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熟悉的眼
楚长珏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逐渐越来越多，鲜血将他暗青色的衣袍浸染得更加深色，他似不知疼痛，每一次挥剑依旧凌厉无比。 随着时间的推移，倒在楚长珏剑下的禁卫也越来越多，为了能确保留下楚长珏的性命，赵凌宇不惜用禁卫的生命来消磨他的体力，甚至还暗中布置了十数倍威力于普通弓箭的弩。 趁楚长珏在围杀中被牵制在一个小范围内，隐在暗处的弩手趁机释放出蓄力已久的致命杀机。 被牵制在狭小的范围之内，楚长珏光是应对围杀已然不易，难以再躲避那从刁钻之处射出的弩箭。 但在弩手瞄准的那一刻，弩箭的箭头反射出的冷光映入了楚长悦的眼中，出身将军府的她立刻就判断出了那是威力强大的弩。于是，在锐利的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楚长珏的保护，挡在了他的身前。 下一瞬间，利器刺入血rou中的钝响声清晰地传入楚长珏的耳中，弩箭穿透了楚长悦的胸背，涌出的鲜血溅在了楚长珏的身上。 楚长珏呲目欲裂，他从没发现，鲜血竟是如此guntang与刺目。 “悦儿！” 楚长珏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将周围的禁卫尽数击倒，扶住了缓缓倒下的楚长悦。 “哥、哥哥……对不起……是我……害了爹娘……害了你……”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楚长悦艰难地说道。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走……”楚长悦感受到自己残存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张嘴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勉强说了一个字，意识便开始模糊。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楚长珏放下了手中一直紧握的剑，轻柔地将楚长悦抱在怀中。 被黑暗彻底淹没的瞬间，楚长悦似乎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炸响，那是楚家军特有的天雷子爆炸的声音，一颗足以将百米范围夷为平地。 ****** 再次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全然陌生。 眼底属于楚长悦的悲伤还未完全淡去，梦隐又迎来了新的一世轮回。 这一世，她是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孤儿，被人贩子几经转手卖到了繁华的城镇。 一路餐风露宿，原以为被卖到了富家大院里，至少能靠努力干活而过上稍微安稳些的生活，却又遇上了一个小小年纪便阴狠刻薄的主人，动不动就挨打受罚，生活依旧水深火热。 可为了有瓦遮头，有顿饭糊口，纵使身上新伤旧伤密布，还是得咬牙忍着。 有一次，她做错了事，又遇上了小主人心情不好，差点没被打个半死。虽然咬着牙熬完了毒打，但身上的伤口得不到治疗，红肿发炎引发的高烧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也很致命。 幸好富人家的一个庶出的小少爷对她伸出了援手，让人给她处理了伤口，敷了伤药，这才让她熬了下来。 透过她的双眼，梦隐再次看到了那双令她感觉到莫名熟悉感的眼睛。 恍惚间梦隐似乎见到了上一世的楚长珏，可她已不是楚长悦。这一世，这双眼睛属于这位庶出的小少爷。 梦隐不确定这是不是巧合，算上重历轮回劫前最后一世的记忆，她已经在第三个人的双眼里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是否受重历轮回劫前后的感官影响，除了君苍烨的熟悉感略有不同，楚长珏和小少爷给她的熟悉感几乎完全一致。 这一世的梦隐虽然不似上一世的楚长悦那般倾国倾城，但容貌至少也是百里挑一。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张舒展得愈发美丽的面容逐渐盖过了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小主人，这令她的小主人嫉恨不已。于是小主人心生恶计，将她虐打了一顿之后，命人将她卖到了青楼里。 在青楼里，以她的姿容，精心打理和培养一番，不久后又是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 小公子得知后想要救她出来，但他只是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自己的生活也并不怎么如意，无权又无钱的他哪能从青楼里将她赎出。 她很感激小公子对她的好，可从小颠沛流离的她深知现实的残酷，在尝试了两次逃跑失败的后果之后，她选择放弃挣扎。贞洁固然重要，但活着对于她来说才是一切的前提。 此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青楼里看她，无关风花雪月，仅仅只是看看她过得是否还算顺心。 每次相见，是她最轻松的时间，也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小公子努力地赚钱、攒钱，希望能有朝一日为她赎身，让她过上安稳的日子，可她的身价涨得飞快，每次他以为与目标金额拉近了一些，眨眼间又再次拉远。 她知道小公子的心意，也愿意为自己的自由而努力，可是想赚更多的钱，就得拥有更大的名气，而拥有越大的名气，就会引来越大的变数。 好不容易才刚看到希望的曙光，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被城中一位权势滔天的官家老爷看中，以高价从青楼中强行赎走，成为他的妾。 她终究还是被身不由己的命运牵扯，无法随自己的心意做一回选择。 巧合的是，曾经将她卖到青楼的小主人，竟也是这位官老爷的妾，是这府里的五姨娘，刚入门的她则排到十三，可见这位官老爷是个风流好色之徒。 那五姨娘的姿容只能算中上，靠着富裕的家境才得以攀上这位官老爷，并不怎么受官老爷的宠爱，如今见曾经由她任打任骂的小女仆竟然被官老爷相中，抬入了府中，与她一样成了姨娘，还深受官老爷的宠爱，她的地位反而还不如曾经的女仆，这巨大的落差令五姨娘嫉恨如狂。 于是五姨娘高价聘请了杀手，寻着她外出的机会，欲要将她杀害泄愤。 她靠着本能，艰难地躲过了几次杀手的杀招，然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能躲过几招而不死已是难得的侥幸。 身上早已鲜血淋漓，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死于刀下。 危急时刻，小公子突然出现，为她挡下了必死的杀招。 然而，小公子也只是一个没有武力的普通人而已，即便能勉强为她挡下两三招，也无法将她救离。 结果可想而知，她还是逃不过被杀的命运，而小公子白白搭上了一条命，也不过是为她争取多了寥寥片刻的生命。 命运多舛的一世就此落幕，又是短暂不得善终的一生。 每次死亡，意味着新的一世又再次开始。 往世的记忆画面如浮光掠影，心中的体会却又深刻清晰。 起初梦隐能清醒地区分开真正属于自己本身的经历与每一世的记忆，但每段人生都如此真实，随着一世又一世不同的记忆和体验的累积，在各种各样不同性格的影响下，梦隐逐渐有些混乱，分不清轮回与现实。 但她发现，无论轮回了几世，无论她的身份是何人，那双透着熟悉感的双眼总会出现在她的身边，默默地陪伴和守护着她，更如一盏指路的明灯，无声地提醒着她不要迷失自我。 每当梦隐感到迷惘的时候，只要看到这双眼睛依然陪伴在她身边不远处，就会觉得莫名的心安。 光离有属于它的轮回劫，但偶尔也有几世会出现在梦隐的身边。 与其他历劫之人相比，梦隐实在幸运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