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暴君如此多娇在线阅读 - 第334节

第334节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早就排队等着出城入城的人忙鱼贯而入,就在这时,宽阔的主街之上十多匹快马疾驰而来,如此声势自然惹得周围百姓和守城士兵注目,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走在这一行最前面的二人,前面的二人一男一女齐头并进,二人一个白衫玉容,一个红裳绝艳,两人疾驰而来,简直如朝阳初现的辉光,一下子将天边的青灰冲散。

    朝夕和商玦毫无阻拦的出了城门,出城门二人的马速亦不减,又往前跑了一里地,商玦先勒马驻足,他调转马头看着朝夕,“送到这里就好了,回去吧。”

    已经送出来这么远了,再往前走还要送到什么地方去?

    说着话,后面扶澜和战九城等人已经跟了上来,文良亦在其中,商玦辞了凤钦的礼物,这一行人就无需带多余的马车,所有人都御马,这一路上只需要换马便可,从这里到燕国要走二十多日路程,他们这样快马疾行,至少要省去四五日的时间。

    “好了小鹿,就送到这里把,再过不久咱们又能再见了。”

    “公主殿下不必远送了,微臣告辞。”

    扶澜和文良先后出声,御马站在他们身边的商玦眉头皱了起来,朝夕又不是来送他们的!

    朝夕扫了周围众人一眼,抬手一拜,“诸位一路顺风。”

    其他侍卫纷纷应声,商玦又看了朝夕一眼,眼底的翻涌几乎带着钩子,似乎随时都想把朝夕拉到自己怀里来,然而看了半晌,他利落扬声,“走了!”

    话音落下,他一边落下马鞭一边转过头去,马儿疾驰而出,其他人对朝夕点点头当即跟上,晨光微熹的路上扬起阵阵沙尘,将商玦的背影由清晰变得模糊,没多时,连那点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朝夕挺直着背脊坐在马背之上,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主子,殿下已经走了,看不见了,咱们回去吧。”

    坠儿轻声说道,带着几分劝告的意思,朝夕缓缓回神,又往商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嗯”了一声,拨转码头,朝着巴陵城打马而去,回城的速度没有出城的速度快,朝夕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等进了城门她才稍微定下神来,极力的忽视心底深处那股子怅然若失,朝夕蹙眉道,“我们入宫一趟。”

    坠儿忙应是,朝夕于是加快了马速,直朝着宫门而去。

    眼下时辰尚早,廷议还未结束,入宫的官员们都还未出来,朝夕进了宫门,直朝着嘉宸殿而去,适才出公主府们的时候朝夕才得到的消息,凤晔在打霜雪台的主意。

    朝夕到嘉宸殿,嘉宸殿的侍从没想到朝夕这么早就来,忙进去禀告,凤晔闻声迎出来,看到朝夕来了,然后下意识的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随即恍然,“唔,今日世子走了,二jiejie快进来吧,这么早进宫,可是刚刚才送完了世子殿下?”

    凤晔心思灵透,前后左右一想便能想的明白,朝夕点点头未说话,一转头正好看到覃希,覃希十分恭敬的行礼,朝夕挥挥手进了正殿,刚落座,朝夕便打量起凤晔来,如今的凤晔和从前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若实在要说有,那便是眼下的凤晔比从前更为稳重了。

    他本来就是人小鬼大少年老成,从前是古灵精怪,如今却是老成的颇不寻常,见朝夕盯着自己,凤晔撑着腮笑嘻嘻的道,“二jiejie,怎么了?”

    朝夕眯眸,“你盯着霜雪台做什么?”

    凤晔笑意微滞,下意识的扫了外面守着的覃希一眼。

    朝夕又道,“你别看他,他是我的人你知道,也是你自己要用的,怎么?你觉得段锦衣被囚禁不足以平愤?想做点什么手脚?”说着又道,“你近来也不去崇政殿请安了?”

    凤晔适才的天真烂漫的笑意散去,这时候换上一种似笑非笑来,这种表情通常只会出现在成年人的面上,这会儿落在他稚气的脸上分外的违和。

    “父王那里去不去都一样,我整天凑过去做什么?”

    凤晔避重就轻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朝夕冷笑一声道,“那你从前怎么常去的?因为从前你知道父王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对你而言,父王的宠爱反倒次之了。”

    凤晔眨了眨眼,“哦?那二jiejie以为什么对我最重要呢?”

    朝夕皱眉,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凤晔所有的正常都是装的,段锦衣被囚禁在霜雪台并没有让他冷静半分,如果段锦衣当真是凶手,那她被囚禁当然是不够的,可是眼下段锦衣十之八九这么多年都是为别人背的黑锅,如果凤晔在这个时候被仇恨蒙蔽,很有可能会弄错复仇对象的同时将自己也搭进去,眸色微凛,朝夕看着凤晔道,“为你母亲和柳济复仇最重要。”

    凤晔笑了,又倾身撑腮的看着朝夕,“难道二jiejie不是吗?”

    朝夕眯眸,“我是,可是我首先确定我的仇人是不是找对了……”

    凤晔叹了口气,“二jiejie,你上次说的我后来我仔细想过了,不可能的,孙夫人这么多年一直闭门不出的,何况她害了庄姬王后还有可能,为什么要害我母亲呢,我母亲受宠的那几年正是她最不爱和人交际的几年,我专门去问了宫里的老太监,二jiejie你想啊,孙夫人如果是那般恋慕权利之人,为何等了这么多年?”

    凤晔这算是对她坦诚了,可朝夕看着凤晔,不知道怎么和他这么个小孩子讲情爱之事,而凤晔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朝夕,也不准备对朝夕屈服,二人便这般大眼瞪小眼好几瞬,朝夕才忍不住扶额,“你非要坚持己见也好,可是我有一个要求,再等一等,等我查的更清楚明白些,眼下你什么都不要做。”

    “二jiejie……”凤晔下意识的皱眉,显然不认同朝夕这吩咐。

    朝夕于是更语重心长起来,“你得信我,难道我会害你?”

    “这……这倒是。”凤晔一时踌躇起来,他自然是相信朝夕的。

    眼见朝夕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沉重锐利,凤晔到底是抵不住她的迫人之力,于是嗫喏的低头道,“我信你,也可以先什么都不做,可是必须要快了,因为我觉得段氏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他家的小将军离开巴陵往军中去了,段祺还在巴陵,他一定会做点什么救段锦衣的,哪怕真的将段锦衣带出宫去也有可能,反正我不能让她出宫消失。”

    朝夕微微松了口气,又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凤晔,我前日见了段锦衣。”

    凤晔抬起头来,“二jiejie去见她做什么?”

    朝夕叹口气,“我和她聊了聊,还问了她当年之事,她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喜欢手握权力,她说她没有害死你母亲,害死你母亲的另有其人。”

    凤晔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二jiejie,你怎么能相信她的话啊!”

    凤晔像是十分惊讶,“二jiejie什么时候心底这么好了?段锦衣的话竟也相信,她到了如今当然不能承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还想着如何脱困呢,就是要扰乱二jiejie的视线好让我们外面的人乱起来从而无暇顾及于她,她好为自己谋划……”

    朝夕心底忍不住叹息,凤晔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对段锦衣再难有任何正面的分析,凤晔适才所言的确是一种可能,可是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性更大。

    “凤晔,你听我说……”

    “二jiejie不必说了。”凤晔站起身来打断了朝夕的话,“我要去跟着先生学课了,二jiejie也不用和我说那么多,我不会随便乱来,但是我不会饶了段锦衣。”

    说完,凤晔交待一句好生照看朝夕便走了。

    朝夕看着走出正门的凤晔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哦也!

    第374章 凤钦偏心(二更)

    “晔儿在做什么?多日不来崇政殿了。”凤钦随口一问。

    孙岑在边上叹了口气,“王上是知道的,那个侍卫对十三公子来说十分重要,十三公子很是伤心了几日,不过近来却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十分上进,整日跟着先生修习呢。”

    凤钦闻言唇角弯了弯,“上进就好,孤没看错他。”

    孙岑却又摇了摇头,“不过……”

    “嗯?不过什么?”凤钦转头看着孙岑,“有话直说无妨。”

    孙岑犹豫的抿紧唇角,好像经过了天人交战似得,而后才道,“不过呢,十三公子却又有点不寻常的小动作,妾有些担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担心错了。”

    “小动作?你说来听听,孤听听看是什么小动作。”

    “是这样的,底下人来报,说十三公子派人过问了霜雪台那边的守卫和膳食。”

    孙岑越说越小声,好似在说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而凤钦一听眉头便皱在了一起,凤晔的执拗他是知道的,凤晔虽然没有整日挂在嘴上说,可小孩子们,时不时有些举动他还是看的出来,年初那会子凤晔在昭仁宫门口祭拜亡母就不说了,平日里凤晔对段锦衣的不喜更是时常表露,凤钦从前经常将凤晔带在身边,自然看的出来。

    “你的意思是晔儿他……他想……”

    凤钦迟疑的说出几个断续的字,孙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十三公子还是小孩子,哪里能动那个歹心呢,只是妾担心十三公子心底转不过弯来,那柳济在十三公子心底只怕也就比兄弟差一点点,柳济死了,而王后还好好的在霜雪台,这……”

    叹了口气,孙岑满是怜惜的道,“十三公子还是太重情了。”

    凤钦听着这话十分顺耳,不管如何,他对凤钦心底还是十分赞赏的,可他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又摇了摇头,“这事还是稍微注意点,你交代一声霜雪台那边,王后……不,段良人虽然是良人,可宫里不得再出现草菅人命的事,安全要保证,至于十三……没事,孤觉得他也做不出什么来,过了这一阵子他必定能慢慢想开些。”

    小孩子做事三分热度,有什么冲劲儿也是一样,何况他想做点什么也找不到突破口,早晚会放弃的,凤钦这么想着,孙岑忙应了,“妾也觉得十三公子做不出什么来,只是忽然想到了底下人来说过一次,就和王上说说。”

    凤钦笑着拍拍她的手,“孤知道你最尽心了。”

    孙岑温婉的笑笑,外面王庆捧着个单子上前来,“王上,十公主大婚,这是越国送来的礼单,除却送给公主的那一份,还有一份是国礼,请您过目。”

    凤念蓉大婚,蜀国自然要遍邀天下诸侯,这是惯例,宋国和齐国联姻,也邀请了蜀国也是这个道理,然而邀请是邀请,除非是近邻或者不得不去,一般都只是派个使节送上礼物,眼下六月将近,各国的礼物陆陆续续到了,今次是越国送来的国礼。

    凤钦接过礼单扫了两眼,目光定在了一处,“这东珠……”

    王庆一听便笑起来,“王上眼利,一眼就看到了,据那使节说,这次的东珠各个圆润饱满有鸽子蛋那么大呢,乃是极品之中的极品,也多亏越国临着东海方才能得到如此宝物,使节还说这宝物也就送来蜀国的这么独一份。”

    虽然不一定真的就独一份了,可是这么说还是让人高兴不少,凤钦笑起来,“不错不错,凌烟最是喜爱东珠了,将这东珠给她送去,这些日子孤冷落她了。”

    连日来都是孙岑在崇政殿作陪,段凌烟好似消失了一般,宫中不断的流传着段凌烟要因为段王后的罪过而失宠,可没想到凤钦看到这礼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段凌烟。

    似乎知道王庆和周边人怎么想的,凤钦接着道,“她jiejie出事,她没来求情哭闹,这是她懂事之处,一直以来她也不容易,眼下宫里疯言疯语传的多,她那性子好强的很,知道孤介意这次的事是不会来主动讨好的,将这东珠送去,她自会来谢恩。”

    凤钦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带着一种亲密的深入骨髓的了解。

    王庆闻言忙应了去吩咐,转身之时却扫了一旁的孙岑一眼,孙岑一直含笑听着,时而点点头算作附和,面上一星半点的波澜也没有。

    凤钦看完,“啪”的一声合上了礼单,可随即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孙岑似的又将那礼单打开,上下左右扫了一遍,看到这礼单之上还有一株珊瑚树,忙道,“阿岑,孤将这珊瑚树给你,越国临着东海,海里上来的宝贝都是好的,这珊瑚树必定也极美!”

    最好的极品珊瑚树,火红火红的炽烈颜色,孙岑笑着谢恩,脑海之中却在想这样的珊瑚树应该放在何处,她屋子里全是淡色的雅致布置,每一处都能和她养的兰花映衬,而一株珊瑚树像个张牙舞爪的红色怪物,瞬间就要糟践了她的兰草。

    凤钦忘记了,她最不喜欢浓烈的颜色。

    孙岑得了这个礼物笑意还未散去,八公子凤煜来请安了,凤钦今日心情似乎大好,又赏了凤煜两对玉玦,赏了凤煜,又想到了凤晔,于是又吩咐人送了一盒子宝石去给凤晔把玩,这样便是所有人都得了赏赐,大家就该这么其乐融融。

    在崇政殿又待了一会儿,因着外臣觐见凤煜和孙岑一道从崇政殿退了出来。

    孙岑在前,凤煜在后,二人一起往内宫踱去,远看着真有两分母子模样。

    “今日的赏赐,你可看出端倪来了?”

    孙岑不问,凤煜面上便挂着温和的笑意,可孙岑问了,凤煜的笑意便有些挂不住了。

    “看出来了,赏赐虽然都好,却有分优劣。”

    “不仅分了优劣啊。”孙岑叹了口气,“王上记得段美人喜欢东珠,记得凤晔喜欢宝石,却忘记了你最爱文墨,那礼单上有几块上好的松烟墨,他却赏了你玉玦。”

    凤煜的面色更阴了,随即又牵唇苦笑一下,“父王日理万机,没想起来罢了。”

    孙岑摇了摇头,“日理万机,却也记住了别人。”

    孙岑适才虽然没说她自己也被遗忘了,可是意思却到了,凤煜看着孙岑的背影,越发觉得他和孙岑是天涯沦落人,叹了口气,凤煜对此已经习惯了。

    “都说天下的父母最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多了,这喜爱也是不一样的,父母的心也会偏,不知道争取,便会被忽视。”孙岑语气平静,刚好契合了凤煜的喜好,因此孙岑的这些话格外的入心,凤煜愣了愣,“那……该如何争取呢?这些日子煜儿做的还不够吗?”

    孙岑脚步未停,又摇头,“不够,还远远不够。”

    凤煜皱眉片刻,“那……那煜儿还要继续在政事上下功夫才是……务必让父王觉得煜儿努力勤勉,又或者,煜儿来崇政殿请安的次数应该更勤一些?”

    孙岑轻笑了一下,这笑意并不刺耳也并无讽刺,可还是让凤煜一下子脸红了,他知道,他适才说的这些都说错了,果然,孙岑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没用的煜儿。”

    不知何时起,二人私下里的称呼已经有变,“八公子”变成了“煜儿”,格外的叫人觉得亲切,孙岑语气格外的悠长,仿佛含着许多的悲悯和无奈,“六公子也努力过,可是你看,他现在去了锡州,请安,你现在来的次数已经不少了,可还是没用。”

    “那……那煜儿在父王的心中……”

    “没错,你在你父王心中,永远也无法超过十三。”

    孙岑说的肯定,凤煜面色白了白,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被忽视,可是孙岑说的这样直白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没人天生喜欢被忽视。

    “你父王从很久之前就喜欢十三了,你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年,这些不是请安的次数可以解决的,也不是你多努力可以解决的,你的努力,或许刚好衬托了十三的天资聪颖,煜儿,老天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在你父王心中,你的确永远比不上十三。”

    凤煜的面色更差了,虽然在孙岑面前如此尊严扫地不要紧,可他到底是男子。

    “那……那没办法了吗?”他几乎绝望的问出一句。

    不想孙岑笑了笑,“也不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