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节
“若是因为孩子,大可不必。”冷静了许多,洪宝德心平气和地说,“秦臻,那天你不清醒,可我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这个孩子是我的私心闯下的祸,不是你的错。” 她就从来没想过要用孩子捆绑他,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异想天开过,不过,她与魏峥就是最好的例子,强人所难虽然可以一时粉饰太平,但终归是不得善终,落得心伤收场。 洪宝德推开秦臻的手,迈进了相府的门槛。 秦臻站在门口:“不全是因为孩子,也因为你。” 洪宝德脚步停了,回过头:“我知道,你是疼我,可是,” 怕是即便孩子不是秦臻的,她若开口求救,秦臻也是会娶她吧,毕竟,他待她极好,不会忍心让她一人身披荆棘。 她顿了很久的话,才继续说完:“可是,秦臻,你不爱我。” 他只是疼惜她,中间隔了一层纸,不是血缘,是比血缘还要牢固的潜移默化,大概是景姒第一次将她带进卫平侯府,有些东西就根深蒂固地刻进了骨子里,即便她从来不喊秦臻一声舅舅,也没有差别。 秦臻看着她,没有说话,没有反驳。 “秦臻。” 他嗯了一声,满腹的话想说。 洪宝德抢了先,说:“十二岁那年你身陷囹圄,景姒去敌军阵营将你救回来时,她受了重伤,我看见你哭了,躲在她的营帐后面,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哭,你被生擒、被打得浑身是血都没有哭,可是那次你哭了很久很久,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像他们说的那样,只会流血不会流泪的。”一个须臾的沉默,洪宝德叹了叹气,“也是那次之后我知道了,除了景姒,你不会爱别人了。” 却也是那时候,她才发现,秦臻他啊,其实不是个大人,和她与景姒一样,那时候也是个孩子,可以不用那么老气横秋。之后她便决定了,以后要对秦臻好一点,不让他哭,因为,一个男儿哭起来并不好看,还会让人心疼。 秦臻什么都不说,还是那一句:“我们成婚,成婚好不好?” 洪宝德摇头:“秦臻,不要自责,也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可好?” 他没有回应。 怎么可能会和以前一样,她肚子里,是他的骨血。 洪宝德愣神,真是一模一样呢,与她预想了无数遍的场景没有一丝差入,不爱她的男子,迫切地想娶她,她不难过,真的,有一个人,不爱你,却疼惜你,不为了孩子都甘愿把一辈子都搭进去,还有什么好怨的,能有几个女子可以像她这样,有幸遇上一个叫秦臻的男子。 她洪宝德能遇见秦臻,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她笑了笑:“秦臻。” “嗯。” 洪宝德说:“若是我让你觉得不安,还是让你觉得愧疚,那你便多回头看看我,兴许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洪宝德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子,我洪宝德也是你可以爱的女子,若是这样,你再来娶我。”哽咽了一下,“好不好?” 她豪爽地一把擦掉眼泪,又说:“即便是没有那一天,你也等等我,等我撑不下去了,等我变得更贪心自私了,我就拖上你的一辈子。” 秦臻没有说话,怔怔地对视她的眼睛。 他认识她有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她流着眼泪,却笑得这样明眸皓齿,原来,当年那个因为失去父母家人而躲起来哭泣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亭亭玉立,又落落大方。 他为什么一直看不到呢,珍视的人,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哭,难怪他父亲总说,景姒是最聪慧的女子,而宝德,最坚韧。原来,没有谁天生坚韧,是藏久了,忍久了,才变得坚不可摧。 秦臻点头:“好,我在将军府等你。” 他说:“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 她摆摆手,走进了相府,转身,笑了,流着眼泪,笑得明眸皓齿。 魏峥说:负尽天下,莫负君心。可是魏峥不知道,她不怕负尽天下,只是,她怎能负了秦臻…… 墙头,一支垂柳出墙去,满园春色催冬尽,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世间情爱,总是酸涩了,才刻骨。 萧景姒回府后,便有些低烧,昏昏沉沉的睡下了,到了黄昏色洒进窗台,楚彧才来唤醒她,她迷迷糊糊地闻到了药味 耳边,楚彧轻声哄她:“阿娆,乖,起来喝药。” 萧景姒睁开眼,眼皮很重,颤了颤。 “是什么药?” 楚彧舀了一勺,喂到萧景姒嘴边:“退烧药,你发烧了。” 她摇头,推开楚彧的手:“我不喝。” 楚彧神色微变:“怎么了?” “对孩子不好。”她没什么精神头,声音很低。 楚彧敛了敛眸子,还是将药碗端了过来:“无事,都是温性的药材,不会伤到孩子。” 她难得有些小脾气,往被子里钻了钻:“我睡一觉便退热了,不用喝退烧药。” 楚彧见她不开心,犹豫了一下,便妥协了。 “好,那就不喝。” 他俯身,将萧景姒裹在被子里的下巴抬起来,凑过去,贴着她的唇渡了一口内息,手落在她腹上轻轻地揉。 “现在舒服些了吗?” 萧景姒眯着眼,懒洋洋地勾住了楚彧的脖子:“嗯,很舒服。” 很舒服? 沂水妖主贴着门就听到了这一句,老脸都不禁一烫,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尊上。” 楚彧正追着萧景姒亲近,被人扰了好事很不爽:“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沂水妖主就不作声了。 屋里头,萧景姒推了推伏在她肩上的男人:“来的不是菁云,是沂水妖主,许是有要事,你先去处理,我睡会儿。” 楚彧哼哼唧唧地蹭了蹭她脖子,才起身,把案几上的一盅汤药端来。 “这是保胎的药膳,你吃了再睡。” 萧景姒看了一眼,往被子里滚:“有些烫,先晾着。” “嗯。”给她掖了掖被角,楚彧叮嘱她,“若是身子不舒服,让紫湘来唤我。” “好。” 楚彧走后,萧景姒才坐起来,细细听了一番声响,待脚步声远了后,才对外唤了紫湘一声。 “紫湘。” “主子何事?” 萧景姒指了指案桌上的一盅汤药:“你将这药膳倒了,倒到院子外的树下,别让人看见了。” 紫湘惊讶:“怎么了?可是有不轨之人在您的药膳里动了手脚?” 萧景姒摇头:“我猜,这可能不是保胎药。” 昨天,她见红了,长白医仙来看诊了,开的药却从来没有变过,她猜测这药,兴许保的不是孩子。 紫湘不明白:“宋长白怎敢乱开药?” “不是宋长白,”萧景姒凝神若思,“是楚彧。” “为、为何?”紫湘越听越不明白,楚彧怎会在她家主子的药里动手脚,孩子都八个月大了,稍不留神可能会一尸两命的! 萧景姒眉头拧得死紧:“因为我。” 紫湘募地睁大了眼,脑中豁然出现五个大字:保大不保小…… 沂水在外堂等了好一会儿,楚彧才来,就离了萧景姒一时半会,都心情不好的样子。 “何事?” 因为楚彧妖王这边一直不安稳,两个儿子又不省心,一把年纪了还不能颐养天年,沂水心也很累的,可谁让楚彧是王呢。 沂水妖主说:“菁华来报,诛妖台有异动。”他有种妖族又要天下大乱了的高觉,细细道来,“镇守诛妖台的长鸣妖主无故失踪了,锁妖链断了一根,尊上七年前下的结界只怕撑不了多时,诛妖台下,有恶妖无数,臣下怕会生变。” 北赢锁妖台下,有无数恶妖野妖,千千万万年来一直蠢蠢欲动,好在七年前楚彧统治了北赢之后,在锁妖台下了结界,才安生了几年,这不,又出了幺蛾子。 锁妖链是烈焰银条所铸,不会轻易断的,若是不安分的妖怪作祟,一定是术法不得了妖。 不祥啊,很不祥的感觉。 楚彧沉吟思忖了片刻:“待三国合并大典一过,我便回北赢,让菁华暂留北赢,同建邺、香茗两位妖主一同镇守,阿娆身子不好,分娩前我会带她去大阳宫安养,在孩子出生前,绝不能有任何动乱。” “是。” 他又道:“另外,我让你找的人,如何了?” 提及此事,沂水妖主神色突然有些沉重了,迟疑了很短时间才回话:“已经关在地牢了,皆是大jian大恶之徒。” 楚彧严词以令:“这件事,绝不能让阿娆知道。” “臣下尊令。”沂水欲言又止了一番,支支吾吾地,“尊上,还请您再三思而行。” “我既能得永生,我的阿娆怎能不陪我。”楚彧微微敛眸微盻,眼里有一抹似是而非的幽冷,“人族寿命堪堪几十年,太短了。” 这话莫名其妙地让人毛骨悚然,沂水不作声了,无声地叹息。 三国合并,帝后授封,便订在了五日后。 因为迁都大凉,西陵与夏和的重臣及王室,近日来,都陆陆续续迁入凉都,不过几日时间,凉都在城郊扩建的府邸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了。 西陵三大世家的周家迁都大凉,才入凉都不过两日,就惹出了纷争,说是周家的嫡出小少爷周怀壁看上了某间茶肆里的跑堂伙计,说是那跑堂伙计生得唇红齿白,是个漂亮的少年郎,少年郎有个威武雄壮的名字,唤灰猫。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两天前,周家的公子周怀壁约了几个新结交的酒rou朋友,却学人附庸风雅,去了当下凉都最是雅致的茶肆。 ☆、第一百八十八章:小灰失节了?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两天前,周家的公子周怀壁约了几个新结交的酒rou朋友,却学人附庸风雅,去了当下凉都最是雅致的茶肆。 进门,便让迎面而来的人给蹭了一下肩膀,周家想当初也是西陵数一数二的大家,周怀壁呼风唤雨纨绔蛮横惯了,将出门前老父亲的叮嘱抛之脑后,大少爷脾气冲天! “没长眼睛啊,本少爷你也敢——”破口大骂的话才说了一半,周怀壁扭头就看见一个貌若潘安的小少年,一身朴素的灰布衣裳也遮不住清秀精致,眼睛顿时放光了,声音九曲十八弯来了个大转弯,腻歪歪地哟了一声,“小公子是店里的伙计?” 小灰瞄都不瞄他一眼,他赶着去给凌织买食材,推开那只‘咸猪手’就走。 周怀壁一把拽住不让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还算白的牙齿:“你随本少爷去雅间,好好给本少爷斟茶倒水,本少爷就大度放你一马。” 周家嫡公子喜欢貌美的小倌,以前在西陵,是众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