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嫁个屁!”萧杏花直接骂了一句:“他们这群人,把我闺女当什么,当卖菜的吗,今日卖这家,明日卖那家!咱们如今现在皇上面前虚应着,等你爹回来,再做计较!你那当爹的,再怎么也不至于把女儿送给这皇帝当儿媳妇去!” 萧杏花一句话定乾坤,反正订婚可以,这么订都可以,圣旨下来也没关系,可是一切都得等萧战庭回来,没有爹出外征战强娶人家女儿的道理!等萧战庭回来,便是反了这狗皇帝,也不要女儿去塞给他当儿媳妇! 谁知道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外面的消息却是接踵而来。 一个则是说,涵阳王跑了。 原来这涵阳王发配到了南方边远之地,就在他即将达到发配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押送的官兵一个不小心,人就不见了。 出了这种事,自然是八百里加急送到燕京城来,皇帝听了震怒,责令底下人严查死追,定要将涵阳王这朝廷钦犯给捉拿归案,并下了一旦捉拿,斩立决的圣旨。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马奔赴在追拿涵阳王这叛贼的路上。 这件事,萧杏花等人也就是感叹感叹罢了,毕竟暂时还没影响到自家门前。 可是接下来一件事,却是把萧杏花直接从榻上给震了起来。 原来是梦巧儿从军中得知消息,说是如今萧战庭的大军困在边境,腹背受敌,博野王和北狄军前后夹击,动弹不得。 偏偏朝廷给的供给粮草,一直迟迟不到,后援兵马更是不见踪迹。 萧战庭一连发了七道请兵函,要求朝廷筹措粮草,给足供养。 “这个狗皇帝,根本不曾理会!娘,他这是要让我爹他们活活饿着死扛啊?大军没有粮草怎么行?他们断了粮草,这仗必然败了,若是败了,到时候我爹他们必然没命,大昭也跟着完了!” 梦巧儿气得咬牙切齿。 她如今在军中,门路广,消息也灵透,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晋江侯有说什么吗?”萧杏花皱着眉头沉思半响,这么问道。 “晋江侯已经连上三道奏折,请皇上发兵派粮,并愿意亲自当送粮官,押解粮草前往北疆,只是听说这三道奏折,至今未曾到了皇上面前!” “为什么三道奏折都被压下来?”萧杏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如今是谁掌管着户部?” 她话刚问出,还没等到回答,便彻底明白了,咬牙道:“是霍行远!是他!” 佩珩闻言,脸色微变:“娘,你意思是说,他如今在户部管事儿,竟然故意压下晋江侯请粮的三道奏折!他是故意要害爹!” 萧杏花艰难地点头:“是,这可真是小人得志,公报私仇。你爹在边疆为国征战,他们却断了你爹粮草!” 梦巧儿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不错,我听晋江侯说了,就是他!那天晋江侯回府了,好像是和他大吵了一架,之后不欢而散。晋江侯回到红缨军中,气得砍断了三把长剑!” “娘,那如今该怎么办?他是晋江侯的侄子,如果晋江侯都整治不了他,由他撺掇着皇帝不给我爹发粮,我爹他们岂不是——”秀梅也急得不行了,毕竟一家子三个男丁,都在边疆征战啊! 萧杏花握了握拳,沉思半响,最后却是沉声道:“明日不是上大朝吗,我想办法,闯进他金銮殿!到时候当场哭着跪求他派去粮草,他若不允,就是戕害边关大将,就是大昭国的千古罪人!就算他死咬着不放,我也要逼着他出粮出兵!” 第113章 萧杏花既然拿定了这个主意,苏梦巧必然是赞同,现在显然是怎么上书都白搭,人家就是装傻根本不发粮草不发兵。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萧杏花必须自己想着该如何为在家外面征战的男人打算了。 当日,萧杏花命柴大管家备了轿子,她先去拜见了往日知道的几位和萧战庭有所交道的朝中大臣,去问问他们这事该如何处置。也是巧了,这群人正聚在一起商量博野王和北狄联手的事情。 这些人分析着如今的形势,再看看上面的意思,一个个也是愁眉不展。其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家伙都不傻,若是萧战庭真得病败了,到时候北狄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遭殃的是大昭国的老百姓!而且一旦让人家攻下燕京城了,大昭国亡了,大家岂不是一起陪葬? 至于什么博野王,都已经通敌卖国了,是根本不能指望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博野王往日是何等博爱仁慈,如今为了一己之私而反了朝廷,勾结外地,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姑息。必须请镇国侯爷趁机连同这位博野王一起铲除了才是,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这些日子,其实他们也一直在上奏折,奈何皇上执意不听,他们也是莫可奈何! 便是诸位文武百官平时有些小间隙,现在也不该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应该有志一同,赶紧派兵送粮,好让萧战庭打赢了这一场仗,平定了叛乱,驱逐了北狄人啊! 萧杏花见此,便说出自己的想法:“诸位都是朝中重臣,自然知晓当今情势危急,我大昭危在旦夕。诸位抱着忠君爱国之心,不顾圣怒,几次上奏折请命,怎奈全都被尽数拦下。为何如此,一则是天子根本没有看到诸位的奏折,并不知道诸位拳拳之心,二则是有jian佞小人在天子跟前,谣言混淆视听。况且天子遇刺之后,龙体欠安,难免受了那jian佞小人蛊惑,反而错失了诸位大人的逆耳忠言。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一起向天子请命,请天子辨是非,明真伪,驱逐那jian佞小人,凡事以大局为重,以我大昭国黎民百姓为重,派兵发粮!” 这朝中诸位,要么是封侯的,要么是一品大员,一个个自然是见识不浅。往日只知道这位镇国侯夫人生于乡下长于乡下,却不知道她出口之间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当下心中不敢小看,其中一位礼部尚书便上前道:“不知道夫人如今有何打算?我等又该如何向皇上请命?” 萧杏花当下便道:“明日便是十日一次的大朝,到时候诸位自然会在金銮殿上面见天子并论起国事。到时候妾身会抱着夫君留下的昔日战袍,以妾之身,代夫君进金銮殿。到了金銮殿上,我就哭诉夫君若不发兵,我夫君必然没命,请皇上发兵救援。若皇上震怒,烦请诸位大人为我请命。皇上若执意不肯,妾身便以命相求,怎么也要逼他松口!除非他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昭国领军大帅之妻,当场丧命在他的金銮宝殿!” 她这个计策自然是极好的,因为他们这群朝廷大员,再怎么哀求皇上,也没法在金銮宝殿上痛哭夫君,这种事也只有她能办了。而要哭得震撼,哭得有效果,寻常妇人恐怕也不行,就非要她这种带着一股子狠劲能豁出去的气势! 当下众人纷纷赞同:“夫人,你放心行事就是,到时候若是天子有个什么龙颜之怒,我定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住夫人!” 萧杏花看到此情此景,自然是松了口气。 当下又和诸位大人细细商议过明日该怎么说,今晚又该如何快些去联络朝中诸位大人,明日也好齐心协力,待到一切商议妥当,这才告辞。告辞回了家,却见安南侯夫人,还有薄夫人的婆婆泰国公夫人也都到了。 而随后赶来的,还有安南候并泰国公。 原来他们是听说了明日金銮殿一事,特意过来的。 萧杏花当下便请了他们进了前厅,命人奉了茶水招待,彼此说起明日的打算,安南候并泰国公都连连点头。 “我等虽已经久不管朝中之事,可是好歹在朝中还有一些旧知故友,如今我大昭社稷危在旦夕,我等自然是竭力相助夫人!” 萧杏花原本心里已经多少有了底的,此时听了他们也都这么说,顿时越发放心了。 有了这些后盾,萧杏花更加有把握了,到时候她想办法闯进金銮宝殿,仗着侯夫人的身份跪地哀求,哭诉自家夫君在沙场上为国效劳缺兵少粮,旁边几个老臣再帮着一起跪地苦求,群臣一起跪地。皇上他若还是不派兵,那就不要怪他们翻脸无情! “有了诸位鼎力相助,想必皇上自然会听取诸位之谏,及早发兵,北疆大捷,看来指日可待!” 而就在萧杏花忙着联络朝中大员的时候,佩珩望着这一切,却是若有所思。 一直到薄夫人并安南侯夫人都走了,佩珩看着母亲为了父亲的事张罗,又见她到了深夜依然在和梦巧儿详谈明日的安排,心里原本浮起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如今父亲在外不知多少艰难,她自然是明白,恨只恨她是个女儿身,平时只会读书识字,却没有半点武艺。但凡她会些武艺,学着大嫂一般在军营中混个前程,关键时候也能知道点消息啊! 她这个当女儿的,难道只能父母护庇,只能待在后院闺房里弹弹琴看看书? 这一夜,佩珩整晚没睡,睁着眼睛,就安静地望着那绣花帷帐。 到了第二日,佩珩赶在天都没亮的时候就出门去了,她是去当今驸马府前,也就是一品大员霍行远的府邸前。 霍行远刚坐上轿子出了大门,准备上朝,便见朦胧月色中,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旁,站着一个女子,并两个丫鬟。 女子乌发绣衣,身形婀娜,气质清丽,站在这三月的料峭春寒中,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她并不是别个,正是他昔日心心念念的人儿,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一定会娶的人儿——萧佩珩。 当他看到萧佩珩的时候,先是微怔了下,之后便笑了。 “这不是镇国侯府的萧姑娘么,怎么一大早站在下官门前?” “驸马爷,小女子有话和驸马爷说,可否借一步说话?”她微微抬起头,并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嘲讽,淡淡地这么开口道。 “借一步说话?实在是对不住了,下官要赶着上朝,可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有什么话,姑娘就在这里说吧。”霍行远眯起眸子,这么道。 萧佩珩吸了一口这微寒的气息,轻声道:“行远,我今日来,其实是想求你的,求你劝说皇上,让他发兵送粮。” “求我?”霍行远听闻,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审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你镇国侯府的萧大姑娘,竟然有一天会求到我头上?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我父母在你面前极尽巴结奉承,我家门第不知道低出你家多少,怎么可能你萧大姑娘求到我头上?我一定是听错了吧?” 佩珩听了这话,神情倒是一片平静。 她来之前便已经料到了,依他的性子,自然难免对自己一番揶揄,不过这并没什么,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盼着他能丢下个人恩怨,顾全大局。 “行远,你我就算不说往日情分,好歹也是故人吧,也都是白湾子县出来的。今日我爹爹有难,我来求你,只想告诉你,往日种种,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萧佩珩嫌贫爱富,不愿遵守往日承诺,是我对不住你。求你有什么不痛快,便冲着我来就是了。” “佩珩,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就不懂了,你对不起过我吗?难道不是应该我对不起你萧大姑娘?是我狼心狗肺辜负了你吧?你还记得,你两个哥哥找上我,是怎么质问我的吗?他们说我根本配不上你,说我对不住你,说我是个没骨气没能耐的!他们还痛打了我!” 说着,霍行远忽然翻开手臂,冷冷地道:“萧佩珩,你看,这是他们给我留下的伤痕,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永远不能忘记!当时我爹娘逼问我,我硬是不说,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说了也没有人为我伸冤出头!现在呢——” 他嘲讽地道:“现在你的两个哥哥在哪里?他们怎么容许你来我面前求我,你这不是作践自己吗?他们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多难过,还不活生生气死!” 佩珩低下头,微微垂眼:“行远,是我哥哥不对,我替他们赔礼道歉。” 霍行远听了这话,眉头皱起,盯着佩珩半响,看着她那罕见的姿容,忽然声音异样地道:“佩珩,你如今是来给我赔礼道歉的?” “是。” “你知道自己错了?” “是,我错了。” “你知道往日你爹娘亏待了我,错待了我爹娘?” “是。” “你是不是想求我,让我劝着皇上发援兵,出粮草?” “是。” “你知道我如今是皇上身边最为亲近信任的人吗,他听我的,什么都听我的!” “我知道,你如今自是不比以前,你是朝中一等一的红人,任凭谁,都比不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为什么要嫁给六皇子?” “我……”佩珩感受着他略带疯狂的语气,忽然觉得,他现在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如今的身份是当今驸马,而她这个被皇上内定为六皇子皇妃的,以后合该是他的皇嫂,他怎么可以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霍行远却忽然又道:“罢了,你不必说,我其实都明白的,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也没办法,你不想嫁给涵阳王,你爹给你拒了,你现在不想嫁给六皇子,可是你爹不在跟前,自然没法帮你了。” 佩珩听他提起爹,便想起自己爹,还有两位哥哥。 他们身在何方,是否孤身奋战的北疆,是否在陪着大昭边疆军忍饥挨饿? 如果他们受得了这些苦楚,那她萧佩珩便是被霍行远羞辱一番,又能如何?她要粮食,她要兵马,她要让父亲和两位兄长活下去! 家里还有母亲,嫂子,还有不懂事的弟弟和侄子。 她的母亲苦苦等了父亲那么多年,才夫妻团聚,她不能让嫂嫂成为第二个母亲,也不能让弟弟和侄子自小没爹没娘! 于是佩珩抬起眼,眼中带着些许湿润,低声道:“行远……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吗,你说你想读书考取功名,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你说你的一腔抱负,难道说,事到如今,你只剩下了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大局的怨恨吗?” 霍行远见她这哀求的模样,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白湾子县,回到了自家后院里,回到了最初见到佩珩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佩珩多么乖巧可人啊,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懵懂充满怯意地望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佩珩,你真得知道错了?” “是,我知道我错了。” “那你给我跪下,给我认个错?就说你后悔死了,后悔以前看不起我。” 佩珩听闻这个,小拳头死死地攥起来,不过想想,自己跪一下有什么了不起,当下一狠心,跪在那里:“行远,是我错了。” 霍行远的眸子中此时仿佛带着一股子疯狂,他连忙将佩珩拉起来。 “佩珩,你别害怕,我会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