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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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中,她看了会书,不到半刻便放下了。 白隐砚觉得这样不行。 她去唤来了留守的厂卫,让他帮忙看着火上炖的鸡,又叫上小雨子,收拾了用物原料,推摊子上街去了。 和往来的几个城镇同样,头汤的香味一起,很快人就聚过来了。 人一忙,就没空想别的。 她张罗着和那个小萝卜头收钱摊地,借凳给人,又给来赶人的巡城兵马司送孝敬,中途还派他去补了一次货。 两人一块干到近傍晚,料都用光了,白隐砚叫小雨子去把铜钱换成银票,回来时,她将做的最后一碗给了他。 小雨子忙跪地推辞。 “主母您吃。” “我不饿。” “主父知晓了,会责罚的,还是主母您用吧。” “吃吧。”白隐砚捶捶腰坐下,“不告诉你们主父就是。”说着要拉他起来,小雨子连忙磕了个头。 “主、主母讲恩德,儿子可不能不讲规矩啊!” 白隐砚叹了口气,挑起面吃了一口,将碗推给他,“我用过了,剩下的赏给你。” “谢……谢过主母……。” 小雨子偷她一眼,犹犹豫豫地爬起来,接过碗,两口便开始狼吞虎咽。 白隐砚扯扯嘴角,扭脸望着夕红。 静了一会,她忽道:“距咱们出来,有多久了?” “嗯……咳……”小雨子呛了一下,忙道:“两个多时辰,等太阳一落就有三个时辰了。” 白隐砚垂下眸。 “城里……听不见喊杀声啊。” 小雨子闭着嘴慢慢地咀嚼,咽下面后,他挠挠脸道:“主母您不用担心,主父他肯定死不了。” 话刚落他便惊恐地睁大双眼,白隐砚一下笑出来。 “嗯,他肯定死不了。” 见她没追究自己大逆不道的话,小雨子抹抹嘴,来劲了。 “真的主母!您不知道主父多厉害。” 白隐砚双肘撑膝,倾着身偏头看他。 “哦,他怎么厉害了。” “我听跟得久了的师兄说,早年还在王府时,主父功夫就很厉害了!那条鞭子一出,能跟团练教头缠上个把时辰。” “嗯。” “哎你说奇怪不奇怪,您想咱们这号儿人,那一刀没了,又成日当差,平日里压个腿背都抽抽,偏偏就九哥他们跟着主父,厉害的不行。” “大概他练得勤吧。” “您说这个可就错了,咱们这些个伺候的吧,平日还真没见着主父多下功夫练,宫里事儿又忙,主父他……”他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主父他还瘦得跟个长腿大蜘蛛似的,哪儿就来那么大劲儿啊。” 白隐砚抿嘴笑着。 “嗯,栩栩如生,栩栩如生。” 小雨子敲了下碗,“主母您可别笑话我呀,你想主父那双手,那个样儿,嗯?可不就……”他比了个鸡爪子样的形状,“是吧?” 白隐砚扶着额耸肩。 小雨子吧嗒吧嗒嘴,皱着脸道:“主母,您可别去告状啊。” 白隐砚笑得说不出话,只朝他摆手,示意放心。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斜阳西沉了。 待小雨子吃完面,二人收拾了摊头的东西,驾车回了客栈。 众人自然还未回还。 白隐砚去厨房收火焖汤,剔去白rou留下珍脏,二次文火,一只鸡炖得烂熟。她泡上茶拿了书,一灯等到深夜三更。 更漏过去,抬起头,符柏楠还没回来。 ☆、第三十六章 长夜之中,异动总是格外刺耳。 辽远的,先是战马长嘶,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响鼻,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白隐砚放下壶迅速打开门,楼下涌进来几十支火把。 兵甲摩擦,点起灯,一切霎时热闹起来。 “军医呢?” “抬进来抬进来!” “你快点!” “哎我cao别踩我脚!” 乌衣和战甲交相,空气中有血与火的鲜腥。 主帅的飞龙甲堂堂皇从门口进来,白隐砚还是没找到那身飞鱼瀚海。 陆续有人上楼请安,白隐砚拉住一个眼熟的道:“你们主父呢?”呢字只说了半句,还有半句被她吞在口中。 她语调很平静,自己却知道那戛然而收的尾音到底是为什么。 校尉回了几句,她放开人,下楼。 楼下熙攘,见到她的校尉口称主母,见到她的军众纷纷注目,白隐砚都没太注意。路过王宿曲身边时,她甚至没太分神客套,只点了点头。 客栈外夜春风有些凉。 火把提灯,马疲人倦,四处都是烟尘气。 白隐砚环臂站在门口,四望一圈,顿了顿,垂首轻出了口气。 几个校尉躬身颔首围成一团,俯顺地听着吩咐,她向那走去,脚步愈近,烟味儿愈重。 远远的,她看到了半躺在担架上的符柏楠。 他腹部明显有包扎过的痕迹,白隐砚在两丈远处停下,几个面朝她的校尉发现了她,她摆了摆手。 低语还在继续。 她在那站了几息,符柏楠蓦地停下话,撑起身子回头。 两相目光一触,二人都没有言语。 她勾了勾唇,返身走到远处的灯下,符柏楠亦转回去,继续低声吩咐诸事。远看了会他半躺着的背影,白隐砚扭头回了客栈。 厨房里焖柴存火的鸡汤煲透了,她避开众人提了盅子上楼,进屋时,符柏楠已倚在春榻上了。 “回来了。” “嗯。” 他摘着手上的扳指,忽而闻到股浓香,抬眼便见白隐砚取出汤碗推来。 “趁热喝。” 符柏楠端起来喝了一口,停了停,喉结滚动,一碗尽空。搁下碗视线再起,白隐砚正熄掉他的烟杆,磕倒烟丝。 他懒声道:“还没抽完。” “嗯。” “……”符柏楠手背搭在额上,叹道:“民脂民膏东流水啊。” 白隐砚瞥了他一眼。 符柏楠轻笑一声,指尖推了下碗,“还有么。” 白隐砚又给他倒了一碗,这次没避干净,汤上飘了几片参。 符柏楠瞭了它们一眼。 “你怎么做的。” “嗯?” 白隐砚抬眸。 他晃晃碗,“就用这点破烂,弄出这样的汤,你到底怎么做的。” 白隐砚让他的语气逗乐了,放下烟杆,绕过来帮他脱掉纱帽,作伪地叹道:“没法子,谁像督公似的行车坐卧,光收孝敬一年就是百十万流水,没银子,又想贪口欲,穷苦人的智慧啊。” 符柏楠只笑了一下,放下碗懒懒仰着,没有接话。他像是用尽气力,伤鹰蜷巢,连讥鸣都张不开口了。 白隐砚垂首看着他,指尖拂过他紧束的发根,温声道:“早先吩咐人烧的热水,现下楼底下人都走空了,我叫他们送上来吧。” 符柏楠闭着目动了动眼皮。 白隐砚起身刚要走,衣袖被人扯住,一回身,符柏楠还闭着眼。她坐回春榻边,小心避开碰他。 “累了?” “……” “还喝汤么。” “……”符柏楠深吸口气睁开眼,撑着站起来,“不了,你睡罢,我去楼下洗。” 白隐砚看了他一会,点点头。 “好。” 他伤的地方很不方便,清洗换药,白隐砚很清楚他的顾忌。她没有说一日间等待的纷繁心绪,符柏楠亦没有说那些伏击的战况,是谁迎的战,抑或他的伤。