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剩下时间,他们两个确实都在吃吃睡睡加养伤。 实际上顾生玉看似无事,其实为叶英吸毒也仍是感染了一部分尸毒,之前用内力强行压制转化,时事后也是要喝药清毒的。 大白天的,苗疆湿热滋养蛊虫,但对中原人来说就不怎么好受了。 顾生玉挽着袖子,摇着大蒲扇,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嘴里都在发苦。 叶英正巧从门口路过,看到这副场景,笑道:“原来生玉也是要喝药的,我看生玉天人之姿,一直以为你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迈步进去,得来顾生玉一道白眼,叶英在桌旁坐下。 顾生玉一口闷掉汤药,苦得咋舌,含糊道:“你说的那是石头雕像,不是人类,药喝了吗?你身上余毒不少,需要喝几天清非散调养五脏。” 叶英不置可否的点头:“自是喝了,倒是生玉,你准备怎么处理纳罗?” 顾生玉奇怪道:“当然是带回去。” 叶英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要收她为徒吗?” 顾生玉连忙扇起扇子,“别吓我,我就一个徒弟,那还是个坑师的小兔崽子。” 叶英一愣,没想到会引出有关于对方过去的话题,要知道顾生玉虽然和他亲近,但提起以前倒是言辞匮乏的很,他知之甚少,故而提了一句。 “你有徒弟?” 顾生玉摇扇的手一顿,非是因为这个问题触动什么心事,而是听出叶英话中的小心。 略带自嘲的在心底讽刺一句,我给人的感觉已经如此脆弱了吗? 自从失忆后总有几分放弃治疗的顾生玉挂着玩味的笑,眯着眼睛说道:“有一个便宜徒弟。” 叶英道:“没听你提起过,是感情不好?” 顾生玉装作回忆一下,挑了几个李世民小时干的蠢事说了起来。 “不算吧,只是孩子大了,总要展翅高飞。我跟你说我那徒弟可蠢了,小时候我说月亮不是圆的,他一本正经反驳我说当然不是圆的,阴晴圆缺嘛,然后我对他说,笨徒弟,我说的是满月,他又说满月是圆的,然后你猜我说什么了?” 叶英体贴的说道:“怎么了?” 顾生玉嘿然笑道:“我说你可以量量看是不是圆的。” 叶英奇道:“那怎么可能,月亮在天上。” “是啊,所以我说等到满月时候你下水量量水里的月亮不就好了。” 叶英:“……” 顾生玉弯眸说道:“那蠢蛋居然真等到那天跳下水去,然后差点儿淹死,还是我晚上没睡觉起来看月亮发现他在池子里扑腾给救起来的。” 叶英:“……” 哑口无言是一个词。 顾生玉忍不住哈哈大笑。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乐死我了,他怎么就能这么傻,我说什么信什么……”说道这里,他表情略微怅然,“算了,再怎么傻也是回忆里傻,再也看不见蠢徒弟的傻样了。” 叶英道:“……呃……抱歉。” 顾生玉一愣,立马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呃……可能也是?总之,你放宽心就好。” 李世民即使死,他也是死的圆满,自己一个过气老师讲讲过去的趣事调解身心就不要累人难过了。 想到这里,顾生玉恢复原本话题:“纳罗跟着我过而已,以后想离开自然可以离开,我不拘束她,如字面意思,家人家人,我就是她一个家人不拘泥于具体是谁,她要是想一直跟着我,我也不会赶她走。”说道这里哂然一笑,“对于年轻人来说,跟在一个逐步老去的老头子身边太过无趣了。” 叶英听到这里,拿起桌面上的茶壶茶杯,为顾生玉续了一杯,“你啊,太想当然了,而且生玉正是盛年。” 恐怕外人眼里淡泊矜持的叶大庄主,从不会表现出这般无奈的模样,就算是他的几位弟弟对他应也是极为尊敬憧憬的,所以也不会看到这般放松的叶英。 但是顾生玉是个例外,在庄子里,冷静尊贵的大庄主和他亦师亦友,在外,因为暧昧纠缠身周,彼此之间相处总有那么几丝不同味,说破之后,更是令他们的关系变得微妙。 就像是叶英也会出言调侃顾生玉一两句,形象骤然鲜活。 顾生玉闻言仅仅一笑,端起叶英给他倒好水的茶杯抿了口。 门外,抱着双腿蹲在窗下的纳罗泪流满面却强忍着哽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听到顾生玉说和她是家人的话,她眼里闪过解脱,也流露出痛苦。 可能来自宇文世家的影响,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从她心底消退,但她已经能哭出来了,这便是好消息。 五毒教主魔刹罗顺着乌蒙贵这条线,一举铲除寄生在教内的叛徒。 宇文世家的先不说,隔壁唐门是几个意思? 一阵子不打,这是来讨打吗? 她怒气冲冲唤来五圣使,以及最信任的右长老艾黎,和她们商讨起有关唐门卧底的事情。 五圣使对这方面不太了解,还是艾黎出言道:“咱们大可静观其变,唐门想做什么全是仗着圣教内对其警觉不足的便利。但现在阴谋败露,我们不仅不会被他们耍的花招误导还能知晓他们的真正目的。” 魔刹罗听闻后觉得有理,这毕竟是小事,转而谈起怎么处理宇文世家。 当时五毒教首次进行这般大规模的行动,虽说人员错乱参差,但因为进攻的突然,仍是将整个宇文家族平安拿下。 这个说是世家,实际早无世家底蕴的苗族群落被抓后还莫名其妙,一副普通苗人的做派,还是现任风蜈使妗娜心眼多,炸出了真正包藏祸心的宇文家人,放走了那些真正不知情的苗人。 妗娜画着深紫色眼妆,妆容浓淡,头上戴着华丽的银饰,两边儿尖尖翘起垂挂着零碎的琐片,贴身的深紫色服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整体风格都是尖锐的,妖娆的。 她开口为的不是别的,是她家那个蠢徒弟。 “纳罗是宇文家的人,从小被宇文家的蠢货洗脑然后也被洗成个白痴,教主看在她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求你饶她一命。” 风蜈使不知道顾生玉已经出言保下纳罗,她只以为纳罗卧底身份败露现在被压下等死呢。 魔刹罗看出她冷艳下的焦急,也不难为自家这个为教里尽心尽力的圣使,将纳罗现在跟在一个中原人身边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妗娜不仅没有松了口气,反倒紧张起来。 “中原人!” 冷淡有如风笛的声线骤然尖锐起来。 魔刹罗这才想起,自家风蜈使最是讨厌中原人,暗道失策。 经过和顾生玉的短暂接触,再加上事后自情人那里得来的了解,她认为顾生玉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 在刚见面时候就知道通过凤瑶影响她的判断,看似嚣张,实则处事有方,轻易避开会激怒她的情况,仅在必要时候做出提示。 例如乌蒙贵的处置就被他全权交到自己手里,半点儿没有逾越。在尸人的问题上也没有掺和进五毒教内务,而是适当的退后一步,避开所有的敏感状况,使得他的处境越发超然。 可真是狡猾的很呢!魔刹罗光是以自己的位置出发考虑都能想到这么多,事后方乾再度整理过顾生玉的做法之后,更是对此大加感叹。 顾生玉虽然游离在事件之外,实际上牢牢把持着关键走向,确保每个事项的处理都是在他的影响下产生的。 方乾为疑惑的魔刹罗特意解释起他间接行动起到的作用,首提到的就是顾生玉第一次出手,唤出方乾与魔刹罗代为交流,很显然比起陌生的中原人还是心爱的情人更值得她信任,也更能改变她的想法。 第二次出手,可当做证据的手册,最绝的还是上面记录有尸人的制作方法,这可是能将世间变为焦土的大杀器,魔刹罗不傻就会跟着他的节奏走。 第三次,借助养伤为借口退出局面,以此观察在场人是否有不可信之人,挡住纳罗的杀招,展现出武力震慑,实在是心思缜密到可怕的程度。 此等城府,无形中就已累积出压力,魔刹罗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鼻子走,甚至在场人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在展现一定程度的智力后,再展现绝对强度的实力。 这几张牌打的可谓是妙极,起码顾生玉彻彻底底在魔刹罗这个可以说至关重要的人物心底扎根,说话的分量远远超过进门之时。这之后他特意提出保下纳罗的条件,说不定这也有着别的深意。 魔刹罗听方乾讲解完毕,她对中原人狡猾诡诈的印象再度翻新。 她疑惑的问过方乾,保下纳罗能有什么深意,方乾当时似乎也没有想好,只说先静等下去吧。然后现在看到风蜈使俨然一副要找上门的态度,魔刹罗心底咯噔一下。 想想对他好感度不低的玉蟾使,再想想被整垮的左长老,看看这满殿的女人和顾生玉那张俊美如斯的俊容。 他……他的目的不会是这个吧! 魔刹罗脑洞大开,慌忙阻止下风蜈使想要找上门的举动。 难不成五圣使都要被一个人拐走? 不行,我不同意! 危机感爆发,魔刹罗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许风蜈使去找他。 也就是这般态度令自己的心腹艾黎误会起来,认为那个叫做顾生玉的男人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才会引得教主这般维护。 魔刹罗要是知道恐怕会和乌蒙贵一样喷出一口血。 还记得他刷完乌蒙贵,全场人都跟飘魂一样看着他,这么一个满肚子黑水的男人,魔刹罗警惕还来不及,还维护……艾黎长老你脑洞开的有点儿大。 顾生玉和叶英聊得好好的,今日久违的谈论到有关过去的话题,无论是叶英还是顾生玉都产生了别样的感觉,好似更加融洽了一些。 但偏偏这时候就总有人来破坏,方乾来到顾生玉他们寄居的竹楼下偏偏不上去,而是隔空传话,硬是将顾生玉呼了出来。 由于顾生玉已经想到这次会谈论些比较私人的话题,所以阻止了叶英一起跟去。 阵阵内劲束成线,将语言封存再从目标耳边释放出来,这技巧神乎其神,也就方乾这等高人能够办到。 顾生玉出门直接自二楼翻下来,苗家竹楼从来都是双层的,临水而居,他没有走好好的楼梯,而是顺手撸了把埋头哭的纳罗头毛,然后跃下身。 衣袂飘飘,气度不凡,风骨二字融入言行举止之中,他不需要做什么,仅仅是站立,就已是一副绝世的风景。 方乾见他如此,眼里闪过一丝激赏,随即沉入眸心深处,不着痕迹起来。 顾生玉一看到他就说:“既然来了,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方乾不知他要说什么,但思及自己查到的内容,内心一凛,难得没说反话的跟着他来到僻静的地方。 竹林小道,片片竹叶翠如玉雕,在清风之中潇洒的发出沙沙声。 深吸一口竹林里的空气,仿佛能够嗅到泥土的味道,灵台清明,想说的话也因此变得更加顺畅,思路明确清晰。 方乾眼睁睁看着顾生玉转身开口,天雷击震。 “九天里有叛徒,你知道吗?” “……” 冷场了足足半刻钟有余,方乾托起想象中掉下来的下巴,高人气度全无的他气急败坏:“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顾生玉幽幽叹道:“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真相呢?次次‘什么什么’的,我也很烦好不好?” 他是真的腻歪这样的交流,所以他才会和没有废话的王遗风交好。 明白人,聪明人,这两者果然还是比旁人问题要少。 方乾也是个聪明人,但他对九天的信任程度明显比顾生玉这个临时充数的要高。 想想看,暗地里平衡天下的组织,这层次要有多高?看他们一个个以君自称就知晓,这些人不是一般二般的自信,他们是真的认为自己有实力规划时代的兴衰,全然没想过祸起萧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