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牛老太太狠狠地瞪了牛太太一眼,这个黑心的婆娘,要不是为了她,她会被人逼到此境地? 牛太太讪讪地笑,仍旧耳语,“世上那来的鬼神,倘真的有灵,世上就没有冤死鬼了。” 牛老太太仍是犹豫,倒让何氏瞧得一清二楚。何氏扶着牛庶的手,一步一步地靠近牛老太太,离她丈许的地方,何氏立定,睁着黑亮的眼珠子道:“既然你不敢,我敢。我发誓,我所说的一切若有半字假话,天打五雷轰顶,死后坠入畜生道,生生世世做畜生。” 众人深吸了口气,敢发如此的誓言,敢来何氏所言不虚。看向牛老太太和牛太太的眼神颇是讥笑,讽刺。 牛老太太摇摇欲坠,忽地倒地不起。 牛太太大呼小叫,“快,来人,扶老太太回屋去。让人通知老爷,老太太让人给气晕了。” 众人面上的不屑更深,谁看不出来这是在装晕,看来牛老太太所说一字不足信也。只是面前这个枯瘦伶仃的女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实在是可怜的很。 牛太太正要偷摸带着人抬着牛老太太出去。 “站住,十余年不见,不想老婆子倒学会富贵人家的作派——装晕。”何氏讥笑连连,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放肆!”牛太太让人给揭了身份,很是恼羞成怒,本待回去后命人来处理了何氏。此时又见她拦了退路,怒火上冲,冲着牛府下人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给我把这贱人给我抓起来。” 牛府的几个下人听惯了牛太太的话,牛太太一吩咐,立马冲上来就要拿住何氏。 朱红早看不过眼,在一侧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六六偷偷在后面递了她一根棍子。陈太太微颔首,她一个箭步上前,抡起棍子就是一群乱打,几个婆子被打是连连后退。 见状,牛太太历声喝道:“陈太太,你们是要对我们牛家作对了?” 陈太太沉着脸,“你一个妾能作了牛家的主?” 牛太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恰碰牛大小姐带着人进来,听到此话,双眉倒竖,指着陈太太呼喝:“你个老不死的,在此信口胡沁。我娘堂堂的官家千金,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如何可能是个妾?” 牛大小姐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昂着头不屑一顾。她身后牛三小姐在她背后低语几句,牛大小姐更是高昂着脖子,冲着陈太太道:“原来陈主事是你的儿子,你在为你儿子不平。派你儿子去寻找石炭,那是皇上的旨意。你到我家找那门子的茬。” 陈太太皱了眉,抬眼打量眼前这个姑娘,虽说气势嚣张,倒也聪明,知道扯到皇上。这话,陈太太真接不了。 “去,给这个不敬长辈的丫头掌嘴。”何氏指着牛大小姐对着牛庶道。 牛庶跃跃欲试,心中隐隐有些兴奋。这个成天欺负她和哥哥的女人,也会有这么一天。 “你敢!”牛大小姐瞪圆了眼怒吼。 牛庶习惯性地缩了身子。 “去。她不过是庶女,对你这个嫡姐不敬,你好好教训教训她。”何氏给牛庶鼓劲。 牛庶再次鼓起勇气,向牛大小姐走去。 牛太太几步上前,狠狠地甩了牛庶一个耳光,“你个贱东西,竟敢想打我女儿。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我早该把你卖了。” 何氏亲眼看着女儿挨了一耳光,脸上立马肿了起来。她憋了十几年的怒火,如暴雨狂风般发作,何氏浑身有了力气,使出所有的劲扇了牛太太几耳光,打得她的头都歪了半边。 不过眨眼的功夫,牛太太甩了牛庶耳光,何氏扇了牛太太耳光。大家一时回不过神来,面面相覤。 牛大小姐最先回过神来,叫着和最近的牛庶厮打。而牛太太也不顾得体面,亲自动手扯何氏的头发。 眼看何氏和牛庶不是牛太太母女及其下人的对手,六六急了,一面叫陈家带来的几个丫鬟去帮忙,一面对牛家下人道:“你们这是以下犯上,你们打的是牛家真正的主母,牛大人的原配。这个所谓的牛太太是个妾,从侧门进来的妾。” 因着下人的帮忙,牛太太脱身而出,正准备指挥着下人收拾何氏母女,就听到六六的这一番话,又见牛家下人的动作有些呆滞。她恨极,好好的事全让六六给搅合了。要不是她,何氏这么早没了气息,给扔到乱葬岗去了。她不顾平时的贵妇模样,取下头上的簪子,朝六六的眼睛戳过来。 陈太太和薛氏惊魂,陈太太抱起六六转过身,薛氏则伸手抓住簪子。牛太太用了狠劲,薛氏的手剌了好大一条血痕,血珠渗出。 随着牛侍郎进来的陈茂玟见此,大步走了过来,拎着牛太太的手臂往地上一推。牛太太险些倒在地上,牛侍郎眼急手快地扶住。 牛太太见着牛侍郎,委屈如雨柱般喷涌出来,“牛郎,陈家小丫头说我是贱妾。” 那边陈茂玟握着薛氏的手,拿了帕子轻轻擦拭上面的血珠。 薛氏捏着帕子道:“先看看娘,怕是吓死了。” 闻言,陈茂玟转身见身后的陈太太脸色苍白,怀抱着六六,傻愣愣地站着,六六正拍着陈太太的胸口,小嘴儿说:“祖母,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陈茂玟忙过去扶住陈太太,“娘没事了,娘没事了。” 好一会儿,陈太太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着六六的眼睛,见六六的眼睛仍滴溜溜地转。陈太太拍着胸口道:“吓死了。” 陈茂玟目露疑惑,薛氏轻声道:“牛太太发疯了,用簪子戳六六的眼睛。” 院中的下人主子并未因牛侍郎的到来而停止打架,仍然互相撕扯着。除了牛家的下和陈家的下人,还有好几家和牛家不对付或是交好的人家的下人也参杂在其中,自顾自的扯你的头发,挠你的脸。 牛侍郎面黑的滴得出水来,找处高地,喊:“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拖出去打死!” 犹如打当棒喝,打得兴起的人们才停了手,不是你的头发扯掉一缕,就是她的脸上被挠了道痕,再不就是谁的鞋给掉了,更有人的衣服给扯到一大块。 牛侍郎扫过看戏不怕台高的官眷们,“各位太太请回吧,今天恕招待不周。” 各位太太面有讪色,亦步亦趋地离去。 扶在朱红身上喘气的何氏,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各位太太请留步,也请各位太太作个见证。我何氏无故枉死,必定是牛侍郎所为。” 牛侍郎的眼微眯起来,他似乎不记得何氏的样子了。 陈茂玟拱手道:“牛大人,请牛太太说说为甚要剌我家姑娘的眼睛。” “三叔,别叫错人了,那是个妾,不是牛太太。”六六在后面正儿八经地道。 陈太太恨煞了牛太太,又对抛妻弃子的牛侍郎心生不满。此时,顾不得牛侍郎是陈茂玟的上官,冷声道:“牛大人,是把我们这些官眷当猴耍吗?弄个妾来招待我们,还是说我们这些下官家眷只配牛家的妾招呼?” 本就走得慢的官眷们闻言,顿住了脚步。她们奉承了好几年的上官太太原来是个妾,这让她们情以何堪。有那急智的,立时吩咐下人去请老爷过来。 牛侍郎微眯的眼中精光一闪,陈家这是要跟他对上了。牛侍郎心中一动,莫非陈茂玟知道那事?牛侍郎暗地摇头,不可能,那事,凭陈家,还没本事查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总算可以早点睡了, 明天继续努力 姑娘们,晚安 第76章 牛侍郎眼神扫过驻足的官眷们, 尤其是右侍郎夫人。他毫不怀疑刚才那场混乱中必定有这位侍郎夫人的手笔。三年前工部左侍郎丁忧,按资排辈,理应右侍郎钱大人升迁为左侍郎, 可偏让他这个外地回京述职的寒门子弟谋得此位。从他任左侍郎起,他就提防着右侍郎。几次较量下来,钱大人在他手中几次折戟沉沙才消停下来。三年过去, 他牛侍郎官风清明,为人端方, 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时。 今儿却出了这么大个纰漏, 加之陈家人这么一挑拨,此事怕是不能善了,这些官眷誓必要他给出一个交待不可。他心念电转,眼神低垂瞧着躺在地上的牛老太太。当他抬头时, 面上已有戚容,朝周围拱手一圈, “今儿本是老母寿诞,让她老人家乐呵。不想眼下老母她却孤身躺在地上,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 让她老人家受苦了。” 话音刚落, 牛侍郎眼圈微红, 掩袖遮面。 一众官眷太太们,面面相视。有人面露不忍,出言道:“大人请便, 我等告辞。”福礼后,带着丫鬟婆子离去。有一就有二,陆续有人告辞离去。 略略收拾的何氏,见此,连着冷笑几声,嘲讽道:“真是孝子贤孙啊!就是不知道当年我和你娘衣食不继时,你在哪里呢?” 不待牛侍郎回答,何氏又指着一侧弱弱怯怯的牛太太道:“你是在跟她洞房花烛吧。上不禀祖先,下不告父母,私相授受,珠胎暗结,一对jian夫□□。” 正要离去的官家太太们听了,大惊失色。原来牛侍郎和牛太太是无媒苟合。众人的眼神在牛侍郎,牛太太和何氏之间扫来扫去。 一直神色如常的牛侍郎骤然变了脸色,喝道:“谁人在胡言乱语?” 何氏挺直背上前一步,“我。我何氏今日所言上可对天地,下可昭日月,绝无半句虚言。” “何氏?”牛侍郎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番,接着冷哼一声,“不管你是谁,污蔑官员可是要做牢的。” “停妻再娶,关押原配十三年,要活活饿死原配的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没有坐牢。岂能轮到我来坐牢,还有没有天理了。”十余年来的恨意如滔天洪水从何氏胸口倾泄出来,好似要淹没对面那个狗东西。满脸的恨意让何氏整张脸显得尤其狰狞,甚是骇人。 “简直一派胡言。”牛侍郎甩袖,“我原配何氏早已亡故,你又是何人?” 众人皆惊,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也曾鸳鸯交颈,也曾举眉齐案,也曾红袖添香,也曾两两相依…… 何氏耳边听着牛侍郎口口声声称何氏早已亡故,何氏亡故。那她是谁?在这里的何氏又是谁?喉咙中腥甜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何氏使劲掐着心中,不让自己晕倒,推开朱红伸来的手。唇角一缕鲜血,何氏随手拭去,直视着牛侍郎,“那我就自证我是何氏。” “对,对。我们有婚书,不怕。”六六叉着小肥腰对着牛侍郎发话。 牛侍郎勾唇轻蔑一笑。 “你什么意思?笑成那样。这婚书不是假的!”六六冲着牛侍郎吼。 “婚书是真的,人是假的。”牛侍郎掩下眼中的恼火,笃定道。 陈茂玟道:“小孩子说话,岂能当真。至于婚书是真是假,人是真是假,京兆府会断,再不及还有刑部,大理寺。” 牛侍郎眼底狠厉一闪而过。 右侍郎钱夫人拿着帕子拭着嘴角,掩下那一丝丝笑意,打着圆场道:“陈主事说的对,我们妇道人家,那会断这个。让京兆府的官老爷们烦恼去吧。” 何氏见机立马道:“请夫人帮忙,我怕我出不了这里的大门。” 钱夫人故作为难,“这,这……” “不敢扰了夫人,只是请夫人派位小哥儿领着我去京兆府。我在这里关了十几年,没出过门,也不识得路,请夫人垂怜。”何氏说完,跪下不停磕头。 钱夫人看着牛侍郎,一副不敢自专的模样。 牛侍郎微眯了眼睛打量钱夫人和陈家几人,这两家什么时候串通好的?想凭后宅之事致他于死地,也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他倘若没有点手段,岂能坐牢左侍郎之位, “她的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如果钱夫人方便携了她去吧。” 牛侍郎目光清明,一片坦荡。 钱夫人才命人扶起何氏,何氏蹲身谢过,又道:“我那一双儿女?” 未尽之意,钱夫人心知肚明,笑道:“放心,那是牛家骨血,牛家自会照顾疼爱。倘若真因你之故出个好歹,岂不是坐实了牛家的罪孽。”钱夫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之人都能听见。 牛侍郎仍是一副笑眯眯样,“我的儿女,岂能让他们受委屈。” 听了这话,何氏方放心同钱夫人离去。 六六见何氏头上的黑气并未完全散去,有些着急,但也知道由钱夫人带她去京兆府告状是最合适。 六六又转头瞧了瞧牛侍郎,见他黑云罩顶。六六松了口气,牛侍郎会倒大霉的。这么重的黑气,说不定牛侍郎的命也会保不住。 陈太太一行先去了医馆看了薛氏的手,大夫说没甚大碍,他有上好的白玉膏,用一段时间,伤处自会愈合且不留疤痕。而六六手腕的淤青更不是事儿,大夫说用活血药酒擦过几天,包管什么事都没有。陈太太心下欢喜,额外赏了大夫十两银子。 回到家中,郭氏听到消息迎了出来,原来牛府今儿发生的事早传到外面,只是具体情形,郭氏倘不知晓。路上听朱红说了今儿的情形,吓得郭氏魂不伏体。回到屋里,郭氏立马抱住六六,又吩咐人拿来药膏亲自给六六涂,边擦边吹。 “你得揉揉,光涂有什么用。”陈太太道 “可六六会痛呀。”郭氏轻声道。 “我不怕痛,娘,你使劲吧。”六六拍着小胸脯,表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真是傻大胆,听着你差点给人戳眼睛,我吓得魂都没了。你倒没事。”郭氏嗔道,手上轻轻地加劲。 “不是没戳到嘛。”六六往郭氏怀里拱着、 “多亏了娘和弟妹。”郭氏一只手搂着六六道,另一只带着药膏的手伸着让金钗给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