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胤禛伸手在殷莲毛绒绒，梳着包包头的脑袋上拍了拍，一双利眼如鹰般的盯着一僧一道，凡人不可见的淡淡紫气夹杂着帝王威严向一僧一道袭来。此时，修为能在人间横着走，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的一僧一道才赫然发现，这再次碰到的莲花仙子居然遇到了世间难遇的贵人，怪不得能忽然改了命运判词。 依一僧一道两人目前的本事，是检查不到那些拐子们死于何种□□的，所以一僧一道相对视一眼，显然将殷莲之所以从拐子中逃脱之事、栽到了胤禛身上。 殷莲这丫头自然乐得这一僧一道有此想法，虽说有点不地道，但殷莲还是松了一口气，紧抓着胤禛大手不放的同时，小小身子更是往他背后躲。 “大哥哥，我见过他们。”殷莲看着这明显在思索对策的一僧一道、冷不丁道。 殷莲之所以会突然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在一僧一道又一次出现之时，殷莲眼前突然浮现出甄士隐怀抱自己陪自己玩耍的一幕... ... 那一日烈日炎炎,芭蕉冉冉,与自己前世父亲酷似的甄士隐从奶娘手中接过甄英莲,逗她玩耍一番后，又怀抱着甄英莲去街前、去看那过会的热闹。记忆中，这一僧一道也是这么突兀的出现，行至到了甄家门前时,看见甄士隐抱着英莲,这癞头跣脚的僧人居然大哭了起来。指着甄英莲向甄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 甄士隐听了，心猜这癞头跣脚的僧人说的是疯话，也就没去理会他，仍然怀抱甄英莲瞧着那过会的热闹。 这时，那癞头跣脚的僧人又道:"舍我罢,舍我罢!"甄士隐觉得心中不欢畅，便抱着甄英莲撤身要进去,那癞头跣脚的僧人突然又指着甄士隐的背影大笑,口内念了这四句言词——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殷莲紧紧盯着这一僧一道，一字一顿、充满了冰冷的肃杀之气将这癞僧所说的诗谶说了出来。 殷莲刚一说完，这一僧一道突然又对视一眼，随即这癞头跣脚的僧人竟然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女施主，记得这事那就简单了，你本是个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货，随我二人去正是应当。” 殷莲没想到这一僧一道居然如此不要脸，被揭了一层面皮后，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要求自己跟着他们一起走。说什么是为了甄家人好、为了自己好，殷莲根本就不相信。既然能说出好似诗谶的诗词，那为何甄英莲被拐子盯上被拐之时，一僧一道怎么不本着修道修佛之人心慈为怀、出手救救甄英莲，反而等自己变成甄英莲、杀了所有拐子成功出逃后，一僧一道才打着想恢复被扭转的命运、装神弄鬼的出现... ... 想到此处，殷莲连连冷哼，彻底不管依自己目前的年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是何种的惊世骇俗，当即讥讽道。“跟你们走，我怕是会再次落到拐子的手中，被他们当成扬州瘦马驯养长大。说什么有命无运、累及爹娘，说不定三月十五日的那场烧毁了葫芦庙、烧毁了甄家和左右民舍的大火就是你们所放！” “女施主，这话可不要乱说！”一僧一道中的跛足蓬头的道人在僧人被殷莲怼时，终于稳不住开口了。“修道之人自是六道皆空，哪管得了什么俗世，贫道与这僧之所以插手不过是因为你大大有来历罢了。” “莲姐儿的来历是什么？”一直很安静看戏的胤禛突然出言问道。 跛足蓬头道人一副高深莫测、含笑不语，反倒是疯疯癫癫的癞头跣脚的僧人打量胤禛一番后，突然哈哈大笑道。“九五天下尊，竟一朝重来，乱了乱了，都乱了。情痴薄命之运改了，禄寿寡薄之命竟也改了。天意无常，当真是天意无常！”大笑间，这一僧一道竟如来时那般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冷不丁被说出来历，脸色勃然大变的胤禛眯着眼睛，盯着空旷无人的街道看了一会儿，这才面色恢复如常的牵着殷莲继续往姑苏府衙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o(n_n)o~ 第7章 这日发生之事，不管是如今年岁尚小的殷莲，还是思绪久久无法平静的胤禛也好，都没有再提起，全都各自紧记在了心头。殷莲记着，自是寻思等修为高了寻机会怼死两人，而胤禛记着，与殷莲所思所想相同却又不同... ...在姑苏府衙住下之后，胤禛便着人打探这一僧一道的行踪。 由于这一僧一道的形象都十分的有特点，因此胤禛所派之人很好就打听出了一僧一道曾在巡盐御史林如海家出现过。 “据林大人夫人的陪房所说，林大人的嫡女林黛玉出生之时满室馨香，常人大为吃惊之时，一僧一道飘然而现。” 将一僧一道见了林如海所说之话一五一十的说与了胤禛听，那暗卫顿了顿又道。“卑职本来发现了这一僧一道的踪迹，本想暗中跟随，可谁知那一僧一道像是发现了踪迹，眨眼之间竟然就在卑职们的眼前失了踪迹。请主子责罚。” 思量林如海之女林黛玉之事的胤禛摆摆手让这暗卫退下。暗卫如期退下之后，胤禛走到窗前，凝神看向窗外。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响起，胤禛循声望去时，发现殷莲带着一串铃铛、笑容满面的出现在窗户外。 “大哥哥，你在想事情吗。” 对于殷莲的称呼胤禛懒得去纠正，含糊应答一句后，胤禛倚于窗前，微抿薄唇、带着一抹浅得不能再浅的微笑，问殷莲道。 “今日爷布置的功课你完成了没有。” 自从确定了殷莲的真实身份、亦在姑苏府衙后宅住下后，殷莲的一切事宜就由诸事要求尽善尽美、略显龟毛的胤禛负责。当然，这并不是胤禛多事，毕竟殷莲乃康熙乳母李氏的嫡孙女，既然殷莲暂时跟在自己身边，胤禛便有责任教导好殷莲。 至于原先对殷莲的怀疑，随着两人越发和谐的相处，倒也渐渐去了。只是胤禛对于一僧一道所说殷莲是大有来历之人的说词，仍然记在心中，寻思回京过后定要找迦陵禅师，好好的询问一番才是。 “功课完成了。”殷莲乖乖巧巧的回答后，眼睛珠子一转，却是转移话题道。“大哥哥，我听这府衙的府尹夫人说，远在金陵现担任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甄大人乃是莲姐儿的二伯，可是莲姐儿从来没有印象，只隐约想起，莲姐儿被拐之前二伯到是来过家里，可是听奶娘说，二伯和爹爹闹得十分的不愉快，害得祖奶奶抹了不少的眼泪。” 胤禛默不吭声，像似在思索殷莲口中所说之话的意思一样。殷莲见胤禛沉思，显然是听懂了自己所说之话隐藏的含义，便又含笑着接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莲姐儿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何二伯只独独接了祖奶奶去金陵，没有接爹爹和娘亲一起去金陵，反而让爹爹与娘亲一直借助在外祖父家呢。府尹夫人告诉莲姐儿虽说这亲兄弟明算账，但亲兄弟如此不是显得过于生分了吗。还有关于莲姐儿被拐之事，府尹夫人告诉莲姐儿，说二伯一家根本就没有派出人手寻找，甚至有人还暗中阻挠，显然是不想莲姐儿被找到。” 甄士隐虽说是当今天子的奶兄弟，但他人不在庙堂之事，虽说占了一个甄家族长的头衔，但膝下无子，下一任族长之位迟早要落到甄应嘉之子甄宝玉手中，所以任由殷莲想破了头，也没想出甄应嘉为何阻拦甄士隐寻女之事——用内宅之事皆有女眷主事、他甄应嘉一概不知情这种说法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殷莲皱着眉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很是逗乐了胤禛。胤禛笑了笑，却不打算就殷莲所说的问题与殷莲多说什么，因此特意转移话题道。 “想来你娘亲就是这几日便会来寻你，你且安心在这住下便是，旁人与你说什么，不论好坏，一律过耳便是。” “嗯，莲姐儿听大哥哥的。”见达到了目的，殷莲也就见好就收。对着胤禛甜甜一笑后，便又跑了。随着殷莲的跑动，那缠在足间的铃铛叮当作响，倒让胤禛感到一阵好笑。 这姐儿怎么就认定叫自己大哥哥了呢，说起来，他由宋氏所出的长女比之殷莲还要大一岁，论起来他当她的父亲都已足够！ 不过想到甄士隐人到中年才有了这么一根独苗苗，胤禛随即就打消了这一想法。大哥哥就大哥哥好了，胤禛自认没法跟雍熙这世的奶兄相提并论。 说起来，胤禛早已就发现了这一世与上世的不同，虽说大致方向一样，但有些地方、比如说细节之类的却大为不同。 比如说自己前世的生母德妃、今世根本就没这个人，自己成了已过世的孝懿仁皇后的亲生子，也算圆了自己前世的夙愿。 当然康熙还是原来那个少年登基、疑心甚重的康熙，后宫还是如前世一般、少时多满妃、中年晚年多汉妃。康熙后宫中，荣、宜、惠、德、良五妃独领风sao。荣、宜、惠、良四妃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人儿，只有德妃，换成了汉军正白旗出生、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之嫡长女。 前世备受康熙宠幸的曹家不见了，康熙的两个乳母也换了人（甄李氏和贾史氏）。想到京城那表面风光、内里污浊不堪的贾家和如今看似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金陵甄家，胤禛晒然一笑，这两家倒也像似前世曹家正反面的缩影，倒可一概而论。 胤禛手轻轻敲击上了清漆、透着一股古朴自然的酸枝木桌子，思绪却飘散去想刚才殷莲对他所说、隐藏了很多讯息的话语。许久之后，胤禛突然扬声唤进暗卫。 “你叫人去金陵给甄应嘉说一声，就说他不幸被拐的侄女儿被爷所救，让他不必再派人寻找了。” 甄应嘉根本就没派人找过甄英莲啊！ 爷怎么... ... 暗卫一愣，却规规矩矩地接了任务，一言不发的退出了房间。 再说被葫芦庙那场大火殃及的甄士隐与封氏。三月十五这日，因为葫芦庙里的和尚们不小心、致使油锅火逸，火星四溅、烧着了窗纸。当时人家房舍多是竹篱木质结构，于是接二连三，迅速窜起的火苗将整个一条街都点着了。 甄家因为离葫芦庙最近，灾情是最为严重的。好在甄士隐夫妻俩和家中的老封君并没有受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灾情过后甄士隐夫妻商议，暂且到田庄上去安身。恰在这时，早已分家单过的甄应嘉突然打发人来接甄李氏。甄士隐一片孝心、不忍甄李氏跟着他们一道吃苦，毕竟近年来水旱不丰、颗粒不收，在田庄的日子哪比得上府中的日子舒坦呢。 甄李氏被接走后，甄士隐遣散仆从，只带了妻子封氏和两个丫鬟去他岳丈家暂住。甄士隐的岳丈叫封肃，家中虽是务农，却也殷实。当初封肃嫁女时，封家与甄家算是门当户对，也不算谁高攀了谁，谁曾想甄家因为出了一个身为当今天子的奶娘而身价备增，一举成为姑苏难得一见的大户人家，甄氏一门也因此从汉人变成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