身边, 他也就不怕会受到什么委屈了。 秦礼和陈蕴下飞机，他们两个开车去接机。 “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季扬问秦路易，两人在机场内的咖啡店等候时闲着说话。 “我爸爸他人并不算坏, ”秦路易实话实说, “只是我和他的脾气有点犯冲，所以平时关系很一般, 他要是摆脸色，那一定是对我来的, 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预防针得先给季扬打下去。 季扬咬了一口甜甜圈，嚼了两下又问：“那你们有什么实际上的矛盾吗？” “没有解决不了的那种, 只是小冲突很多。” “那既然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那有什么好坏关系的，”季扬看问题简单, “你们把话说清楚不就得了。” 秦路易偏过脸去, 对于这个问题有点不自在。 说实在的，季扬的话一点儿错也没有。他们父子两个之间的所有矛盾都源自于不会沟通，要是两人能把犟脾气稍微往边上放一放，心平气和的多给点信任，那就基本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季扬伸出沾着糖渣的手, 将秦路易的脸给扭了回来，不让他逃避问题，“那一会儿你爸爸来了以后，你会跟他好好说话吗？” 秦路易抹了一下自己脸上沾上的糖粒，在季扬视线的紧紧盯视下，没什么办法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季扬又咬了一口甜甜圈，满意了。 “一会儿我会叫人的，”季扬想想又说：“要是说你爸爸真的不喜欢我什么的，你也别说话，我会看着办的。” 虽说季扬从来没见过秦路易摆脸色或者和谁发火，可父子两个人之间经年累月的矛盾哪儿是说开就开的，别待会儿在机场里面吵起来。 而另一边，正在经历飞机降落的陈蕴也不放心地再次和秦礼确认：“一会儿到了接机口，见着人你怎么样？” 秦礼皱眉：“你问我多少遍了，我能记不住吗？” 陈蕴盯着他，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 秦礼没办法，无奈将前面飞机上已经重复过好几次的话又说了一遍：“见着小辈要和善，季扬叫我要答应，这些我本来也就能做到，我又不对外人撒火。” “对你亲儿子就能撒火了？那你还不如把亲儿子当外人养呢。”陈蕴道。 “哎，”秦礼就不明白了，“我说怎么自从去年见过人季扬一回，你现在是越来越能跟我抬杠了啊。” 陈蕴拿出小镜子查看自己脸上的妆容，应着秦礼的话粲然一笑：“那可不是，路易现在过节还给我发祝福短信呢，你能收到吗？这都是季扬熏陶的，那孩子可招人喜欢，他和路易在一起才多久，现在路易和刚去上学的时候和我是一个样子吗？ 我告诉你，你再不争取争取，过两天就变后爹。还想拆了人家，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不理你这老头，让你哭都没地儿找人去。” 秦礼给陈蕴连珠炮似的一串说得有点懵，别管其他的，还真给她弄得有点不得劲。 说到底，他当然是希望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 咖啡店。 秦路易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季扬将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后也跟着起身：“挺好吃的，就是这儿的东西好甜，分量也夸张太多了。” “更喜欢c国的吗？”秦路易问。 “那当然，”季扬主动拉住他的手，“我就等着开学咱们回s市去，还是自己家好啊。” 两人不在一起时各有各的家，两人在一起时就会优先称呼自己的小窝是家。 秦路易笑，低头亲了一口季扬蛋糕味的嘴巴：“嗯，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咱们就回家里去。” 接机口涌出的人群匆匆忙忙，季扬一眼就在里头看见了见过面的陈蕴。陈蕴是快要奔四的年纪，不过保养得宜，看上去跟三十出头似的非常年轻。秦礼今年其实也不过是四十五岁，和季扬的爸妈比起来也是年轻多了的。从他脸上能够明显的看出秦路易的模子，不说其他，父子两个长得很像。 只不过秦礼的神色看着就威严，一看就是当领导当惯了的性格。 四个人互相看见对方，脚步就都稍稍加快了一些。 “叔叔阿姨好，”季扬迎着笑脸上去，自然而然地伸手将他们拿着的行李箱给接到了自己手里。 秦路易又将之从季扬的手里接过来，一趟轮下来落进秦路易手里拿着。 陈蕴见到季扬就有笑脸：“哎，幸苦你们两个了。” 秦礼敢断定，要是秦路易一个人来接机，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体贴长辈将行李箱主动拿过去推的。刚才季扬刚把行李箱拿过去，秦路易就立刻把箱子接过去了，弄得好像行李箱有千斤重，这么拎一下都舍不得似的。 可这个细节说起来么，秦礼又觉得不算坏事儿。 面对季扬的招呼，他应了一声后就没怎么说话，这也是他性格放在那儿，找不到主动的话题的缘故。 于是四人一行往停车场去，就形成了季扬与陈蕴两人说个不停，笑脸盈盈，而秦家两个父子就一脸面无表情，只有偶尔看自家媳妇儿的时候眼里有光。 “扬扬真是黑了一点了，”陈蕴摸摸季扬胳膊，“是不是也瘦了？” 她关注两个小的微博，知道季扬暑假里干了好多事儿呢。 “黑了好多，”季扬给她比划，一下将自己的衣袖撸道肩头，“你看着儿！原来都是这么白的，现在跟煤球一样了，瘦倒是没怎么瘦，我不容易瘦也不容易胖。” “没事儿，男孩子黑点儿不怕，”陈蕴用余光瞥了秦礼一眼，故意稍稍抬高了一点声音，“你做的是公益，是好事，多少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呢，你花力气花时间还花钱的去弄了，我就说你是好孩子。” 秦礼面色有点尴尬，歪了歪头看天上飞鸟。 他原以为一路上都是这么沉默过去了，没想到季扬忽然转头和他说话。 “叔叔，你和路易长得好像，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啊？”这一下将毫无防备的秦礼给问懵了。 秦路易瞥了他一眼。 秦礼清了清嗓子，面对季扬的热情稍稍有点不习惯。他亲儿子和他十年如一日不对付，旁边又没有什么小辈，公司里面和季扬差不多年纪的人和他一句话都不敢说，跟见阎王一样。他头一回得到这么亲切自然的搭话，感觉浑身过敏似的。 “啊，他小时候啊，”季扬这么一问，让秦礼也仔细回想了一下秦路易小时候，倒还真的有些印象深刻的回忆，“路易小时候调皮，三岁到七岁那会儿他妈简直拿他没办法，上蹿下跳就一小猴，有一回给他妈惹恼了，要被揍屁股，躲在我书房桌底下不肯出门，抱着桌子腿哭。” 说起回忆，秦礼的语气也轻松不少。 秦路易没想到他还真顺着季扬的话往下说，更没想到说出来的是这种让他会觉得脸红的过往。 季扬和陈蕴忍不住都要笑，季扬说：“现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原来他以前那么皮啊。” “肚子里还挺多坏水儿，调皮捣蛋什么都会。”秦礼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脸上也有笑容，“就是现在看着挺收敛，除了从小到大不听话的毛病从没改过。” 季扬看秦路易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算是安抚情绪，继续和秦礼说话：“哎，叔叔，现在小孩都是这样的，我爸妈也老觉着我不听话呢，后面有了我侄女以后好了很多，我哥都说让他们自己顺心点过，小孩儿就让他们自己摔跟头去，对的错的现在讲不听的，要是不行，那吃了亏也都知道了。” 秦路易满眼疑窦地看向季扬，这还是他家平时那个懒蛋吗？ 秦礼想这个想那个，想过很多他和季扬见面以后的相处情况。就是万万没想到，季扬嘴皮能这么利落，且一开口句句说到他心坎里头，还能劝到他有点儿动摇。 陈蕴在旁边及时插话道：“扬扬侄女今年几岁了啊？长得可爱吧？” “特别可爱，今年四岁了，”季扬掏出手机给陈蕴翻照片，两人又凑在一块嗤嗤瞎乐呵。 秦礼觉得自己的立场可能有点要动摇了。 到了住处，安顿下来以后还有些空闲时间。 此时是中午时间，m国人不一定有很正式的午餐准备，但是c国人不一样，午餐对于他们的重要性基本等于一个下午的活力源泉。 秦礼在家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家里厨子，于是询问刚采购回来的女佣午饭的准备。 女佣说：“厨师只负责准备早餐，午餐和晚餐是louie亲自做的。” “他亲自做？”秦礼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能做饭，“这里的厨师不负责午餐和晚餐？” 女佣见他有点不悦，知道他是误解了，连忙解释说：“不不，这是louie自己要求的，季先生和他都偏爱中餐。” 他们说着话，秦路易也跟着进了厨房。 秦礼问他：“你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做饭的？” 秦路易一边和女佣准备食材，一边回应他：“上大学以后自己在外面住，做的就多了，扬扬也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 得了，这么一说还是为了季扬做的。 “你真就以后都和他在一块儿，想好了？”秦礼问，这个时候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前面那种坚定要让两个人分开，剩下的大多是询问。 “想好了，”秦路易低头切菜，“有什么话咱们私下说，你面上别和扬扬耍脾气，他也不让我和你吵。” 这话说的，秦礼心头啧了一声，觉得手痒的很。但是转念又觉得自己现在和秦路易可真是亲父子，媳妇儿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得认认真真记在心里。 他站在厨房没事儿做，干脆让女佣出去，自己卷起衣袖开始洗菜。 父子两个头一回心平气和一起做好了一桌子菜。 期间陈蕴和季扬就在外面说话。 “路易他爸爸啊，看上去脾气不好，其实是个很知道冷热的人，”陈蕴让季扬放心，“你这孩子讨人喜欢，路易爸爸过两天就得稀罕你。” “他们两个要是能够不吵架就是最好的了。”季扬说。 对于自己讨长辈喜欢这一点，季扬没有一点儿怀疑。 “没事儿，以后慢慢都会好的。”陈蕴弯起眼睛笑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难有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