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萧宸摇头。燕七则道:“小四还是不要滑了,小九那货会滑也不滑,不必管他。” “那货”瞥过来一记眼白,揣了手立在一旁,胖瘦小弟欢快地在他旁边往靴底套冰齿,还招呼他呢:“翩然,一起来滑啊!咱们三个手拉手一起把整条河道滑一遍怎么样?” ……手拉手……燕九少爷脑补出那画面后直接把小弟们拉黑了,退到更远的地方并假装没上线。 “乔大人会滑吗?”武玥问正欲踮脚开溜的乔乐梓。 “咳,”乔乐梓计划破产,只得重新站好,“我从未滑过。” “那小藕来教乔大人吧!”武玥立刻道。 “我也不太会!”陆藕瞪了武玥一眼,耳朵根儿泛红。 “那阿玥你来教乔大人啊。”燕七忽道,转头看向乔乐梓,“阿玥滑得可好了。” 乔乐梓一听这个脚底儿就是一寒,这武家的虎丫头可不能沾惹!一瞅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一会子教急了再把老子摔崩几根骨头——可不行可不行!忙道:“我还是跟着你大伯学吧!” 燕子恪道:“好,我拉着你。” “……”不要!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唾嘛的不嫌恶心吗?!乔乐梓豆豆眼瞟向那厢的燕九少爷,燕九少爷闭上眼睛站着就睡了。“……”这帮熊孩子啊!“非得学吗?”乔乐梓一脸苦比。 “冰嬉可是国俗啊。”燕七道。 “不学不是本朝人!”武玥道。 “好好好,学学学!”乔乐梓也是没了脾气,不想让武玥教,也不想跟燕蛇精病手拉手,只得看向燕七,“七小姐……” “大伯我有话同你说,咱们边滑边说吧。”燕七和燕子恪道。 “好。” 伯侄俩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并肩跑了。 武玥窃笑着转头望向萧宸:“萧八,我教你滑啊?” 萧宸:“我……”不想和你学…… “走走走!”武玥连推带扯地就把萧宸搡走了。 一瞬间原地就只剩了陆藕和乔乐梓,陆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知道燕七武玥这是故意的,才刚也没敢太过表示反对,免得乔乐梓那里起疑心,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俩,她竟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谁让这个人……亲切得就像自家人一样呢。 乔乐梓倒是有几分尴尬,这么大个人了要跟个小丫头学溜冰,再说学溜冰的过程中肯定得摔得十分难看,这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干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这陆家丫头道:“跑冰我也不太熟,大人若想学可以把牛都尉他们请来帮忙。” “还是不学啦,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回头跑冰我还没学会,先被他们撅折几根骨头。”乔乐梓摇着大头。 陆藕就笑着没说话。 乔乐梓正想趁这机会远离那俩熊孩子和蛇精病,免得一会子转回来又要逼他学,然而又不好把姓陆的小姑娘一个人甩在这儿,只得打消开溜的念头,放眼向着四周望了一望,见附近有不少来来去去地玩跑冰的,男男女女混在一处闹得语笑喧哗,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留下来同她立在一起会引起谁的误会,于是放下心来,负着手和她一起看不远处那武家丫头教萧家公子滑冰。 萧宸到底有功夫在身,不过片刻便滑得有模有样,武玥在旁高兴得直拍手,便要和他比谁滑得快,第一回 下来她快了有三四丈,第二回萧宸便已经与她不分前后,第三回武玥被落在了后面足有七八丈,不服气地还要再比过,恰巧旁边一伙年轻人也要比跑冰,便叫上了他两个一起,一大群少爷小姐吱吱喳喳玩儿得乐不可支。 “只效神仙寻欢乐,不知民间有疾苦啊。”乔乐梓看着这帮生无所虑的贵族孩子,忍不住笑叹了一声。同样的冬天,百姓们苦寒愁炭短衣食,这帮官贵人家却是玩冰赏雪犹嫌热,倒也不是说上流圈子的人心肠冷硬,人家也有捐钱捐物施粥米的,可惜杯水车薪,阻不了天灾肆虐,挡不了战争摧残。 “今年冬天的雪格外多,大人身上的担子比往年都要重吧?”陆藕轻声接话。 “是啊,”乔乐梓清苦平民出身,比别人感触更多,“别看这京都遍地是金,可该饿死冻死的,一个也不比别处少,南边发来的邸报上,每日都有死亡人数上报,今年这天也是怪得很,南方比北方的雪还要大,我们这里已经停了,南方到现在居然还在下,大雪堵了路,朝廷的供几输送不过去,连负责送邸报的游隼都快飞不动了。这供几多耽搁一天,百姓就要多死几百甚至几千,每每一想到此,便难以安心在这里享乐啊!” 看着这张一边瞧着乐子一边还叹气的脸,陆藕忽地很想伸出手轻轻拍一拍他的大脑袋以给他安慰,沉默了片刻方道:“大人在入京为官之前是在南方任过职吗?” 乔乐梓不由暗赞这姑娘心细又聪明,听话听音地就知道他这慨叹并非无故而发,于是点头道:“是啊,我曾在南方某地做过一阵子地方官,与当地几位官员交谊甚厚,如今他们那里也是重灾区,前些日子我曾去信打问过那边的情形,也只得了一封回信,之后再去信便不见了回音,委实心中难安。” “信中可说了那边情形如何?”陆藕关切地问。 “衣和炭还勉强能支持一阵子,唯食粮已告急,一些贫苦人家已经开始剥树皮吃了。”乔乐梓皱起了八字眉。 “树皮吃多会胀死啊!”陆藕也皱起了眉,“若是有稻草节还好,与树皮同食还能略做减缓……” “哦?”乔乐梓转脸看着她,“此法可准?” 陆藕点头:“我从一本极偏的书上看到过,那书是孤本,是我外祖留下来的,外祖过世后母亲回去帮着整理他老人家的遗物,带了一箱书回来权当纪念,我日常闲来无事便翻那些书看,此法便是其中一本上写来的,另还有个救饥方,也不知管不管用。” “说来听听。”乔乐梓顿感兴趣,转过身面向着陆藕,认真地望着她。 陆藕细想片刻,慎重地道:“黄豆七斗,芝麻三斗,用水淘净便上锅蒸,此处要切记,不要浸泡时间过长,否则食物中所含的元气便会流失,起不到什么作用。蒸熟后晒干,晒干后去壳,去了壳再蒸再晒,共三次,而后再捣至熟烂,做成核桃大小的丸子,每服一丸可耐三日饥。再或还有一法:用芝麻和江米研成细末,同枣一起煮烂,做成弹子大的丸子,每服一丸可抵一日饥。另还有一法,专为着需食草木枝叶充饥的地步而用,可做到气力不减,做法是……” “且慢且慢,”乔乐梓忙道,“这三个方子,劳陆小姐写个单子给我,我立时便发往南边,倘若果真使得,能救一条命是一条命,陆小姐便是功德无量啊!” 陆藕凝目:“我不需要积什么功德,能救人就好,这方子又不是我创的。” 呀,这姑娘好像生气了,乔乐梓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单身狗不会说话姑娘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汪!“好好好,是我言语失当,小姐莫怪,小姐莫怪,”乔乐梓探着肩,“是我浅薄了,我……” “知道大人心急,我这就去把方子写下来。”陆藕摆手示意没事,转头去找附近的轩馆,轩馆里一般都是备着纸笔的。 乔乐梓的确心急,有这样的救饥方无疑是件大好事,这可是在救人命啊!耽搁不得!耽搁不得!得尽快发出去,越快越好,早一时寄到南边就能早一时多救几人!这么一想也在原地待不住了,拔脚就要跟着陆藕去,只等她一写完他就立刻先行告辞离了闵府去发信! 结果走得太急,忘了这是在冰面上,俩腿一捣腾人就悬了空,大头朝前两臂展开,一记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就打了出去,咵喳一声扑在地上,借着惯性还向前唯美地滑行了一段,停下来时脸都麻了。 陆藕听见声音时就转过了身,瞅见乔乐梓以这种方式尾随不由吓了一跳,待他抬起头时一看,好家伙,鼻血都摔出来了,连忙回身,一边掏帕子一边弯身去扶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大人莫急,看摔着!伤到了没有?” “没事没事……”乔乐梓很有些尴尬,挣扎着起身,待要使手擦去鼻血,却被一块香喷喷的帕子先一步轻轻摁在脸上,温软的声音响在耳畔:“大人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顾百姓啊。”接着这帕子被塞进他手里,小姑娘转身迈着飞快又稳当的步子踏过冰面往那边的轩馆处去了。 小姑娘说得多好,乔乐梓叹,捏着手里的帕子,莫名觉得孤单起来了,也许真该尽快找一房媳妇儿了啊…… 燕七也是第一次见到燕子恪滑冰,觉得特有意思,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古人的衣服,还真像是到了现代的真冰场。 燕子恪不愧是传说中全京都最会玩的人,溜起冰来也是潇洒飘逸似要乘风归去,燕七几乎就要跟不上他,伯侄两个飞快地滑过了一个转弯,燕子恪这才放慢了速度,和燕七并着肩悠然地在冰上滑行。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燕子恪也不看燕七,目光落在前方那一片白茫茫的空气里。 第280章 惯你 我惯着你。 “我才刚同人比箭,”燕七道,“比输了。” “涂弥?”燕子恪几乎不假思索。 “嗯。” “下了注?” “嗯。” “赌了什么?” “年后离京,成年以前不得回来。” 燕子恪没有应声,向前又滑过一个转弯,忽然停下来,弯腰解下脚上的溜冰齿随手扔在一边,看着燕七也解下溜冰齿,待她抬起头来,方道:“你与涂弥?” “曾是师兄妹。”燕七道。 “曾”,这个字眼燕子恪没有放过,只是却未继续追问,迈开步子向前走,燕七就在身旁跟着。 “你作何打算?”燕子恪问话的语气全未将燕七当成孩子。 “我想离京。”燕七道,“游个山玩个水,免得嫁了人就再不能出远门了。” “不能同你游山玩水的,嫁之何用?”燕子恪说。 “是吧。” 话题渐歪,两个人也没在意,冰面上走了一阵,觉得有点滑,于是从河道上得旁边的松林中去,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深处走,林中不见人迹,倒有不怕冷的麻雀偶尔叫上几声,凭添一股子冷清。 “涂弥其人,性格孤漠凉薄,又很有些傲气,”燕子恪又将话题转回来,“便是为皇上所重用,骨子里也有着几分不肯屈就。说他有野心,他又似傲到连那最高的位子都有些看不上,说他恃才放旷谑笑人间,又有点高估了他之情怀。传闻这个人有宿根,我看不假。往日在宫中我曾与他略有几次交际,只觉此人身上隐现、亦或说是残留着一股子匪气。他若真有前世,想必不是匪首便是枭雄。” 燕七没有说话,匪首,枭雄,那正是涂弥前世的写照,他的确没有什么情怀,自小和她一样被师父捡回去收养,住在深山老林,与当地原住民没什么不同,靠山吃山,傍林吃林,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去山外最近的小学校念书,每天往返于遥且险的山路之间,外面的花花世界什么样,他们无从得知,日子辛苦得很,漫说养不出什么情怀,纵是有情怀,也被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枯燥、寂寞、危险、残酷的生活消磨干净了。 “你既与他‘曾’是师兄妹,他此番逼你离京,自非无的放矢,”燕子恪停下脚,转过身看着燕七,“他有所图,而你,是他唯一阻碍。” 燕七也猜不到自己究竟哪一点阻碍到了涂弥,说她知道他的来历,他不也一样知道她的?两个人相互揭发?有种外星人在地球上打起来然后让地球人给评理的荒诞感。 燕子恪望着燕七,见她给不出答案,也未再多问,继续向着前面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这次却不看燕七,“你若不想离京,我亦有办法。” “不用费心啦,我确实正想出去走走。”燕七道。 “要走多远?” “走哪儿算哪儿吧。” “舍得小九?” “托付给你我放心。” “我忙。” “……” “你与涂弥比箭,可用了全力?” “……” “谣言之事,我已令人去查,你无需怕我为难借机远走。” “……” “若真要走,可以。带上一至四枝。我向皇上借暗卫,三十名,你全带上。” “……” “走之前学会骑马。” “……” “再学些医术。” “……” “我给各地好友写信,你带上,有难处,拿了信寻人帮忙。” “……” “真要走?” “不走了。” “好,一言为定。” “……我开玩笑……”燕七无语地看着这人伸到面前要和她拉勾上吊的手指,手套都提前摘好了。 “唔,或者年后我去做上一回巡按御史。”这人说着又把手套戴上了。 巡按御史是外差,下到各地方去巡视监查当地官吏的工作,往好了看就是可以边旅游边巡视。 “太任性了。”燕七叹了一声,感觉双方谈判破裂,必须得缓一缓再择日进行第二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