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否则也不会让她一介青楼女子进了他家风森严的叶家了。 她用茶盖轻轻撇了撇茶盅里的浮沫,看着这些无根茶叶在里头的沉沉浮浮,心里漫出一丝荒唐之感。 当老子的居然将儿子特意养成一个废人。 真是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叹。 她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敛去了眼中所有的复杂锋芒。 * 君然回到书房之后,摊开了一本《中庸》,又展开宣纸,毛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下一行行尚算入眼的字。 四书五经写起来不算太快,不过到了这一本《中庸》的时候,君然已经撑不下去了。理解力全失,完完全全只是为了抄书而抄书。 若是身为帝王,学点中庸之道还有那么一点用处,可他不过就是个权臣之子,以后老爹还有没有命活,还有待商榷。 学了这样的东西,怕是以后只能用以平衡婆媳关系之道吧。 他脑子惯是灵活,一心二用也是经常的事。便又是写着字来细细琢磨今日清漪的行为。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想了一会,有些模模糊糊的眉头,却又无法确定。只得写上几个大字再来回味一番。 她今日进府,一来便是以色魅惑,可他见招拆招,将她耍弄了一通。于是这美人计不成。 那后花园那里便是第二计,假意投诚。 君然总觉得花园里她自轻自贱的那番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她已经猜到了君然是在装一个纨绔的话,那么首要目的不就是告诉头上的主子容谦吗? 可为何却是和他说了那样一番话,甚至后来他要离开,她还拉着君然的手不肯放行。 恐怕一为获取君然信任,让他以为清漪适合自己站在一帮的,二来就是她还是无法确定叶太傅是不是真的养废了孩子的事实,准备刺探真假了。 君然一路想了这些,等此时心静下来的一瞬间,才确确实实的肯定了清漪的用意。 不过她不必刺探的,因为君然根本也就没有隐瞒。 所以君然离开前眼神里的冷意才会还无保留的展露在清漪面前。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对她还是抱有戒心。 那么清漪必定会采取其他计策,只不过必定不会是在近期。想必也是因为君然顶上的双亲来头太大,只消一人对她有所不满,便能禁了她的足。等再想出来攻略君然,那时君然必定已经被叶太傅和叶夫人洗脑成功了。 再对她有利的情况也变得不再有利,所以她必须要收敛,停止激进的行为。 君然写完“庸”字的最后一笔时,那一勾写的太过狠戾,硬生生将整个圆润饱满的字体变了风格,那一勾触到了旁边的那一竖上,让人心里头发寒。 放下笔,君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这张写废了的宣纸提到近前来仔细的看了一眼。 狠戾的“中庸”便不再是“中庸”了,不管这字写得再好,终究是个废物。 将这宣纸团成一团,拿了火折子烧在了盆子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点点消失的字体,心里头生出一股难言的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费脑子……以后不想写权谋了,感觉自己像个智障嘤嘤嘤。 八月底吧开新文,欢迎大家收藏我的新文《前夫为我竞折腰》,这也是快穿,是关于君然的同事其墨的故事。链接在文案里,欢迎大家来戳,提出宝贵意见!!!么么啪! 第62章 端了那个青楼(9) 又是几天不见。 君然知道, 清漪有所行动掐的点大约也就是在这几天。所以也没应那些狐朋狗友的约,更何况李青和成玉都被家里大人关在家里, 他一个人去了也没甚大意思。 一本《中庸》抄的已经快到末尾,也不见有人来叫他。倒觉得甚是乏味,叫了冬月便一道出了院子逛逛。 想也知道,出了院门之后会遇到某人。 清漪低下身子朝着君然见了个礼,不待他挥手让她起身, 她便已经起来了。君然莞尔, 她倒也是识趣。 “近来无聊么?”君然问她, 递出一只温润的右手给她。 清漪低头轻笑了一声,只摇了摇头,将手交到他手里, 落后了君然半步, 随着他一起进了院内。 身后黑瘦的小丫头手上托着一个托盘, 上头一个炖盅, 里面约莫是炖汤补品什么的。 君然转身时,轻轻瞥了一眼, 视线扫过那小丫鬟, 却见那小丫鬟没了跟在清漪身边的唯唯诺诺,只朝着君然点了点头。 看来还真是来红袖添香了,这次更是加大了赌注,连自己亲自炖汤送补品都出现的招数都使了出来。 君然知道她必然有所行动,不过也没觉得这样的互相试探有什么不对,甚至是隐隐透着一点兴奋的。 大概是叶太傅要养成原主的纨绔脾性, 所以原主一向不喜自个儿看书时有人在旁边盯着,所以冬月和那个小丫鬟也便不在房里侍候着。 今天恐怕不会是来让他好好学习的。那盅汤就放在他的手边,靠着他,温温的也不烫手。君然打开一看,炖的是冰糖雪梨,梨子已经炖到酥软,却还保持着整形,还有梨子周边黄澄澄的汤水。确实是十分适合京城这样干燥的秋季。 他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勺喝了,确实是十分香甜,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若是真要教人牵肠挂肚怎么能不使点这样的招数呢?不过还好她不是准备以色媚人,否则冷清如君然也难保不会上了美色的当。 君然坐在书房的上首,一勺一勺将雪梨汤喝尽,连带着刚才略微有些绮丽的想法从脑海中除去。 清漪在桌前挽着袖子替他磨墨,只露出了一截皓腕,上头干干净净的,什么首饰都没带,朴素的不像一个官家女子。 可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午,若是换个月上枝头的夜里,任谁都会说出一句“皓腕凝霜雪,垆边人似月”的诗句。 这个不算太小的书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君然将汤盅放下,慵懒的依靠在红木圈椅上,咯人的硬,不过也聊胜于无。 他实在是没那个弯来拐去、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还不如直白一些,一句话清清楚楚问个明白。 清漪闻言,手上磨墨的动作止住了,抬头望着君然的眼神也变得不同,“少爷和我猜什么哑谜呢?清漪不明白。” 她停了磨墨,也好整以暇的望着君然,脸上的似笑非笑也直白的如同挑衅。 “清漪,你不说,不代表我猜不到。这房子虽说不大,也没什么杂碎敢闯,你有什么目的大可以和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她无所谓的笑笑,显而易见的不准备说实话。 “少爷见过大世面,清漪这样的庸人,只在那浑浊地方待过,不曾享受一丝一毫的人间温暖。”她挑了张椅子坐着,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清漪所求,不过是渴望您的一点关注罢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好听,也似乎是滴水不漏,没了可以让君然挑刺的一点破绽。 君然笑了,还是喜欢嘴硬,真是不乖。他抬手拿了纸笔,沾了清漪不久前磨好的墨,在那纸上刷刷写了两个大字,搁下笔,拿起来轻轻吹了吹。 便招招手,让清漪来看。 墨迹还未全部干透,君然嘴角带笑将纸张挪到她面前,让她欣赏。 还不是多么好看的字,但其中那丝穿透纸背,与写字之人没有半点相像的、带着点杀气的字,竟然让她心里为之一振。 一个“容”字,一个“细”字,将整张纸布满,空白不差多少。 她轻喘了一口气,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君然的想法。 容,可以代表容谦。 细,便是细作之意。 她缩在袖子里的两手死死地攥成拳,硬生生将那一点惊慌压了下去。 本以为进了书房,再辅以温柔攻势,便能让他放松一丝警惕。却不成想,这人可能已将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但她面上还是一抹温柔笑意,没出现一点丑陋姿态。 “这二字是什么意思?”她微微抬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君然,眼中亮晶晶的,像是什么都不懂。 君然还是笑,挪近看了,已经全干了,便将纸张卷了起来,用一小节缎带绑好递给清漪。 “容色绮丽,纤纤细步。夸你的,送给你了。” 清漪低头也羞涩的笑,眼波流转间,暗含无限的危险。 容色绮丽,纤纤细步?是讽刺,亦或是夸奖。 是这个意思吗? 她可不信。 于是在今日的深夜时分,太傅府被盗。 被盗者若干。金银财宝丢失若干,书画孤本若干,以及叶太傅与朝臣联系来往信件若干。 整个太傅府发动了家里所有的护卫家丁,却连盗贼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叶太傅当机立断,那盗贼必然是掩藏在了这府中。于是发动了府里全部人都进府搜查。 君然是被外头的大动静给吵醒的,他揉捏了鼻梁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忽觉身边有着不属于他的温度还有异常绵软的身躯。 转头一看,身边睡着神色安然的清漪。 什么情况? 他俩不久前还在赏花赏月,对月饮酒,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醉了,便让清漪回去了。他一个人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现在一醒来就看见清漪在身边,而且身上只穿了亵衣。 君然难得的愣了几秒钟,有些想笑。 难不成他醉酒之后,竟然就和女配为爱鼓掌了? 这事必然有猫腻,君然酒量哪怕不算好,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放倒了的,而且放倒之后就这么断片了,那更是不大可能。 除非,那酒里被人放了药。 君然眼神复杂的看着身旁的清漪,却被外头冬月的敲门声打扰。 “少爷,太傅让您过去,说是府里出事了。” 君然掀了被子,快速的穿好衣服,却没有打扰睡着的清漪,只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待君然出门后,躺在他床上神色安然的清漪就睁开了眼睛,那双猫眼里透着的冷光和复杂交织着,还透着一点莫名的不解。 * “父亲,怎么了?”君然来到正堂的时候,叶太傅顶着一脸复杂难言的表情正端坐在正座之上,旁边是披着披帛的叶夫人。 叶夫人神色有些恹恹的,眼睛底下还冒着青黑,显然是在睡梦之中被吵醒的状态。 “如你所言,那人出手了,除了那些个身外之物,被偷的还有我的书房。”叶太傅叹了一口气,清漪进府这么多天都没有什么行动,他还以为是容谦总算是想通了。还让他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却没想到今夜就打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