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狐狸
第二天。 燕玲上午就会返回京城，那里还有一大堆通告在等着她呢，经纪人早就按照录制时间表安排好了接下去的行程。即使已经贵为东江歌后，燕玲还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是歌手的职业决定的。昨晚散场的时候，燕玲当着陈卫东的面告诉蓝天，回去之后一定会帮他说话。 蓝天表示了感谢，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并不是燕玲能够插手解决的，不过这份心意他已经收到了。 这就足够。 蓝天依然早早来到了出版社。 昨晚的变故并没有放在蓝天心里，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而且还要做好了才行，蓝天非常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的立身根本。就算这次环宇唱片打算恶心到底，不但吃掉写歌费用就连燕玲新专辑的宣传机会都不给那又怎样，大不了再找就是了，机会总还是有的。何况这件事情是李群生的手笔，肯定不会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随它去吧。 经历过上次失败的教训，蓝天的心理已经渐趋沉稳平静，没那么着急了。 一旦全情投入工作当中，时间就会飞快逝去，似乎刚一眨眼就到了中午，蓝天是被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吵醒”的。 整整一上午，原本应该在场监督混音过程的陈卫东始终不见人影。 混音都不过来盯着一点，心也真够宽的。 蓝天悄悄嘀咕了一句，点击储存，这才关闭软件和笔记本，准备出去吃饭。 经过一上午的全力工作，两首歌曲的混音工程都已经走到了尾声，下午再花点儿时间精修一下就能交差了，不用再时刻惦记着。 这顿午饭，蓝天吃的相当安心。 午饭过后，蓝天还是休息了一个小时，保证下午的时候自己能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刚从休息室出来，就看到李群生正在3号棚门前来回踱步。 “李叔，怎么不进去啊？” 紧走几步打开录音棚大门，蓝天随口问道。 “嗐，没拿钥匙，以为你在这儿呢。” 李群生跟着蓝天进了控制室。 “那您给我打电话啊，我就在休息室。” “又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打什么电话？下午你不是还要继续混音嘛，休息不好可不行。” 说着，李群生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蓝，你等会儿再忙，我先跟你说个事儿。” 蓝天启动笔记本，走过来坐在边上。 “陈卫东上午来找过我，说是环宇那边为这事吵得很凶，公司里两派意见统一不起来，他还在努力协调。这件事我会盯着的，你就不用管了。” 李群生通报了一下事情的进展。 蓝天有些好奇。 “李叔，这件事您打算弄到什么程度？给我透个底儿呗。” 虽然昨晚配合着演了一场戏，但是蓝天一直没搞明白李群生发飙的用意何在。 “什么程度啊……我还真没仔细考虑过，弄这事儿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搞到一点好处。你的稿费总要拿一点回来吧？就算拿不回来也总要有个说法儿吧？我这口气也总得撒出去吧？反正不管什么好处都行，总不可能让我们白忙活一通。” 李群生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着，他的烟瘾犯了。 “李叔，您真是为了这个才发飙的啊？有必要搞那么大阵仗吗？陈卫东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哭死去。” 蓝天抓了抓头发，真有点哭笑不得。 一心以为李群生那儿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昨晚才把阵仗搞大，结果搞来搞去居然真的是为了这点儿稿费。虽然李群生也说了他要出口气，不过按照蓝天对李群生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受不了一点委屈的人，要不然他早就叫停这次录音了。陈卫东的名气的确很大，但在东江音像出版社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感动？ 有一点儿。 从软件的事情出来到现在，李群生有过拿捏拖延的时候，有过犹豫不决的时候，甚至某些时候他的脑子里应该也浮现过一些不好的念头，但是李群生最后付诸行动的事实无一不在帮着蓝天。 有这么一位时刻都在帮着自己的忘年交，蓝天心里不可能不觉得感动。 生气？ 也有那么一点儿。 本来昨晚的气氛很好，如果不出这件事情，蓝天可以顺理成章跟陈卫东聊聊软件推广的事儿，对方也很有可能答应下来。结果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情，再跟对方提这件事，恐怕就有点不好说了，结果如何也难以预计。 心心念念的事情被李群生的发飙搅黄了，要说蓝天心里完全没有想法，那肯定也不现实。 但是……蓝天能抱怨李群生吗？ 不能。 不光没法儿抱怨，他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感动，所以他只能哭笑不得了。 “小子，心里在怪我吧？” 李群生继续转着手里的香烟，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可能？” 蓝天心里苦笑。 “小蓝，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怪我坏了你的好事儿，昨晚你想跟陈卫东提一下宣传的事情，对吧？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昨晚那会儿是不是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李群生停止转动手里的香烟，看向蓝天认真的问道。 蓝天考虑了一下：“李叔，我觉得应该是。” “我认为不是。” 李群生相当认真：“昨晚的气氛不错，人也不错，可以说样样都好，但是点儿不对。” “点儿不对？” “对，就是点儿不对。小蓝我问你，昨天录音之后，咱们和环宇之间谁会觉得有点亏欠对方？肯定是环宇，对吧？” 蓝天有点明白李群生的意思了，但他并没有觉得李群生的做法很有道理。 “不一定吧李叔，环宇不会觉得亏欠我们什么，我帮燕玲姐录音那是协议定下来的事情。” “录音跟录音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昨天你帮燕玲录的那两首歌，我敢说全华夏就没几个录音师能做得跟你一样好，陈卫东和环宇公司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这一点。” “知道这一点也没用的李叔，环宇只会觉得捡了个便宜。江洪生是资本家，他不会跟我们讲什么道义和良心。” 蓝天还是无法赞同。 “没错啊，江洪生和环宇是不会跟我们讲良心讲道义，但是别人呢，陈卫东和燕玲会有什么想法？圈里会有什么反应你考虑过没有？” 李群生的反问让蓝天一下子愣住了。 “我说昨晚的点儿不对，就是因为这个。” 李群生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揉碎了掰开了跟蓝天细说。 “小蓝啊，你能看到江洪生是资本家，不会跟我们讲良心，这很不错。但是今后你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再深挖几层挖到最底下才行。” “昨天的录音是对方亏欠我们，环宇不认，陈卫东会认，燕玲会认；你帮燕玲指出转型的方向，对方又亏欠了我们，这一点环宇也可以不认，但是陈卫东和燕玲还是会认；环宇把你的稿费抵消了，他们不会觉得亏欠我们，但是陈卫东和燕玲还是会认下这一点。” “环宇代表的是公司，是资本，陈卫东和燕玲代表的就是圈子。资本认不认都没关系，只要圈子认了，我们就赢了。” 李群生说到这里，蓝天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懂了李叔，我的想法没考虑这些，有点毛躁了。” “是有点毛躁，” 李群生点了点头。 “如果昨晚你真那样做了，陈卫东很有可能当场就答应你，因为他觉得自己欠了我们，必须还上。但是环宇那边一定会否决陈卫东的提议，因为他们觉得不欠我们什么。单单只是这一点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不管环宇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陈卫东心里都会觉得亏欠我们的已经还上了还清了，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小蓝，想想这些，你就知道昨晚我为什么要演那场戏了。做戏做足，既然已经让陈卫东和燕玲亏欠了我们，那就让他们亏欠到底。” 李群生的眼神透着狡黠。 此时的他，真像一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