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这一天却还是平淡无奇的。紫荆花遍布深圳的大街小巷,花期又长,或许只是因为钟乐没见过,所以觉得新鲜罢了。这一天如此平常,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宴请任何人。两个人静静的在这花道上呆了几分钟,然后车子载他们离开这里。 钟乐回望,看后视镜里倒退远离的景色依依不舍:“要不以后我们经常来这里逛逛?”然后车子拐弯,便是一处院子,墙上挂一银底的标牌,上面是端正的黑色字体:“深圳市南山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钟乐摸摸头说:“这地方以后还来干什么?一次就够了。真是没事找事。” 郁玲再也忍不住笑:“深圳这种整条道上栽一种观赏性植物的道路有好多条,有栽紫荆花的,有栽木棉花的,还有勒杜鹃的,凤凰花,芒果树也有好多,……,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可以慢慢逛。” 离开一生只要来一次的婚姻登记处,车子驶向了回家的路程。钟乐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哪儿?” “知道你爱吃日本料理,去四叶?” “那儿只接受预约。” 钟乐还是轻松的语气:“对啊。” 深秋的夜不经意间就来了。主干道上的树木被缠上了led的小灯泡,全体的亮成了银色,用火树银花来形容亦也不为过。这段绚烂的城市夜景驶过去,前方闪烁更多的车灯。它们就这样依次排开了去,和道路一起延伸,直到与灰色的天空接壤。 夜晚的天空竟然不黑,许是被这不夜城的灯光染透了。 郁玲望向钟乐,瞧见他眼眸里不止映照出窗外的五彩斑斓,竟还有一个小小的她,顿时便想,爱情真好。两个月前,她被这繁忙的都市堵住了出口,焦躁不安。如今她还堵在这里,竟然已不再介意这无序噪杂的世界。 爱情亦点亮了她心中的灯,让她不再害怕与彼此凝视。曾经备感厌恶的光彩氤氲,竟也有如此温柔浪漫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点小糖,全文大概还有两万字完结。 要暂停更新。因为有好些桥段需要修改。 大家等了两年,也不在乎多等一下吧。 国庆节前改完,奉上结局。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到分公司董事的这一面,通常就是个过场。越是级别高的人,所关注的点越不是具体的工作或能力本身,而是在交谈中看一个人的品性和脾气。不到二十分钟,郁玲就面完了,而为了这一刻,她等待了半个月。 面试结束后,这位新加坡籍的合伙人说:“我在国内做咨询这些年,认识了不少企业的人事员工,怎么讲,”他摇头,“我不觉得他们很优秀,很多是老板的亲戚,朋友,托关系进去的,而且干得太久了,都会成为老油条。还好,你是个例外。” 停顿片刻,他和郁玲握手,短暂而有力:“欢迎你加入mcc。” 郁玲没想到这位董事会这么直白,当场就把工作给她。站在mcc所在的擎天大楼下,她的雀跃之心无法抑制。 她给钟乐打电话,钟乐说,你快过来晨星,中午我们去外面吃饭,庆祝庆祝。 “啊,别,”郁玲想起王荔琳,“我们晚上在一起吃饭,中午我得请荔琳。” 购物中心内一家上档次的杭州餐厅,王荔琳如约而至。 郁玲招呼她:“知道你是杭州人,可惜深圳杭州菜太少了,也不知道这里的菜式合不合你口味。” “让你费心了。”王荔琳就坐,“皮特那个人很苛刻的,竟然当场就要你了,真是意外。” “是你前上司啊,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哪有?”王荔琳问她,“现在知道职位吗?” 郁玲点头:“嗯,第十级,咨询顾问,我还生怕把我级别定的太低,不然好没面子。” “那薪水?” “你还会不知道,跟你的佣金挂钩呢。暂定是八十万。我争取好好干,让你尾款多结点。” 王荔琳拍手:“这才是好客户。” 突然间,郁玲又怯生生的凑近一点:“荔琳,你有没有喜欢但又暂时没买的东西?” 王荔琳摊手:“什么意思?不太明白。” “我知道猎头都是收公司佣金的,不收候选人的钱,但我总觉得你这么帮我,怪不好意思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包啊,衣服啊,你把款式发给我,我给你买不好。我们也不太熟,我怕我挑的东西,你不喜欢。” 王荔琳愣着看了她几秒:“你觉得你欠我人情了?” “是吧。”郁玲犹豫着点头。 王荔琳大笑:“我发现你还挺逗的,谈起工作来挺犀利的一个人,社交怎么这么白痴。几万块的包不用给我了,你自己买一个。以后不是窝在办公间了,要出去见客户的,得用点牌子把自己武装起来。咨询这一行想要做好,你得传递一点我是精英的压力给你的客户,让他们没事别瞎逼逼嘴。” “有道理。” 王荔琳又指了指她头发:“去换个发型,染个颜色,显得年轻有干劲一些。” “没错没错。” 工作的事情敲定,郁玲心无旁骛的去了东门。 姜美凤给她发过几个婚纱款式,她给钟乐看。钟乐眼睁睁的看着她说,你都快是年入百万的成功人士了,怎么能穿这种老套难看的婚纱礼服,那是你妈的审美。于是她逛了整整一天,挑了两套婚宴礼服,一中一西,婚宴上的标准配准。然后再预约了婚纱摄影,是的,不结婚不知道,结起婚来发现什么都要预约,连婚纱摄影这种动不动就花掉万把块钱的暴利行业,都得预约,一排期就到明年三月份去了。 在影楼敲定拍照细节时,门店经理端详她好一会:“郁小姐,反正要到明年三月份才拍,要不你把头发留长,好做发型。” 郁玲摇头,十几年的短发了,不想再留长了。 经理也是敬业,怕拍出来的照片不好看:“要不染个色,烫点卷? 郁玲的脸色有些僵,她心道我的发型是有点古板,但也不至于如此不顺眼吧。 经理急忙圆场:“你这发型这两年不太流行。” 深圳的天空北下了两波寒潮,温度真是降下来了。清冷的空气让人迈不出脚,无所事事中更激发人的馋欲。钟乐好几天前就念叨着要在家做一顿火锅吃,等周六一大早,他便去超市买食材去了。 郁玲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等到十点半,估摸着小区里的美发店营业了,便穿衣换鞋要出门。钟乐从厨房案台边探出脑袋:“那你等会中午赶得及回来吃饭么?” “赶得上吧。我这么短的头发,染色烫卷发不了什么时间。” 钟乐表示怀疑:“还真不一定。那你去吧,到十二点半你还没回来,我给你送饭过去。” 郁玲伸手指指一案台的食材:“这么多菜,还吃什么饭啊?”她又想,rou菜都烫好了,放到一个饭盒里,天气冷,想保温最好浇点热乎乎的火锅汤,那就不成麻辣烫了? “麻辣烫也没关系,你以前不挺爱吃的。我的手艺,你放心。” 郁玲点点头,下电梯出大堂。晨曦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像轻纱笼罩在天地间,太阳像一只忧伤的蛋黄,隐在轻纱的背后,光芒不复往日。她迎着朔风走向小区唯一一家美发店。叫什么来着?出发点,现在好多小店都爱玩点谐音的小心思。 到店时,店内只有发型师和洗头妹两个人,客人则是一个都没有,大概也是寒潮的缘故。 深圳人对待寒潮的态度也和别处不一样。这儿冬季气温普遍都有十几二十度,空气好绿植也茂密,很多北方人都爱来此过冬。所以只要一来寒潮,冷就特别明显,大家都爱躲在屋里,像对待台风一样闭门不出。因为寒潮来来就去,不爱在此停留。 郁玲算是个特例,她很享受这般清冷的时刻。走在路上,人少了,空气清新,视野开阔。有时路过一个交通路口,等候的行人寥寥无几。 她推门进去,店内仅有的两人都迎了过来。郁玲问:“人这么少?” “太冷,顾客也少,上午不需要那么多人手。”发型师在这家店里干了四五年,虽说叫不出郁玲名字,但也是熟人熟面。“把头发剪短?”他印象里郁玲每次来都只是把头发剪短而已。 郁玲摇头:“做个发型吧。” 这么冷的天气,刚营业就来了第一单生意。发型师来了精神,让小妹把空调温度开高,搓着冰凉的双手,拿了厚厚两本发型册子过来。 “想染颜色?” “嗯,还有烫卷。” 发型师为她量身打造:“你看这种栗色好不好,稍微带点红,又不是很显,很适合您的肤色。您头发的长度,可以做外扣的小卷,显得俏皮活波些。” “好。”郁玲通通都接受,现实如她,更关心价格。 “这样吧,今天我们店里也不忙,给你个优惠价,一千元全包。” “不,不,”郁玲指着价码表,“你这里不写染发才250元吗?” 发型师瞧过去,她指的是最低那一档:“那个染色剂说实在不好啦,很毁头发的。我们这儿通常是大爷大妈,有了白发之后来染黑。” 郁玲心想,现在的大爷大妈都挺有钱的,白发染黑都要250元了。她印象里,郁治平的白发,都是姜美凤自己买染色剂回家染的。 发型师还在劝她:“我给你用的档次,肯定是最好的啦,天然植物配方,不刺激头皮的,适合所有人群,连怀孕的女性都能用,不要太沾到头皮就好了。当然,怀孕初期我们还是不建议用。” 郁玲不爱来美发店,最大的原因就是真被这群小哥给推销怕了。谁怀孕了还染头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回头找到你们理发店,你们谁又担当得起。 可她似乎被某个词给撞了一下,脑海里搜寻一番才知道哪里不对劲。今天是12月5日,她还没有来例假。慌乱中她关上冰凉的发型册,起身拿包。发型师问她怎么啦,她已拉开了门:“我想起我有急事没办,等会再过来。” 急匆匆转几个弯,便到了药店。郁玲也不去药架搜寻,直接问药剂师:“我要买验孕笔。” “好,要哪个牌子?” 郁玲才不知道验孕笔都有什么牌子,她只说:“测早孕最准确的那种。” “现在的验孕笔都挺准确的。”药剂师拿了不同品牌的好几根笔出来。 郁玲心想,也许一次测不准,索性柜台上的三根笔都拿了。 药剂师诧异:“您真的不用担心准确率。” “我多试几次。我也没用过,怕cao作错了。” 她付了钱,抓起三根笔就要走,药剂师叫住她:“给你个一次性杯子吧。” 郁玲接过,逆着风回家。来不及换鞋,噔噔的去了洗手间。钟乐闻声从厨房出来,洗手间门已关上,他拍门:“郁玲,是你吗?” 门后面嗯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语气。钟乐心里不安,“你怎么没做头发了?” 听见衣物摩挲的声音,他再问:“郁玲,你是着凉了,肚子疼吗?” 门后面没再回答他。钟乐倒了杯温水过来,一直站门口等着。 五分钟过后,郁玲还是没有出来。钟乐再敲门:“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要不我带你去医院?你打开反锁拴,我要进来。” 咔嚓一声,锁开了,钟乐推门进去,只见郁玲呆坐在马桶上。面前漆黑的地砖上则放着一个塑料杯和三根验孕笔,隔远一点是随手丢弃的外包装盒和说明书。 他捡起验孕笔一看,三根笔在测试区的显示结果都一样——两条红线。随手捡起一个外包装盒,图文显示,测试区出现两条红线,即为怀孕。 这结果让他错愕了好一会,他蹲在郁玲身侧,抚过她冰凉的双手:“你怀孕了。” 这事实却让郁玲难以接受,她起身离开。钟乐叫住她,她回头,一张小脸埋在围巾里,惨白惨白的,她好像被冻着了。 钟乐把自己的手搓热,捂住她的脸颊,想把罩在她身上的冰冷给捂化了,偏偏她不领情要躲开他。 钟乐大为不解,搂住她:“你怎么啦?”他搂得太紧,郁玲只能仰头看他。钟乐也看着她,看见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欣喜,他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你不开心?” 郁玲摇头:“我是真有点不舒服,刚才蹲地上太久了,起来眼前发黑,还头晕。我上去睡会,好吗?”她不忍心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感受。 她不愿他受伤害,通常一个女人不愿意为她所爱的人生孩子,说再多爱都是多余。 可她不是不想生孩子,是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