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没死? 没死关他什么事儿? 陆尧正准备开口,云姜却笑了一声,说:“送给你家小孩儿做见面礼吧。” “做长辈的,总该有长辈的样子。” 就在这时,车厢内部骤然传来一声巨响,陆尧半撑起身子,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这节车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左侧直接掀了起来,跟地面的角度少说也有六十度,他被掀得滚了几圈,险些掉下去,命悬一线之际,他果断抬手,单手猛地扣住车厢边缘,指甲在车皮上留下了尖锐的划痕,险险的把自己吊在了半空。 这时候他再傻也明白了——调虎离山。 在他趴在车顶跟云姜打电话的这段时间中,蜈蚣早就潜进车厢中去了。 “晏轻!” 陆尧喊了一声,随后眼前一亮,火车恰好出了轨道,他低头一看,难以置信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轨道架在一道非常狭窄的石桥上,月光明亮,远处高山带雾,连绵起伏,两边是深深凹陷的盆地,像是两个巨大的碗,底部是高耸蓊郁的古树,树冠覆盖重叠,看上去非常柔软。 ——摔上去就不一定了。 他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脚底不远处就是嶙峋的石块,他想借着手臂的力量把自己甩上去,然而就在用力的一瞬间,车厢又震动了两下,要不是还有前后车厢的拉扯,这一节早就滚下去了。 陆尧苦不堪言。 云姜居然还在试探着喊他:“喂?还在么?” “不在了!”陆尧怒道:“先扣了!有事儿下次再说吧!” 他另一只手勉强抓着手机,摸索着想要扣掉电话,车厢另一侧却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陆尧努力抬头,试图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几次用力都爬不上去,实在是看不到,最后只能作罢。 车厢还在不断地震动,单侧与轨道接触,压强过大,铁轨上迸溅出了一片火花,陆尧身体跟着车厢晃悠了几下,心想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肯定打起来了——但问题是谁打谁? 五毒天生不相容,三个混战还是二打一都说不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二打一,蟾蜍也未必站在晏轻那边,他俩勉强能和平相处,别扭也显而易见,前不久蟾蜍还想要晏轻的卷子看看,结果被果断拒绝了,难不保怀恨在心,揭竿而起跟蜈蚣一起对付晏轻。 那边的确是打起来了。 一对一,剩下的一个喊加油。 钢铁交错,刺耳的吱吱声接连不断,晏轻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奶白色的小臂,五根修长洁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扣在蜈蚣的脸上,试图把他按到轨道上。 蟾蜍还在车厢中,这边的门加窗户都已经被打了个稀巴烂,他抓在边框上,上半身探了出来,喊道:“加油!还差一点!” 蜈蚣化了人形,还是那件黑袍,整张脸都被遮挡在面具后,露出来的脖颈上全都是青筋,面具边缘已经被铁轨磨平了,晏轻又加大了几分力气,黑鸦的眼睛中泛着柔软的水光,动作却粗暴的吓人。 蟾蜍正准备再喊,却忽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 ——车厢的倾斜弧度越来越大,连接处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咔嚓声,蟾蜍探出身子,往两边看了几眼,骇然发现交接处的焊接已经断开了一大段,眼看着就要完全断开了! 蟾蜍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翻到了车厢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提醒晏轻,一扭头先看到了陆尧。 陆尧也刚好抬头,两个人对视一眼,蟾蜍说:“大爷你……” “拉我一把!” 车厢现在是一边着轨,从正面看是个菱形,陆尧抓在着轨的那一端,抓着手机的手往上伸;另一端是晏轻跟蜈蚣,中间站着蟾蜍。 蟾蜍屈膝半跪,伸手想要把陆尧拉上来,交接处却传来一阵扭曲声,车厢又往陆尧那边翻了几度,晏轻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面无表情的按着蜈蚣,半点都没有动摇,反倒是蜈蚣踟蹰了一下,挣扎着从袖子中掏出来了一条黑色的钢绳,往车顶一抛,钢绳一端连着钢爪,抓牢了车厢,另外一段卡在了铁轨上,在急速下摩擦——车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蟾蜍松了一口气,弯下腰想把陆尧拉上来,陆尧探出手,云姜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手机还没有扣掉——他声音慢悠悠的,像是在聊天气,平稳的没有一丝波动。 “你来看看我吧。” “我快要死了。” 这话像是一把沉重的锤子,砸的陆尧心口一跳,他张开嘴,那边却传过来了忙音,云姜挂了电话。 “大爷!”蟾蜍伸出手。 陆尧心中惊疑,没有耽误,努力把手往上伸,一边伸一边问:“晏轻呢?” “跟蜈蚣在那边。” 蜈蚣…… 陆尧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云姜刚刚说的话又扰乱了他的心思,只想抓住蜈蚣盘问一下,喊道:“晏轻!把蜈蚣扔上来!” 蟾蜍:“……” 蟾蜍:“不不不!” 那边晏轻已经快要把蜈蚣按死了,听见陆尧声音,耳朵尖动了动,随后毫不迟疑的抓住蜈蚣的领子,把他往车厢上一抛!蜈蚣恨得咬牙切齿,说出了他今晚的第一句话:“有毛病啊你!大家同归于尽么——!” 他骤然被抛起,手中钢绳脱落,连接处焊接彻底断裂,铁轨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动静,然后这节车厢脱离轨道,朝着石桥底下冲了下去。 蟾蜍崩溃道:“你他妈是恋爱脑么!” 陆尧:“……卧槽怎么了?” 车头顺着轨道开走了,车厢一路坠落,半空中晏轻稳稳的蹲在上边,借着冲力往前一跃,死死扣住了蜈蚣的头,咔嚓一声响之后眯眼看向四周—— 这事儿发生的太突然了,比被隧道顶拉伤额头都突然。陆尧什么都没想,短短几息之间他们就坠落了一小半的高度,他后背被树木枝干摩擦了几下,没多久忽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反身将他护在了怀中,随后车厢轰然落地,陆尧后脑勺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陆尧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光从交错的树叶中穿过,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伸出一只手遮挡了一下,揉着酸疼的后脑勺坐了起来。 不远处是破破烂烂的车厢,被他们几个轮流开洞,又惨遭高空坠落,现在挡雨都困难。陆尧环顾四周,脚下是一片片厚厚的腐殖层,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周围的树干都很粗大,高不见顶,盘虬的树根甚至爬到了地面上,远处隐约有鸟叫声,陆尧活动了一下手脚,试探着走了几步。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手机也很快找到了,居然还能用,不过在车上还有的信号现在也没了,陆尧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是中午十二点,距离车厢坠落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他喊了几声‘晏轻’,没人应他。 陆尧头疼的揉了揉头发,察觉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其实昨天晚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些端倪,但是他当时忙,没细想,就这么放过去了。 如果按照正常时间,从北京到位于秦淮一带的邺城,大概要花上十二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他们下午上车,凌晨才能抵达邺城;但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地图却显示火车已经抵达了云南边境,从理论上来说,火车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除非…… 这辆火车,是从通道中走的。 通道的样子千奇百怪,出现的地点也捉摸不透,算是独立人间界的缩小世界,有的就是一条普通的路,也有的像是这里一样,庞然宽广,除了固定路线,很难走到尽头。 目前为止,人间界的通道数目还没有被详细记录在册过,陆尧知道的几条仅限于邺城周边,巫龄走的是一条,上次蜈蚣袭击晏轻的小巷子也是一条,这些通道几乎没有共同点,但是有一个地方是相同的。无论通道是大是小,在某一个角落,会有一条河流过。 河上翻滚着无数白骨尸骸,一旦踏过,就很难再回到人间。 陆尧把手机装进了口袋中,不急不缓的动了动手腕。 倒是不愁找晏轻,手腕上的红绳能够准确的指出方向,然而当他抬起手后,却忽然愣住了。 红绳松松垮垮的,虽然在往一个方向延伸,却不像是之前一样紧绷有力,在空气中不不停的发出微弱的抖动。 像是在求救。 陆尧手心出了冷汗,立刻顺着红绳的方向摸了过去。 树木下很少有灌木,但是落叶长年累月叠加,地下的那些早就腐烂了,踩上去的时候鞋子一直在往下陷,一想到晏轻可能出了事情,陆尧的胸口就一阵难受。 所幸他很快找到了晏轻。 在一片难得的草丛中,有条蛇。 黑色的,又细又长,鳞片光滑,正可怜巴巴的用尾巴尖拨弄着那根红绳,试图套回自己身上。 陆尧:“……” 第65章 痴汉舔舔 陆尧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往前走了一步。 草丛发出窸窣声音,原来专注绑绳子的蛇忽然一僵,刺溜一声把头埋进了盘成一团的蛇身中,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摸摸的把尾巴尖伸了出来,划拉了几下那根红绳,把它圈到了身底下。 然后不动了。 陆尧小心翼翼的把周围一片草按下去,草尖上缀着几颗水珠,顺势聚集在了一起,他毫不迟疑的单膝跪在了上边,手掌压在了湿润的草上,慢慢的用指尖戳了一下那条蛇。 “是……晏轻么?” 蛇把头埋的更深,半晌磨磨蹭蹭的往外移了一点,还是不肯把头拿出来。 “你、你出来吧。”陆尧手足无措,动作轻柔的揪住晏轻的尾巴,把他提溜了起来。蛇头朝下,还不忘咬着那根红绳,在半空晃荡,陆尧尽量控制着手上的力量,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捏扁。 晏轻的原形比他想的要小很多,两根指头粗细,鳞片排列整齐,像是一块散发着光芒的黑玉,表面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扭动的时候像是一摊流动的墨水,让人忍不住伸手捏捏。 陆尧也真这么做了,他从上到下的把晏轻捏了一遍,又轻轻的把他放在了自己小臂上。晏轻不装死了,立刻顺杆往上爬,沿着他结实的小臂绕了几圈。 “把绳子给我吧。”陆尧叹气道:“你自己叼不稳。” 晏轻没动,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把红绳放在了陆尧手心。 陆尧想收起来,这玩意儿没什么大作用,就是防止走丢的,在非人类中流传广泛,大多数被用来拴在撒丫子满地乱爬的宠物上,也有当情人之间的情趣用的——不习惯在身上套东西的人会觉得是个束缚,拴在晏轻身上够久了,是时候摘下来了。 然而他刚刚表现出要把绳子放进口袋中的意思,晏轻忽然绷直了尾巴,啪嗒一声打在了他手心,响亮却不疼。陆尧问:“怎么了?” 蛇直勾勾的盯着他,又用尾巴拍了拍他的手臂。 绳子缠绕在陆尧手指上,被他试探着放到了晏轻面前:“这个?” 啪啪啪。 这次的频率又快了一点,陆尧差不多猜到他意思了,心想不收回去就不收回去吧。然而晏轻还是不满意,顺着他小臂往上爬,很快缠绕在了他脖子上,尾巴指指自己。 “是要我给你系上去?” 点头。 陆尧:“……” 陆尧说:“你低头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晏轻不依不饶,就是要绳子。 陆尧被他缠得没法,只能坐下来,把他放在草丛上。晏轻乖乖把自己伸长,笔直笔直的,陆尧用手托住他中间部分,把红绳缠绕了几圈,好歹绑紧了。 从始至终晏轻都没动,陆尧说:“可以了,虽然有点丑,但是不会掉下来……怎么还不动?” 他心下一紧,以为是动作太粗暴把他勒疼了,但是当他想把绳子松开的时候,晏轻忽然滚了几圈,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动作敏捷,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