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因此永宁公主不能死。 本来还在为此事焦头烂额,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永宁公主落胎,没想到今日突然听到他院子附近传来人的尖叫。等跑过去后下人才发现,永宁公主和她的婢女倒在地上,婢女昏迷,永宁公主倒在台阶下,身下全是血迹。 起初李显还紧张了一刻,以为是府里进了刺客,永宁公主这是没命了。但太医来后仔细地检查过,永宁公主除了跌倒以外,并无任何伤痕,是流产了。 李显打心里的愉悦极了,李濂说也许是永宁公主在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跌倒,所以滑胎。但周围昏迷的丫鬟却也说不清。李显一直希望的是以一种温和不被察觉的方式让永宁公主失去这个孽种,因此如何让永宁公主跌倒,必然不是他吩咐的。 但这解决了他的一个难题,所以他的神情也轻松起来。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永宁公主醒了过来。 看见李显的第一眼,永宁公主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李显怎么会在她的房里。紧接着,永宁公主面色大变,像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小腹。小腹平坦,她看向李显,颤抖的问:“本宫的……” “公主,”李显深深地叹了口气,悲伤的看着她:“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说到“我们”时,李显的眼中划过一丝讽刺。他一点儿也不悲伤,如果面前的女人不是永宁公主,不是成王的meimei,如今她连一条命都没有了,怎么会只是失去一个孽种? 永宁公主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大叫道:“不可能!”她起身要下床,嘴里嚷道:“我要找太医,你是在欺骗本宫,本宫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呢?” “公主!”李显强忍着厌恶抓住她的手臂,痛声道:“是真的!你从台阶上跌倒下去,太医已经来过了,孩子没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日后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从台阶上跌到下去……”永宁公主喃喃道:“对,不是,我不是从台阶上跌到下去的,是有人推我!”永宁公主反手抓住李显的手臂,“李显,你们府上有人对本宫行刺,是他推本宫跌倒,是他害的本宫失去孩子!” 李显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追问:“公主可看清推你之人的脸?” 永宁公主摇了摇头:“没有,他蒙着脸,我什么都看不见。” 李显心中松了口气,永宁公主复又看着他,恨声道:“是他杀了我的孩儿,你们李府上侍卫如此松懈,害的本宫深陷危险。这是你们的过错,本宫要同太妃说明此事,要告诉大哥,倘若不找出此人,抽筋扒皮,本宫誓不为人!”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显然是将这人恨毒了。 李显被永宁公主的狠戾也激的心中不由得一惊,倒是没想到永宁公主竟然如此看重她肚子里的孽种,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为肚子的孩子报仇。他沉吟着还要如何安慰永宁公主几句,外头突然传来带着哭腔的“殿下”,梅香从外头跌跌撞撞的进来。 这婢女总是跟在永宁公主身边,看上去永宁公主也极为信任她,将她视作心腹。梅香扑倒在永宁公主塌前,哭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小殿下……” 永宁公主闭了闭眼,突然狠狠的给了梅香一巴掌,怒道:“都是你!倘若你能机灵一些,早点发现此人,倘若你没有被她打晕,本宫的孩儿也就不会死!贱人!” 那梅香莫名得了一巴掌,一句话没说,只是捂着脸抽泣。永宁公主看着看着,自己的眼泪也扑簌簌落下来,哀声道:“我的孩子……” 她是为了保全这个孩子才嫁到了李家,才会迫不及待的进门,为的就是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合适的身份。如今孩子没了,她在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还要留在李府做什么。况且如今还平白嫁给了李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还不如早早的听刘太妃的话,或者按照沈玉容说的,直接喝药将这孩子去掉,也不必嫁到李家,如今还是自由身,等得了机会,还是能嫁给沈玉容。 眼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永宁公主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十分茫然起来。 李显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掠过一阵快意。这永宁公主把他们李家当傻子,带着孩子就想嫁到李家,也没有问过李家人答不答应。如今孩子掉了,还做出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给人看。不过他们李家人都晓得,这孩子不是李显的,因此,也不会为这孩子留下一滴伤心的眼泪。 何必呢? 他装模作样的安慰了永宁公主几句,越是这般,永宁公主就越是不想见到他。若不是去李显的院子,她何必遭此厄运。永宁公主是把一切能怪罪的人都怪责到了。 等李显离开后,永宁公主靠着床榻坐着,呆呆看着天,道:“全完了……” 梅香抽泣着:“殿下不可这么说。” “我该怎么办?”永宁公主恍若未闻,“如今我已经成了李家人,孩子也没了,这一切都没了意义。沈郎不会再要我了,我也不想嫁给李显,什么都完了……” “殿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梅香爬到永宁公主面前,“便是为了死去的小殿下,您也要打起精神来!这一次分明是有人在算计您,你还得为小殿下报仇啊!” 永宁公主像是被梅香的这一句话惊醒过来,看着梅香道:“对……本宫还要为孩子报仇。那路上分明是有人算计我,有人不想我怀了他的孩子,想要害本宫的孩子……本宫一定要找到他!” 旁的也就罢了,在右相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没有要梅香和她的性命,却是把她推倒,分明就是冲着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是什么人,要害她的孩子? 永宁公主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几乎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她为了这个孩子委曲求全,最后却还是被人算计失去了这个孩子。不管对方是谁,她一定要让对方后悔一辈子! “这人应当还在右相府。”梅香道:“殿下这个时候,更不可离府,千万莫说回到公主府或是到宫里养身子的话。那人既然是从右相府出现的,右相府白日里也不会进来外人,说不准是府里的人。仔细找找,总能寻到蛛丝马迹,殿下,奴婢会找到对方究竟是谁,给小殿下报仇的!” 像是被梅香的情绪感染,永宁公主也慢慢平静下来,她道:“没错,本宫不能就这么走了。本宫要让李家给个交代,这是李家的失职。待找到那人,本宫要他百倍千倍偿还,必然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 永宁公主和梅香的话,李家并无其他人知道。另一头,李显正在与李仲南和李濂说话。 “此事真不是你所为?”李仲南问。 李显摇了摇头:“我不会用如此直接的办法给人留下把柄。” 李仲南看向李濂,李濂也道:“也不是我。大哥的事,我向来不敢插手。” 李仲南奇道:“这就奇怪了,莫非是府里真进了刺客?今日已经派人去查,府里并未有什么不对。” “或者是大哥你的心腹替你解决的?”李濂问,“知晓你问此事发愁,所以主动出击?” “怎么可能?”李显道:“既是做了,自然该前来邀功,如今连人也没见到。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了了我一桩心事,我还该谢谢他。” “未必是什么好事。”李仲南皱眉道,“她终究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而且是以刺客的面目。永宁公主自来骄横跋扈,刘太妃那头还好说,要是将此事告诉成王,借此夸大,成王对我们李家怕是有所微词。” “说起谁对不住谁,不是那个女人更对不起我们李家么?成王还想送我们一顶绿帽子戴,别说这件事我们不知道是谁所为了,便是真是我们所为,成王也是了理亏?总不能让我们李家帮别人养儿子吧?成王自己怎么不养?”李濂道。 对于永宁公主早与人珠胎暗结一事,李家终于还是对成王生了嫌隙,此事做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他是我们的主子,他的安排,我们只得受着。”李仲南面沉如水,“显儿,我看你还是在府里彻查此事,若是实在查不出来,便想办个给永宁公主一个她想要的交代。” 这个意思,便是要寻一个替罪羊的意思了。永宁公主现在找凶手,无非是找一个发泄的机会。如果这个凶手迟迟找不到,永宁公主多半会把矛头对准李家。要是为她找一个“凶手”,把心中的愤怒仇恨发泄出来,此事也就算了。 李显道:“知道了,父亲。” 李仲南望了望窗外,夜空如浓摸,幽深漆黑,他道:“在这紧要关头,事事顺着她吧,切勿和成王发生争执。一切,等事后再说。” …… 右相府上,永宁公主落胎的事情暂且还没传出去,赵轲却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姜梨。 “这么快?”姜梨问赵轲,“永宁公主和李家人可起过什么疑心?” 赵轲摇了摇头。 姜梨放下心来,想来李家人和永宁公主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凶手究竟是谁,至于永宁公主肚子的货是真货还是假货,倒是没有细细去考究。不知道姬蘅的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连流产这回事都做得天衣无缝,倒是让三个月后药效消失,孕像不见这件事完美的遮掩过去。 天下间大约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永宁公主要找出凶手,李家为了息事宁人,必然会在这几日之内,送给永宁公主一个‘凶手’。会编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永宁公主也不例外。而且以永宁公主的脑子,也不会怀疑其中真假,只会先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 赵轲闷头听着,晓得姜梨接下来就要吩咐事情了。 果然,姜梨转向他,微笑道:“接下来的事,就要麻烦赵小哥了。” “二小姐请说。”赵轲道。 “得想个法子告诉永宁公主才行,想要置她肚子里孩子于死地的,不是别人,就是她嫁得夫君李大公子。李大公子已经得知了永宁公主给他戴了绿帽的秘密,为了公平起见,永宁公主也应该知道李大公子的一个秘密才行。” “得让永宁公主发现李大公子的秘密了。”她道。 赵轲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姜二小姐还真是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远处说几句话,便能让李家和永宁公主撕个你死我活。这是要看李家和永宁公主的大笑话啊,不,说不准不是笑话,而是看他们的下场吧。 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赵轲领命离去,姜梨看着窗外,春日,天上的星辰渐渐多了起来,闪闪烁烁,很是明亮。 明日天气一定很好了,她想。 ☆、第一百七十章 真凶 永宁公主流产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宫里。 刘太妃大怒,闻言一定要彻查此事。李家也应了,外面人人众说纷纭。说是永宁公主先前的喜讯没有瞒到三个月就传了出去,是以才被阎王爷收了去的。这只是一种传说,并且如今已经许多人没有相信了。再者这回流产永宁公主的确说了,是在李家被人谋害。 谋害二字,非同小可,这就意味着,这并不是永宁公主不小心失去的孩子,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连皇上都引起了重视,让李家务必找出凶手。 相比之下,永宁公主的大哥成王倒是没有多在意,这当然不是因为成王不关心自己的meimei,而是他近来忙着更重要的事——逼宫造反,所以永宁公主的事情,也就只有暂且放一放了。 李家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也才努力的查到凶手,但两三天里,自然查不出什么苗头。而永宁公主却像疯了似的,不依不饶,几乎是从早到晚,都叫嚣着要李家拿出个说法。她找不到凶手,就把气全都出在李家。看样子不像是李家的大奶奶,而像是李家的仇人一般。 夜里,永宁公主坐在屋里,面色烦躁。 她的身子恢复的很快,流产本应当是一件消耗身子的事,她这几日也应当虚弱的下不了床。可不过短短一日,永宁公主就恢复过来,可以自如的走动,若非李家人是晓得她有过身子的,只怕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还以为她从未有过身孕。 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李显也没料到永宁公主恢复精力的恢复的如此之快,对于永宁公主的催促找出凶手,显得有些忙乱无措。 梅香捧着熬好的汤药从外头进来。 “今日李家又没有给个说法。”永宁公主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没了孩子之后,永宁公主的软肋也一同消失了,她又重新变得趾高气昂,嚣张跋扈,人人都要顺着她来。坏脾气展露无遗。 她瞧了一眼梅香端上来的汤药,汤药是专门为了她流产之后补身子吃的,黑乎乎的一大碗,散发出苦涩的药香。永宁公主看着看着,又想起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心开始隐隐作痛。更让她寒心的事,想来如今她流产的事,不说百姓,至少朝中上下已经传开了。沈玉容也应当了解一星半点,可沈玉容竟然没有来看她,哪怕只是托人带封信,传句话也好呀。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等来等去,等来的只有李家还没找到凶手的下落,等来的是一场空。 这可是沈玉容的骨rou!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念及亲情。 永宁公主想到此处,有些伤心。她晓得沈玉容大约是个薄情之人,这一点,从他对他的妻子薛芳菲身上就能看出来。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薄情也会用在自己身上。 越想越是烦躁,越想越是不甘,永宁公主问:“梅香,今日沈郎那边可有口信传来?” 半晌没有回答,她转过头,见梅香站在桌前,神色不定的擦着桌子,反反复复的擦着同一块地方,眼睛却不知看向空中的哪一处。分明是心思不在此处,永宁公主狐疑的再叫了一声:“梅香!” 梅香慌乱的回过头,道:“殿下?” “你怎么回事?”永宁公主眉头一皱,“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本宫?” 梅香跟在她身边多年,最是沉稳,极少看见她这般神思不定的模样,永宁公主立刻就怀疑起来。 “奴婢……奴婢……”梅香转过身,走到门前打量了一下,见外面没有其他人,便将门掩上,回到屋里,一咬牙,在永宁公主面前跪了下来,道:“奴婢方才从外面回来,路过一间,小屋,听到了一些事……” “何事?” 梅香便娓娓道来,她去拿给永宁公主煎的补药时,路过一个暗房,暗房虚掩着,梅香本打算走过,对于李家,她也并不是台数,因着两个月以来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永宁公主,也没有时间在李家四处走动,摸熟地方。正当梅香要走过这间暗房的时候,听见暗房里有人说话,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李家下人说话,梅香也没打算去偷听。但在这其中,突然听到了永宁公主的名字,梅香就停下了脚步,事关自己的主子,她见周围无人,就侧身站在门口的缝隙后,仔细听着里面的人究竟说自己主子什么话。 其中有一人道:“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总算是掉了,幸而是掉了,这下大公子不必费尽心力在公主的安胎药里动手脚,还老是没什么反应。说起来公主莫不是没有喝药?否则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不是这次大公子下了狠手,还不知能不能成功。” “那可不?要是等她肚子再大些,再想动手就难了,容易出人命。在这之前咱们大公子用了多少法子啊,在地上颇有用药用香什么都试过了,就是没反应。如果这回被推下台阶还没动静,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普通人,练过什么神功了?” 另一人又道:“你小声些,要是被人听到就麻烦了。总之现在这结果就是最好了。成了,咱们也别说这些了,赶紧做事吧。等公主再闹几日,殿下给出个替罪羊不久成了?” 梅香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她有心还要再探听更多秘密,那两人却转头谈起其他的事情来。远处似乎有人的脚步声,梅香也不敢停留,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她不敢直接闯进屋中将这两人揭穿,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李家。如果这两人说的是真的,凶手是李显的话,李家人一定会杀人灭口,只怕还没等她将此事告诉永宁公主,自己就被灭口,从世上消失了。 因此她假装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轻轻离开了。继续去厨房端药,然后回到永宁公主的屋子里。将药放下来,心中却惴惴不安,想着如何与永宁公主提起此事。 终于被永宁公主发现了端倪。 永宁公主听完后,嘴唇哆嗦了几下,道:“他们好大的胆子。”忽而又扬高了声音,“他们好大的胆子!” “公主不可!”梅香赶紧阻拦道。 永宁公主眼睛一瞪,“你要做什么?李显害死了本宫的孩子,本宫要他偿命!本宫这就去找李显说个明白,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话好说。难怪了……”她冷笑一声,“本宫就是觉得他们李家对寻找凶手一事多有敷衍,原来凶手就是李显,真是贼喊捉贼,只怕本宫的举动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笑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