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到了餐厅，碰巧撞见导演、副导演，大家就坐一块儿吃了。 “那个，明薇，我们刚刚商量了下，今天这雨下的稳定，也符合俞家变故那场雨戏的气氛，你要是没问题，下午咱们把那场戏拍了？省了一场人工降雨。”聊会儿天，高导演微笑着问明薇，说的是俞家败落，为还债，俞婉音继母狠心将俞婉音卖入青楼的剧情。 明薇呆住。 拍雨戏，她肯定会全身湿透，如果没有大姨妈，明薇绝不会犹豫，只是…… “不方便吗？”见她神情不对，高导演好奇问。 明薇连忙摇头，笑道：“没有，刚刚是担心台词还没背好，不过下午拍摄，上午够我准备了。” 她还没有大腕到随便拒绝导演要求的地步，可以说如果不是穆廷州，她就是最普通的新人，况且因为穆廷州捣乱，她昨晚已经耽误了一次拍摄，今天再拒绝，间隔时间那么短，即便她有理由请假，其他工作人员也会质疑她“耍大牌”。 她身体一直很好，只是一次淋雨，应该没问题。 演员配合，高导演满意了，饭后张罗配角们去片场，先拍配角的。 两个导演吃得快先走了，肖照看看明薇，关心道：“真的没问题？” 拍摄《大明首辅》时，明薇也演过雨戏，但那场雨是毛毛细雨，正逢酷暑，拍雨戏是享受。现在入秋了，一下雨气温降了好几度，肖照有点担心明薇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新手，如果换成穆廷州，他才不会多嘴问。 “别小瞧我。”明薇非常自信，不怕苦。 肖照赞许地点头。 穆廷州不忍公主辛苦，只是，他很清楚，这种正事，他劝不了。 上午明薇在房间专心背台词，穆廷州上会儿网，微信通知肖照去买保温锅，并安排酒店厨房炖姜汤。肖照早已习惯穆廷州对明薇好了，尽职尽责去办事。影帝有需要，酒店这边非常配合，主动提议为明薇准备驱寒的晚餐。 明薇什么都不知道，出发前三人在走廊汇合，看到穆廷州拎着保温锅、保温杯，她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奇怪道：“这是？” “太傅担心公主受寒，特意准备了姜汤。”肖照调侃地解释。 明薇吃惊地看穆廷州，穆廷州也在看她，但他面容平静，仿佛在说，臣子关心公主，理所应当。 明薇骤然加快的心跳，一点点恢复如常，她在胡思乱想什么？穆廷州对她再好，都是因为把她当公主，绝不是网友们脑补的浪漫，穆廷州心里的公主，也不带有现代的浪漫色彩。 “谢谢太傅。”但明薇还是开心道谢，有人关心自己，总是一件好事。 三人出发，抵达片场，陈璋居然也在。 “你也有戏？”影帝二人组与陈璋不热络，明薇凑过去搭话，按照剧情，陈璋扮演的高长胜人在北方，并没有搀和这场雨戏。 “没有，我过来看看，在酒店待着无聊。”陈璋轻松说。 明薇懂了，交际完毕，她去换戏服、化妆。 各环节准备完毕，开拍。 民国乱世，俞家生意被权贵算计，说败就败，家主吐血而亡，俞婉音日日沉浸在亡父的悲痛中，并不知晓恶毒的继母竟然拿她去抵债了，直到青楼派来的伙计登门抢人，俞婉音才如遭雷击，哭喊着要去找继母理论。 青楼伙计哪会听？塞了帕子堵住她嘴，再用绳子将人捆住，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腿，直接冒雨往外走。俞婉音拼尽力气挣扎，奈何敌不过两个壮年男人，只有滂沱大雨迎面浇下，她衣发尽湿，眼泪才落，便与雨水混合，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雨。 离开俞宅是一幕，进入青楼后院又是一幕，光是这两场，算上重拍、补妆，明薇足足拍了四个小时，外景拍完了，还要穿着那身湿衣服与青楼老板娘演对手戏。 “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晚你好好想想，明早再寻死觅活，看我怎么收拾你！” 将长发凌乱的俞婉音甩到床上，青楼老板娘丢下一句威胁，气势汹汹地走了。 俞婉音歪躺在床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顶，脸色惨白，没有任何生气。 摄影师举着机器拍近景，高导演坐在监视器后，让明薇维持这个状态三分钟，终于叫了一声好。 戏份结束，摄影师走开了，明薇摆脱剧情，想起来，腹部突然传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不知是疼得还是冷得，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床前一黑，有如乌云蔽日，挡住了明亮灯光，明薇歪头，一条毛毯迎面罩了下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看到穆廷州俯身站在那儿，俊脸极冷，幽深黑眸，亦如寒冰。可他裹住她的毛毯是暖的，他一手托住她肩膀，一手抱起她腿，下一刻，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明薇一点力气都没了，脸撞到他怀里，他胸口带着热意，也有温暖的味道。 “明薇，你没事吧？”陈璋慢了一步，不方便再跟穆廷州抢人，他担心地问明薇。 明薇勉强笑：“还好，就是有点冷。”小脸白的不见一丝血气。 陈璋心里难受，其实演员遇到雨戏很正常，可换成明薇，他管不住心，她一次次重拍，他几次都想转身，看不下去。 还想再说点什么，穆廷州没给他机会，抱着明薇大步往外走，目空一切。肖照帮忙撑伞，穆廷州健步如飞，啪嗒啪嗒溅起一路水花，肖照努力跟着，到了车前，他提前帮穆廷州打开车门，关好了，再绕去驾驶座。系完安全带，肖照习惯地往后看，却见穆廷州并未将明薇放到旁边，而是，放在他腿上，姿势亲.密地抱着。 眼看穆廷州要抬头，肖照及时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开车。 后座，穆廷州怀里，明薇苍白的脸蛋，慢慢红了。 “你……”她不知道该往哪看，躲在他胸口，细弱蚊呐地询问，不敢大声，怕肖照听见。 “这样暖和。”握住她瑟瑟发抖的肩膀，穆廷州声音同样轻微。 明薇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把那些矜持的客气话，咽了下去。她确实冷，也确实，喜欢被他抱着。 默认了拥抱的合理性，穆廷州左手抱明薇，右手生涩地取下她头上发饰，再拉起明薇背后过长的毛毯，慢慢帮她擦头发。他没帮人擦过头，动作不专业，但任何动作慢下来，都会带来舒适。明薇熨帖极了，闭上眼睛，乖乖地享受。 心里舒服，她身体还在发抖，几小时雨水浸泡的影响，不是一份温柔就能驱散的。 察觉她挪了挪腿，穆廷州低头。毛毯下面，她小腿露着，脚上民国风的绣花鞋早已湿透，或许，里面还积了水，就像他双脚现在的处境。穆廷州不怕冷，他只怕她凉着，扫眼正前方的肖照，穆廷州松开明薇脑袋，缓缓俯身，先后脱了她两只绣鞋，鞋中果然有水，袜子更是湿哒哒的。 犹豫几秒，穆廷州眼睛看着驾驶座，一并把她的湿袜子也脱了。 明薇当然知道他做了什么，说来可笑，现代社会女孩子夏天穿凉鞋经常露脚，但轮到穆廷州做这些，明薇竟然冒出一种古代闺秀才有的羞涩，紧张地往他怀里缩，挡住她发烫的脸。他西服也湿了，紧紧贴在胸膛，明薇清晰地听到他心跳，扑通扑通，规律有力。 眼睛看不见，感觉更灵敏，他用毛毯裹住她脚，大手隔着毛毯擦拭，脚趾缝都不放过。 明薇痒.痒，往后缩。 他怔了下，放过左脚，去擦右脚，擦好了，他轻轻将她双脚放到旁边座位上，盖上毛毯。 那一刻，明薇的心，都要被他暖化了。 ☆、第033章 车子停下来，穆廷州用毛毯将明薇从头到脚裹严,直接抱着她进了酒店。大堂中人员零散,认出穆廷州,他们激动地拿出手机，可惜穆廷州走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拐角，有人大胆追上去，人家又进了电梯。 明薇看不到外面,也没去想那些,心里只有他。 “公主先沐浴，臣在门外等候,有事可以随时叫臣。”放明薇站好,为了不耽误她尽快洗澡，穆廷州转身就走,出去时反手带门,没有关严。 少了男人的体温，明薇更冷了，哆嗦着拿出睡衣、替换的生理用品,立即去卫生间淋浴。温暖的水流驱散了寒冷,对她的腹痛却没有多大功效，明薇站着难受，简单洗洗换好睡衣，这就出来了，恰好听见门外穆廷州与肖照在说话。 “晚饭放你房间了，其他还用我帮忙吗？” “不用。” “那我回房了。” 肖照说完，隔壁很快就传来开门关门声，而穆廷州，应该还在她门外守着。 明薇低头，检查衣着。这次拍摄预计会持续三个月，明薇提前准备了两套秋天睡衣，太冷，她刚刚拿的就是秋款，纯棉长袖长裤，挺保守的。用毛巾裹好头发，明薇走到门前，隔着门叫他：“进来吧。”站在外面，被人瞧见不太合适。 穆廷州现在只想照顾她，闻言便走了过来，推开门，看到她微微低着头站在对面，上面穿印着一只萌猫的白色睡衣，下面是浅灰色睡裤，拖鞋中露出白净可爱的脚指头…… “地上凉，请公主去床上休息。”穆廷州回头关门，低声说。 明薇嗯了声，拿着吹风机去床上了，盘腿坐着，被子盖住腿。 “先喝点姜汤。”穆廷州站在书桌前，从一个新的保温锅中往碗里盛汤。 简直是五星级的服务，明薇摸摸被子，强迫自己甩开暧.昧幻想，尽量大方道谢：“谢谢太傅。” 穆廷州没说什么，将七分满的碗递给她：“可能有点烫。” 明薇点头，双手接碗，眼睛偷偷瞄他。见他裤子鞋也都湿了，西装外套下摆也有水迹，明薇忙道：“我这边没事了，你回房休息吧。” “臣帮公主吹头。”头顶传来他平静稳重的声音。 明薇脸又烫了，低头喝汤掩饰。汤水里放了糖，味道还好，汤水下肚，热意顿时传遍全身，肚子也没那么疼了。明薇一口气喝了两碗，穆廷州全程站在她身边，确定她不需要第三碗了，穆廷州插好吹风机。 明薇耷拉着脑袋，解开头上的毛巾，头发肯定乱乱的，明薇想拨一拨，他不让：“公主别动。” 明薇只好放下手。 穆廷州捞起她凉凉的湿发，笨拙地帮她吹。她低着头，乌发垂下来，露出一段白如雪的脖颈，美，却纤细柔弱。穆廷州无意看了一眼，视线很快移开，全神贯注为她吹头，吹好了，再一缕一缕地帮她梳通。 其实明薇很想问他，是不是每个太傅都会这么照顾公主，但她没有问。 不问，她可以多暖和一会儿，问了，她怕心情变凉。 “公主稍等，臣去拿晚饭。” “麻烦太傅了。”明薇小声说，目送他往外走，她再次劝说：“对了，你，先换身衣服吧。” “好。”穆廷州没再拒绝。 三分钟后，穆廷州推了晚饭过来，换了一身西服，只有贴在额前的短发暗示着他刚刚淋过雨。 两副碗筷，明薇靠在床头吃，穆廷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除了咀嚼吞咽，再无旁的声音，哦，期间陈璋、导演打了两个电话，询问她身体情况，明薇都笑着应付过去了。 “我会跟导演说，明天你休息。”饭后，穆廷州收拾好碗筷，重新坐到明薇身边。 明薇想了想，被子里的手偷偷放到肚子上：“看情况吧，状态好就拍。” 穆廷州没发表更多意见，垂眸坐在那儿，眉宇严肃。 明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沉默的气氛，她情不自禁回想这一路他对她的好，特别是那段擦脚，可能童话中的公主，也没有如此被白马王子照顾过，可能以后，都不会有男人，那么让她心动。 雨声扣窗，一声一声像扣在她心上，渐渐又似鼓声，催她大胆问个清楚。 “你……” “公主……” 异口同声。 明薇侧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睛，她下意识躲开，脸红了，露出女孩子特有的羞涩。 少女动人的羞红，成了他脑海中最后一声鼓点，不再犹豫，穆廷州推开椅子，直挺挺朝明薇跪了下去。明薇惊得坐正了，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怎么又跪了？” “臣斗胆，请公主下嫁。”说话前，穆廷州抬起眼帘，目光平静，眸底又似波涛暗涌。 明薇张开了嘴。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穆廷州喉头滚动，继续正色道：“臣年长公主二十年，若在我大明朝，臣定会为公主挑选年龄、才干与公主相配的佳婿，绝不敢僭越求娶，然臣与公主身困此地，不知何时能够破局，臣无法信任他人，故请公主下嫁，方便臣近身照顾。” 他抱了公主，摸了公主的脚，他必须负责。 他说的郑重缓慢，明薇狂荡乱跳的心，也慢慢恢复了正常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