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周俊霆明知最佳方案是跟安家人汇合，动用权力派遣人员去下元村，只是如此一来，耗费的时间有些久，他已经等不及，想尽快确认安彦一是否如他所想那样安然无恙。 “周总，烟尘有点大，视野不好，地勤也用不上，出行有危险，要不要再等等？”董鹏坐在周俊霆私人直升机驾驶座上，一脸凝重。 “不用。”周俊霆心早就飞到安彦一身上，哪里肯等，不过他理智还在，“油料够吗？” “不绕路的话，足够开两个来回。”董鹏看了眼油表，很是肯定地答道。 “要是迷失方向，通知我，我来指路。” 董鹏和陈华面面相觑，他们两个都是退伍飞行员，要是连方向都辨不清，带他们的教官怕是要杀过来清理门户。 说来也巧，两人原本并不熟悉前往下元村路线，因着周俊霆的执念，将地形沿路标志等记了个一清二楚，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 这也幸亏是直升机，可以贴地飞行，要是换成客机，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就算他们把地形记得滚瓜烂熟，一身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下元村。 此刻安彦一正带着口罩挥洒汗水，全力参与救援工作。 地球恢复平静后，没有遭难的村委会成员立即行动起来进行自救，安彦一这样的年轻人便成了首选。考虑到他细皮嫩rou，平日里相处虽不娇气，却一看就不像是能干活的人，安彦一被分配到喷水除尘这个轻省活计。 安彦一没有意见，拿上水管便开工，他人所过之处，烟尘立消，即便周围尘土立刻补充上来，也能感觉到空中含尘量明显减少，如此几次之后，只要呼吸系统没问题，不戴口罩都能出门。 只是这终究治标不治本，村外烟尘一日不消，下元村就得隔阵子便除一次尘。 下元村面积不小，连着几次之后，就连安彦一这样年富力强之人，都感觉到来自手腕上的酸痛，更不用说老弱妇孺。 绕村一周，安彦一沉默下来，除却那颗被世界树抛出，明显很大快的陨石之外，下元村遭灾其实不严重，整个村子只受到两块陨石撞击，个头还都不大，饶是如此，波及的农家也都损失惨重。 其中一户已经死绝，他们运气太背，陨石正中屋顶，一家五口几乎瞬间就断了气，尸体被村民挖出来时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原本血rou丰盈的躯体，只剩下焦黑一堆，骨骼尽断，岂止是血rou模糊，都成了rou泥，若非表面遇高温碳化，这幕情景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安彦一见到都骇了一大跳，胆小之人瞬间腿软，甚至直接晕过去的都有。 另一块陨石造成的影响就要小上许多，它落在两户中间水泥路面上，除了瞬间高温和冲击力带来的危害，再没其他，即便如此，附近几家人也依然受到不同程度灼伤。 第6章 安彦一近距离观察过，陨石坑四周出现板结现象，靠近中心地带，不说土壤，就连水泥材料都结晶化，陨石的伤害力可见一斑。 劫后余生，村民都惊魂不定，哪想紧跟着又传来一大噩耗，村外农田大片被毁，村后大青山更是火势蔓延，只是离下元村还远，暂时波及不到，要是烧到这边，谁也逃不了。 下元村外，几个老农痛苦地蹲在田边，眼中隐隐带了点绝望之色。 庄稼毁了一茬不算什么，最为要命的是，遭受陨石撞击的田地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耕种，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其他地方挑土种植，问题是这可能吗？流星雨可是遍及全球，他们这边田地遭殃，其他地方未必比他们好到哪去，这土从哪弄，难不成去山上挖？ 现在是八月中旬，一些庄稼已经收割，作为大头的水稻却正是成熟的关键时候，现在多半都毁了，被陨石砸坏的只占一部分，更多是被高温引起的热浪波及，继而引发火灾，成片成片稻田只剩下一片焦黑，只有少数幸免于难。 外面烟尘太大，不宜久待，老农们再心痛，也只能收拾心情回村再说。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使得下元村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村民除了救灾之外，无心其他，办完事后各归各家。 安彦一不是本地人，无法感同身受，却触景生情，眼前这一幕唤起他对远方亲友的思念担忧，情绪难免低落，带着一身灰回到安家老宅。 此时，在世界树净化之下，安家老宅空气质量比村中任何地方都要好，从外界不断涌入的稀薄尘烟，一靠近安家老宅，便被世界树吸收殆尽，连点渣子都没落下，显然效果比刚开始那阵要强不少。 安彦一记得很清楚，他在流星雨过后第一次踏在后院地面上，可是踩了一脚尘土，看来村里集体喷水除尘效果不错，为世界树净化空气节省了不少精力。 灾难过后，国家在第一时间就采取行动，由于通讯不畅，各地多半失去联络，各部门按照原先计划，根据灾情严重程度排序救援，其中危害甚大的森林火灾就排在前列。 多处道路阻断给救援行动带来诸多不便，加上各部门领导都出现减员现象，行动进一步被拖慢，临近傍晚，人员密集的城市依旧满目疮痍。 周俊霆从防空洞出来时，华京市早就经历过一轮人工降雨，即便如此，空气中含尘量依旧高居不下，政府却暂时抽不出人手进行第二轮第三轮人工降雨，市内到处需要救援，人手严重短缺，纵使动员民众自救，各部门依然分~身乏术。 华京市中海，几位中央领导围着安建民，神色肃穆。 “建民，这里没外人，你给我们交个底，到底怎么回事？可别说是兴致来了想在防空洞办临时聚会，难不成你把我们几个都当三岁小孩骗不成？” “你们还真是火眼金睛，就不能让我高兴会，晚点拆穿不行吗？”安建民垮下嘴角，一脸郁闷，随后老实交代，“今天中午吃过饭我就困得不行，年纪大了难得有睡意，自然响应周公号召，谁想竟是噩梦连连，醒来后满脑子都是各种灾难，那场景栩栩如生，至今还历历在目，我就死马当活马医，选了能躲开大多数威胁的避灾方法，这不，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其中一位领导估计是脑袋瞬间短路，这样没脑子的话都冲口而出。 “谁信？”安建民撇了撇嘴，一脸痛惜，“早知道如此，就算拼着我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要说动你们下达防空预演指令。” 众人：“……” “安老，真只是这样？” “不然呢？”安建民咬死这个说辞。 几位领导也没办法，总不能对他进行刑讯吧？见翻来覆去磨了半个小时，结果依然如此，几人只能无奈放他离开。他们忙得很，能抽出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再多，估计下面人就要怨声载道。 安建民直到坐上车依然保持平素模样，不给人留任何窥探他内心想法的机会。以前还好，现在他不得不防着点，心里却早已把闹出这事的安彦一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臭小子，整出这么大动静，最终还不是要他这个当爷爷的来收拾善后？ 骂过后，安建民心底升起一股悲凉之意，可惜了，早知如此，他定然……遗憾的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况且，纵使他真豁出去，上面也不会按他说的做，国家有国家行事法度，岂是他一个退休老干部三言两语便能忽悠住？ 神州天文台，一众研究员正在紧张展开工作。 “笃笃。” “进来。” “台长，这是分析结果。” “天外来客？荒谬、实在是荒谬！” 送报告的天文专家硬着头皮解释：“除了这个，没法解答陨石群突兀出现这一异象，它们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过客，在现身前，没有任何踪迹可寻，部分没有被地球捕获的陨石，现在已经失去行踪，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全体上下一致认为只有这个答案最合适。” “我看你们是小说看多了，才给出这么荒诞的结论。”台长脸黑如墨，明显不接受这样天马行空的分析结果。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违背现有科学理论，编成小说估计还有看头，科学报告就省省吧，纵然他信，他也不敢这么往上报。 “台长，科研不就是大胆猜测，小心论证？这个推断虽然毫无理由，但它符合事实，能完美诠释为何会天降陨石群。”心态年轻、想象力丰富的中年天文专家双眼放光，据理力争，“这证明多维宇宙和多重空间必存在其一，或者二者皆有，台长，我跟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行了，报告拿回去重写，换个有说服力的推断再上报。” 中年男子一脸失落，捧着报告欲言又止地回到办公室。他刚一踏入，埋头苦干的一众研究员立刻放下手中工作，一拥而上。 “主任，台长怎么说？他收下报告了？” “你什么眼神，没看到主任手中拿着报告吗？肯定是被打回来了。我早就说了，这种比小说还科幻的分析结果也就糊弄外行，怎么可能过台长那关？” 中年男子对此恍若未闻，他将报告扔到桌上：“重来，把陨石群出现到消失这一段影像调出来，好生研究一番，看有没有其他发现，没有突破性进展的话，就维持原判。” 众人一阵哀叹，这份资料他们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发现，无奈领导都发话了，各研究员即便对他的做法不赞同，也只能照做。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将那段不到一小时的影像资料反复琢磨，希望能从中找出形成这种奇异天文现象的蛛丝马迹。 大厅一角，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眸光一闪，很快便融入其中，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两样。 照理天空被尘埃笼罩，气温应该有所下降，安彦一却没有明显感觉，夏日的燥热一直就在，倒是天暗的时间比以往更早，安彦一回到小木屋没多久，便伸手不见五指。 村中早就停电，连自来水都断了，水塔上储量最多够村民用上两三天，过后便需要村民自行想办法。 现在农村保留的水井不多，下元村是个大村落，饶是如此，立马能投入使用的吃水井全部加起来也只有那么几口，以后生活怕是会诸多不便。 安彦一却不担心这个，安家老宅前院就有一口吃水井，半年前掏过，稍微收拾一下应该就能用，他愁的是用电问题。 太阳能板几乎发挥不出作用，只能动用备用燃油发电机，问题也随之而来，燃油发电机噪音太大，即便安放在地下室，隔了一堵墙，安彦一也还是能听到发电机轰鸣声。这都不算什么，最关键是燃油储备不足，要是空中弥漫的烟尘不能赶在燃油用完前自动沉降完毕，安彦一就要面临断电困境。 没电，便什么都不能做，顶多刷刷断网的手机，安彦一有一刹那觉得生无可恋，没有游戏的人生太过苍白，他想都不敢想。 一想到未来几天可能遭遇的悲惨情景，安彦一连晚饭都食不下咽，要不是中午就没吃好，他恐怕没一点食欲。 为了省电，耗能巨大的空调等家电都被搁置，小木屋成了最佳避暑场所，可惜并没有接电，安彦一只能开着一盏充电台灯，无聊地玩着单机游戏。 “嗡嗡嗡！” 听到不该出现在下元村的熟悉声响，安彦一瞬间来了精神，拿起强光手电三两步便蹿下木屋，将灯开到最亮，跑到前院竖着打出一束光，为来客指引。 在空中不断盘旋的直升机收到信号，当即变向，找好地方缓缓降落。 “彦一。”周俊霆疾步走下直升机，面露疲色，人却很精神，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面前，心情激荡，最终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两个字。 “哈哈！你怎么这副样子？”安彦一笑得乐不可支，大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 周俊霆脸都黑了，幸亏笑话他的是安彦一，换成别人，就等着他秋后算账。 “有水吗？”周俊霆绷着脸，瞪了眼笑得收不住的安彦一，自发自觉朝客厅走去。 “有，现在自来水还能用，电也不缺，不过要等等，热水还没烧开。”安彦一目光不离周俊霆，他这样狼狈的情况可是平生仅见。 周俊霆不理他，神情自若前往浴室，略显匆忙的脚步却出卖了他，昭示着他此刻并非那么淡定。 将门关好，周俊霆立在全身镜前，眼神一暗，镜中人除了脸还算干净之外，从头到脚都蒙上了一层灰色，整个人都显得黯淡无光，这跟他想把最好一面呈现给安彦一的初衷大相径庭。 周俊霆自是不会被这点小失误打击到，很快便打起精神，把衣服放进衣篮中，用毛巾擦拭头发，之后像是想起什么，朝外喊道：“彦一，给我拿套换洗衣物。” “好，稍等，马上就来。”安彦一笑得眼角都带出泪花，等他笑够之后，便开始安顿陈华董鹏，一听周俊霆招呼，即刻转进客房取出一套新衣服，“我给你放门外，你自己拿。” “不用这么麻烦。” 周俊霆话落，浴室门便啪嗒一声打开。 措不及防下，安彦一看到了不该看的景象，那画面对他这样火气旺盛的人造成不小冲击，直到在客厅椅子上坐定，他脑海中回放的依然是白晃晃一片，一摸脸，微微发烫。 安彦一暗道一声不好，果然，打开另一个世界大门后，想法都跟以前不同。都是男人，他什么没见过？以往也不见任何异常反应，怎么现在居然…… 安彦一有些出神，过了一会身体才恢复正常，不由轻笑出声。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现在想反悔哪还来得及？这样也不错，总比完全不感兴趣要好，那才真正糟糕透顶，两人关系必然走入死胡同，以一方离世才会告终，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浴室中，周俊霆嘴角含笑，方才那一幕被他尽收入眼，安彦一的反应取悦了他，知道他能影响安彦一，这就够了，其他的以后慢慢来。 一时间，本就热气腾腾的浴室，温度又上升好几度，昭示着周俊霆飞扬的心情。 第7章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安彦一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随口问道。 “被堵在防空洞中，想早点见你，挖通道弄的。”周俊霆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之人，很自然便把他对安彦一的担心在意宣之于口。 “下次注意，别随便伤到自己。”安彦一手上的动作一顿，稍后转身正对周俊霆，略带严肃地说道，“记得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好。”周俊霆爽快应下，心里浮起一丝甜意。有人关心的感觉真不错，特别是当释放这份关心的是他男友时，足以温暖他心田。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我不一定能出祁县，要试过后才知道。”床铺很快便收拾好，安彦一坐在床沿，目光直视周俊霆，将他脸上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 “待不了几天，公司那边需要我坐镇。”说到这，周俊霆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要是你依旧不能离开祁县，等我处理完毕公司事务再过来看你，以后慢慢把公司重心移到这边。” 安彦一没有反对，以周俊霆的脾性，劝解只会适得其反，这样也好，省得周俊霆东想西想，做出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累了吧，早点休息。”安彦一将空调打高几度调成睡眠模式，只着一条短裤盖上薄毯躺在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