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你敢!” “为何不敢?”盱眙县令越说越有底气,大声道,“来人,将他拿下!” 众人二胡不说,扑上去将朱胤捆绑结实。 “周绣,你今日做下此事,休想朱氏会善罢甘休!” 盱眙县令狠狠咬牙,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朱胤死在当场。 “再多说一句,我必将你斩杀剑下!” “哈哈哈!” 朱胤大笑出声,纵然被压制,犹有一股傲气在。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早在周绣亮出刺使官文时,他就知道自己败了,败在桓容手里。他宁可面对桓容,而不是这个贪财无胆,只会摇尾乞怜的小人! 就在这时,回廊尽头又行出数人。 看到为首之人是谁,朱胤低声咆哮:“桓容!” “难为朱使君挂念。”桓容停下脚步,遥对朱胤拱手,“朱使君一向可好?” “小贼!你今日害我,还想在这幽州立足?”朱胤冷笑道。 “当年司马氏渡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旦站稳脚跟,便千方百计罗织罪名,打压吴姓高门。幽州上下官员八成出自吴姓,连你身边那条狗也是一样!” 桓容没出声,抬手拦住要揍人的典魁,继续听朱胤咆哮。 “我今日被擒,是技不如人,心知不能活命。你能有此谋略,我反佩服于你。然而,”朱胤顿了顿,冷笑变得狰狞,“你能杀我,可能杀尽郡内乃至州内吴姓?今日小胜,终会酿成他日惨败,我会在黄泉之下等着你!” “杀尽杀不尽,无需阁下担忧。”桓容并不生气,语气淡然,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再者说,纵然有朱使君一般心怀故国,慷慨赴似之人,必定也有周县令一样识时务之辈。” 朱胤用力挣扎,脸色由赤红变得铁青。 “魏蜀吴鼎立之时早已结束,昔日的吴国之地早归晋廷。”桓容收起笑容,看着朱胤,沉声道,“王朝更迭,非寻常人可以左右。我敬佩朱氏忠于旧主,然逆反之罪不可轻恕,还请朱使君体谅。” 体谅? 体谅要摘自己的脑袋? 朱胤牙根紧咬,险些气得发笑。 “为让使君走得明白,容无妨直言,其他郡县暂且不论,临淮郡内必当扫清。我可以向使君保证,不出一月,临淮郡必定握于我手。至于使君的家人和族人,也自有他们的去除。” “桓容,你敢?!” 明白桓容言下之意,朱胤目龇皆烈。 “为何不敢?”桓容挑眉,“朱使君莫要忘记,家君当年能只身闯入仇家,在灵堂前斩杀数人,容如今相差甚远,需要继续努力。” 朱胤还想再说,却被人堵住嘴,强行拖了下去。 “蔡允。” “仆在。” “带人清理府内。”桓容抬头望一眼夜空,旋即垂下双眸,“记住,清理干净。” “诺!” 蔡允大声应诺,心下明白桓容的用意,知晓此事过后,自己必定担上恶名。 那又如何? 反正是贼匪出身,只要使君愿意用他,世人眼光算个x! 况且,从典魁的话中,他隐约听出几分不寻常。如果真如心中猜测,他今日担负恶名,却能荫蔽子孙后代,还有什么可犹豫! 与此同时,钱实带人包围了城东几处宅院。 灯火通明中,盱眙城内的豪强被彻底困住,别说向城外传送消息,想走出府门一步都难。 知晓是幽州刺使所为,破口大骂者有之,惊慌不定者有之。愤怒和惊慌过后,最多的还是力持镇定,迅速召集家人,商议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他们不会心存侥幸,以为桓容只是虚张声势。 尤其是钱实有意放出消息,令士卒在墙外大声“交谈”,道出朱胤被拿下狱,出城的五百郡兵尽数身死,余下尽被控制,众人的心更是沉入谷底。 为今之计,想要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必定要投向桓容。这样做的后果,却是要同其他吴姓割裂。 进退维谷之间,曾看轻桓容的士族豪强终于清醒意识到,能够舞象之年掌握一县之政,北伐立功,恶名与美名同时盛传南北之人,岂会轻易被人算计而不还手,又岂能是易与之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发威三 一夜之间,盱眙县“易主”。 临淮郡太守朱胤被捉拿下狱,即将以“刺杀幽州刺使,意图谋逆”之罪问斩。 朱胤全家均未能逃脱,盱眙城内的朱氏族人及其姻亲皆被提至县衙,除少数几人之外,无一被当日放归。 天明之后,城中百姓陆续走出家门,发现东城格外的安静。 据悉,县中士族豪强的家宅被持有刺使手令的私兵团团围住,无论主家还是奴仆,无一能踏出府门半步。 之所以能做到这点,主要是盱眙城内的士族豪强多是没落的吴姓。 除朱胤之外,家势均属末流,少数连选官资格都没有。即使备有护院和健仆,基本都是样子货,遇上私兵直接腿软,遑论护着家主理论一番。 要是换成顶级士族,例如太原王氏,试着围一个看看? 府门打开,健仆必定抄起家伙群拥而出,甭管围在外边的是谁,先打一场再说。 临近巳时,城门始终不开。 城内流言纷纷,百姓心中没底,甚至有几分恐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夜城外大火,我见有郡兵出城,该不会是胡人打过来了?” “不会吧?” “如果真是胡贼,岂会是现下光景?”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愣在当场。 对啊,胡贼犯边岂会不杀人抢劫?城中绝不会这般平静。 “好似是太守府出事了。”又有人道。 “这个时辰,东城也不见有人出来。” “今日是大市,早该有人到南城来采买……” “不看看是什么情形,城门不开,外边的人进不来,如何会有新鲜的菜蔬!”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唯一相同的是,都晓得昨夜不太平,盱眙城内将生大变。 不久,街前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十数个身穿皮甲的私兵列队行来,队伍中夹着三个身着长袍的职吏。 和寻常相比,三个职吏都是低着头,伛偻着腰背,不见半点趾高气扬,反倒是像霜打的茄子,惶惶然没有一点精神。 行到近前,私兵分两侧排开人群。 为首的什长咳嗽一声,职吏顿时如梦初醒,忙不迭弯腰动手,在墙面刷上浆糊,张贴告示,并向人群宣讲昨夜诸事,尤其点出朱太守胆大包天,不满朝廷,意图盘踞盱眙谋反。 “幽州刺使昨抵城外,察知朱氏阴谋。朱胤唯恐计划败露,擅自调动郡兵,意图谋刺刺使!” “现主犯已被捉拿下狱,从者俱被羁押。待朝廷官文发下,均当依律严惩!” “淮南寿春被叛臣占据,州府移至临淮盱眙。” “郡治所改置州治所。” “凡从朱胤谋反的郡县官员皆被革职捉拿,刺使有意于州内选官。” 讲解到此处,职吏顿了顿,想到自己今后的下场,不免有几分凄楚。 “自明日起,不拘黄籍白籍,凡有才学者,均可至县衙参与考核。流民可于十日内至县衙重录户籍,欲要参与考核,需十名白籍为证,五名黄籍为保,确认籍贯姓氏无误。” “先考核散吏,再甄选职吏。” “考核优异者,可选县公国官。” 随着职吏的讲述,人群先是一片哗然,继而是一阵静默,随后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欢庆之声。有数人当场落泪,两名妇人更坐在地上,高呼“苍天有眼”“罪有应得”。 “朱胤,你也有今日!” “这个畜生合该千刀万剐!” “县令呢?周绣呢?为何他没有被处置?” “方才不是听到,凡从者俱要被问罪,他逃不掉!” “好,好啊!” 欢呼声中,有数名男子紧盯告示,神情中难掩激动。 “阿兄,刺使真要如此选官?” “八成不错。” “可未经中正品评,散吏也就罢了,职吏能得朝廷承认?” “为何不能?”被称兄长的男子冷笑一声。 “时逢乱世,各州刺使权柄之大,不亚于献帝之时。新任刺使乃是当朝大司马嫡子,是有实封的县公。舞象之年选官出仕盐渎,政绩非凡。去岁随大军北伐,更是生擒过鲜卑中山王!” “果真?” “自然!”男子继续道,“朝廷将幽州授封给他,不管先前是何打算,经过昨夜之事,这幽州之地早晚改姓桓。” “阿兄慎言!” “无碍。”男子摇摇头,道,“你我从北地沦落至此,空负颍川徐氏之名,却始终无有建树。无颜面见同乡,连朝廷侨置的颍川郡都不敢去。” 男子说话时,他身边的几人都是低下头,面现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